高门寒婿的科举路 第237章

作者:三六九龄 标签: 种田文 爽文 科举 成长 轻松 穿越重生

  然而他的面目看上去却有些憔悴,不似先前那般目光眉彩奕奕动人。

  沈持脸皮很厚地说道:“说来惭愧,臣近来想学心宽,没想到却只是体胖了起来。”

  皇帝听了哈哈大笑:“对了,朕听十皇子说史将军月份大了,担忧累着她,向朕请求让她讲《孙子兵法》,不再动枪使棒,你看怎样?”

  皇子们纵然不领兵打仗,也要粗略读兵法书,这是昭朝皇室的规矩,大抵是要他们博个文韬武略的名声吧。

  这是好事啊,求之不得。

  沈持赶忙谢恩:“臣替贱内谢过陛下,只是臣回去后还得过问她愿不愿意。”十皇子有心了。

  “嗯,你回去跟史将军商量一下,”说完这件事,皇帝又问他:“最近在忙什么事情?”

  沈持从容道:“回陛下,户部与吏部的事情多一些,户部左不过是夏收之事,而吏部则出了些意外,多名外地官吏上书,说是在任十多年升迁停滞不前,漫长时光里他们仕途不济,一直未能被拔擢,请求吏部考量,酌情升迁。”

  皇帝说道:“我朝的地方官吏的的确确是有这个问题,你跟穆尚书说说,从今往后多加考核,要及时向朕举荐有能力的官吏。”

  “是,”沈持执礼说道:“陛下,臣遵旨。”

  这时候外头有太监禀道:“陛下,雍王殿下来请安来了。”

  周六河死后,皇帝把雍王给放了出来。

  沈持听见立马道:“臣告退。”

  皇帝摆手:“去吧。”

  沈持从上书房退出来,到了门口,正正好跟雍王打了个照面,那孩子消瘦许多,眼神也带着隐隐的不安,见了他哑声道:“沈相。”

  “臣见过殿下。”他站定后施礼道:“殿下万安。”

  雍王微一点头,转身迈步而去。

  沈持心道:看他这副样子,一时半会儿不会兴风作浪了,加上前有曹慈称病告假在家,朝堂上大抵要安静一阵子。

  此后果然如他所料,一时间,京城的权贵从上至下全学乖了,无人再生事,很是平顺。

  是日傍晚沈持回到家中,吃饭的时候跟史玉皎说了皇帝的意思:“圣上让你从明儿开始给十皇子讲兵法,不再动气力了。”

  史玉皎微愣,而后苦笑道:“要讲兵法,翰林院那么多才子呢,哪个不比我讲的好。”

  因月份渐大,身形易显笨拙,是以她梳了高耸的云髻,换上了绣花繁复的交领上襦,下衬一条素色百褶裙,这样既不束着小腹,也不显怀,反倒有种雍容华贵的气韵,跟世俗的认知中,她丞相夫人的身份全然契合了。

  沈持夹了一块肉放到她碗里说道:“翰林院都是些文人,他们没打过仗,让他们去讲,还不是全都浮在文字上面,怎有你身经百战讲起来生动深刻。”

  史玉皎眉尖微蹙。

  “你要是不愿意,”沈持说道:“我想个法子帮你辞了吧?”

  京中什么人物没有,不用可着他媳妇儿一个人薅。

  “也不是不愿意,”史玉皎为难地说道:“我毕竟没什么学问,怕哪里讲错了叫人笑话。”她又想了一想:“被人笑话是小事,万一错了,误了皇子,说不定啊还要获罪呢。”

  有些不敢揽这桩事。

  沈持:“你现在月份大了,容易累着,在家里歇着最好不过了,要不,辞了怎样?”

  “这样又辜负了十殿下一番好心,”史玉皎愁眉苦脸地说道:“好难开口。”

  沈持:“我去说,好不好?”

  史玉皎却摇了摇头:“你让我再想想。”

  “要不这样,”沈持给她支招:“兵法书上的字眼呢,你就照本宣科,多讲一些实战,这样就不会出错了吧。”

  史玉皎:“这倒是个法子,可是我照本宣科都怕出错呢,你不知道,兵法书中好多废话呢。”毕竟她幼时学兵法书,只留意了对打仗有用的,比如“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①”这句,她认为只有“不战而屈人之兵”有用,其他全是啰嗦的废话……但要给皇子讲授的话,这些废话也得细究其意,讲得深入浅出,难着呢。

  沈持拍着胸脯笑道:“这个容易,找你相公我帮你写注解嘛。”

  “真的?”史玉皎眼睛一亮,带着几分戏谑浅浅笑道:“沈相爷忙得过来嘛?”

