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门寒婿的科举路 第253章

作者:三六九龄 标签: 种田文 爽文 科举 成长 轻松 穿越重生

  曹慈甩甩破烂的衣袖:“走吧,别让老夫看着你动气。”

  沈持一拱手,从地牢里走出来。

  孟度:“听说他给陛下写了封信,必是求情的,阿池,绝不能让他翻身。”他们再经不起这样的对手漫长而广阔的磋磨了。

  沈持摇摇头:“夫子,不必看了,”他低声说道:“陛下罕见地动气要了周淑妃大半条命,他不会给宸王留个烂摊子,会将对宸王有二心的人全撵出朝堂。”

  所以,就算曹慈活着,任凭他用尽手段,他都不会再被起用了。

  孟度:“虽说如此,但也不能大意。”

  沈持:“嗯,我会小心的。”

  他拿出曹慈写下来的药方:“载雪兄眼睛不好,我讨了张方子给他试试。”

  孟度送他走出大理寺:“阿池,你不必过于自责,他不会怪你的。”

  沈持:“我晓得,只是心里头过意不去。”

  孟度看着越来越浓重漆黑的夜色:“你早些回去歇着吧。”

  他看沈持比之前瘦多了。

  沈持拱手告辞,他没有回家,直接去了一家开着的药馆,拿出药方给坐堂的大夫看:“请看这药方是治眼疾的吗?”

  大夫看了大惊:“公子从哪里求得这般药方?”

  沈持:“这药方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大夫说道:“如果老夫没有记错的话,这药方不是我朝所有,是番邦来的,要是家中老人失明倒可一试,只是……这药对少年人不好,服了会得心悸的毛病,恐短命啊……”

  对数岁轻的心脏不好,有毒副作用,对年迈之人却无毒,也是奇了,当年暹罗国使臣也说不出这是为何,想来是这个缘由,太医院才没有留下底方。

  沈持:“……”

  曹慈没骗他,给他的是暹罗国当年的药方,只是这药方本来是给年迈的皇帝用的,江载雪根本吃不得。

  “多谢先生。”他付了诊金,忧心忡忡地回到家中。

  此时东方浮白,沈持坐在藤椅上打了个盹,之后洗把脸换上官袍出门上早朝。早朝上说的全是为陕西、通州两府遴选官吏之事,一番争吵下来,总算拟定了三五个,还有空缺,只怕还要吵上个两三天争执一番。

  跟着皇帝来到上书房,沈持将曹慈的信拿出来呈上:“陛下,臣昨夜去牢中见了曹相,他让臣转交这封信给陛下。”

  皇帝接过去却没有看,他对曹慈似乎有点爱之深恨之切的意味,当然这个词有点不恰当,不过沈持眼下想不出更贴切的来了,只听他说:“君臣缘分已尽,不必看了。”

  在曹慈大肆敛财的案子被揭发之前,他在内心与之是很亲近的,毕竟两个人从年少相伴,四十余年,彼此是块石头也该捂热了。想不到曹慈竟背着他干了那些杀他十次都不解气的勾当。

  沈持垂下头不语,只将王渊的奏折呈上,过了很久才说道:“陛下,先生让人带话说他大约已在弥留之际了……”

  皇帝闻言眸光微动,他只觉头忽然一疼,挥挥手:“你先下去吧。”

  沈持施礼退下。

  等沈持告退,他摸着一封信一本奏折,展开了曹慈的那封信,字还是他无比熟悉的字迹,

  信中,曹慈没有为自己和儿子、侄子等曹家男丁求情,只说曹家的女眷无辜,乞求皇帝在定罪时不要将他们没入贱籍被人凌辱,为她们