  沈持挑了下眉:“圣上让吏部多升迁官员,很快就会有一拨贤才进京,到时候我就清闲多了。”

  不像眼下这般每日忙得分身乏术。

  “那好,”史玉皎精神抖擞地说道:“以后就靠你了。”

  沈持笑笑:“嗯。”小两口有说有笑才吃完这顿饭,沈家在京郊的田庄上来人了,送了满满一车干麦秸来,说是朱氏交代,这些秸秆是今年新的,反复曝晒过,是给儿媳妇布置宴室用的,让他们择个吉日铺进房子里去。

  宴室是古代妇人生孩子的产房。在当时的京城,家中有妇人妊娠,会专门在静僻的院子里腾出一间屋子来,将门窗挡上做好避风,室内摆设分娩所用之物,室内用艾草熏上数遍以消毒,还要在吉利的方位摆上摆件祈祷大人孩子平安。

  孕妇在分娩之前的几日就要搬到宴室,在这里临盆并坐月子,一直到满月后才搬回从前的卧室。

  这秸秆是用来铺在宴室的地上,上面再铺毯子,到时候踩上去软软的,要是万一孕妇想要站着生下孩子,“落草”时也不会摔着磕着。

  沈持听见“宴室”二字凝着史玉皎说道:“还有些早吧?”算着离预产期还有两个月呢,可见沈煌夫妇俩盼孙子孙女的心切。

  他是知道家中要给产妇布置宴室这件事的,想着等几日去孟度那里讨讨经验,谁知他爹娘就先给张罗上了。

  史玉皎则从来没想过这事儿,下意识地用手拍了拍肚子,跟拍西瓜一般说道:“没熟,还早着呢。”她看着送来的码放整齐的秸秆:“让阿娘费心了。”

  沈持连忙拉住她的手:“轻点儿。”嫌她拍肚子的劲儿大了。

  史玉皎不好意思地笑了:“……”

  一旁的婢女也在低头偷笑。

  沈持说道:“宴室的事也交给我,你不用操心的。”史玉皎皱了皱鼻子:“辛苦相爷你了。”她打了个哈欠:“困了,沐浴,睡觉去。”

  沈持伸手牵她回屋。

  五月底的天气,人间已开始苦炎热,等她洗澡回来后,他拿蒲扇坐在床边摇凉风:“明儿叫人去买些冰块来……”

  话还没说完,她已经侧着身睡着了。沈持扯起唇边无声地笑了笑,心想:谢天谢地,到了孕晚期媳妇儿照旧能吃能睡,不那么受罪,真好。

  她睡着后,他去书房,先从书架上抽出本《孙子兵法》来,翻了几页,提笔在她当作废话的句子后面写下注解,一条,又一条……

  子夜,狼毫笔尖滑过宣纸,发出沙沙沙的细微声,摇曳的烛光照得书房通明,窗外的中天上,月儿正圆。

第241章

  一夜安然无话。

  次日五更天, 晓风拂拂,月色渐渐西沉,此时的沈持已穿戴齐整, 如往常一般出门上早朝,到了皇宫的东华门外, 竟遇到了右丞相曹慈,这人在家暂避一阵风头又出来了, 他淡然的仿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的,还是一张上位者没吃过亏的老脸, 正挂着笑意跟同僚们打招呼。对视的一瞬, 沈持心头痒痒, 很想找个机会让他尝尝从云端坠落吃瘪的滋味。

  跟曹老狐狸打了声招呼,沈持理了理衣袖, 随和跟同僚们一块儿踏进宫门往太和殿走去。

  近来朝中平静, 是以皇帝变得松懈,大抵是起晚了迟迟没驾到, 朝臣们一开始还肃着脸毕恭毕敬地端着, 后来实在躁了, 三三两两地交头接耳说起话来,声音也越来越大,处处唾沫横飞,就在快要掀飞太和殿屋顶的时候, 銮驾来了。

  群臣立即噤声, 等皇帝端坐于龙椅上后行跪拜礼, 山呼万岁。与往日不同,帝半晌才启口说道:“众卿平身。”

  他的声音极度沙哑乏力,让群臣心中暗暗吃惊:帝龙体欠安?还未细想, 大太监丁吉就给他们使眼色:“万岁爷昨儿夜里批折子歇得晚了,众位大人有什么事长话短说尽快上奏吧。”

  批折子,什么折子让皇帝劳神至夜不能寐!真是一惊未平又一惊。

  群臣不约而同朝沈、曹两位丞相看去。沈持微抬眸飞速瞥了一眼皇帝的气色,只见帝眸光黯淡,嘴角的弧度向下,印堂之中显现出一道新的深深的悬针纹……憔悴如斯,他心中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或许是出事了。

  而且是极大的事。

  沈持瞧一眼曹慈,稳稳地握着笏板上前说道:“陛下,臣无事要奏。”曹慈也跟着说道:“臣手边也无甚要紧之事。”

  听他二人这么说了,群臣也都知趣地附和道:“臣等无事要奏。”

  于是,君臣就这样默契地冷场了。

  皇帝挥挥手让他们退朝,百官人心惶惶地出来宫门,开始以眼色相互发问:出什么事了吗?怎么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

  街肆上人人声鼎沸,正是百姓出来吃早点的时候,货郎高声吆喝着,烟火气让人闻几下就饿了,但是谁也无心思去吃早点,都在放慢脚步,期盼着能听到来自宫里头的一丁点儿风声。

  宫门“吱呀”一声又开启,太监丁逢脚步利索地走出来尖声说道:“万岁爷请沈相爷、曹相爷去上书房一趟。”

  沈持急忙折回去,曹慈紧随其后:“丁公公,圣上还好吧?”

  想打探口风。

  丁逢摇摇头:“二位相爷哟,奴才也说不好,只听人说,昨儿夜里万岁爷要歇的时候,西北送了一封加急奏折来。”说到这儿他打住了话头,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

  西北。

  根据这个信息能联想到的有两样事情,一是打仗边关失守了,二是被遣往边关的庄王萧承钧……死了。

  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事能让皇帝这么揪心。

  沈持与曹慈互看一眼,面色都沉了下来——边关若有战事,只怕八百里加急先要送到兵部,不会在夜里送进宫中,那么,只剩下另外一种可能……

  快走到上书房的时候,大太监丁吉匆匆迎过来,低声说道:“庄王殿下……”他下巴朝上书房内点了点,欲言又止。

  果然。

  沈持止住脚步:“多谢丁公公提点。”

  听到里面传来低沉的一声“宣”,他和曹慈进到上书房,里面扑面而来一股令人窒息的悲伤,他二人微怔后,忙道:“陛下。”

  皇帝半倚在龙椅上,平静之中带着复杂的情绪说道:“昨夜沐将军从西北发来急报,说……庄王,去了。”

  年仅三十四岁。

  庄王萧承钧自从前年被遣往西北监军后,无论眼中看到春日灼灼,茅店鸡声,亦或天寒岁暮,长河落日,他都要生出一番透骨的伤感,有时无声落泪,有时夜里从梦魇中一骨碌爬起来,掀开帐子将灯剔亮,望着月光灯影,总觉得自己身在京城,嚷嚷着要进宫见他父皇……白日醒来后又懊恼自己失仪了,这么一日日闹腾下来,渐渐消瘦,以致于后来一日日茶饭不思,成日沉浸于忧愁之中,不久积攒了一身的病,他也不传大夫来看,就这么拖到了病入膏肓,前几日突然死了。

  ……

  皇帝的声线一字一字艰难地将这话扯出来,收尾时看了看沈、曹二人,微眯起凤眸,重重地叹了口气。

  天家父子终究是落了个生断死绝,想来着实令人唏嘘。

  曹慈哽咽着跪倒在地:“庄王殿下啊……”他已是泣不成声:“陛下节哀……”

  沈持也跟着他说道:“请陛下节哀。”

  皇帝无力地掀开眼皮:“不说他了,朕在想,是不是该立太子了?”储君之位悬空,让每位皇子都生出觊觎之心,一个个耍手段玩心机,及至父子间生出罅隙慈爱不复过往,怎能不叫人伤神。

  他心想:要是选一人立为太子,绝了其他皇子的心思,这日子是不是就能太平了,他甚至后悔没有早立下太子让庄王绝了争储的心思,让他为此送了命……

  遂忽然生出立储的打算。

  但皇帝这个打算吧,没那么情愿,因为他中意的十皇子萧福满还小,立储的时机未到,说白了是被皇子们勾心斗角不省事给逼的,没辙了。

  沈持:“……”

  原来皇帝叫他和曹慈两个人过来是想商议立太子的事情,这过于突然了,他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曹慈也卡壳了,半晌没吭声。

  皇帝又瞧了他二人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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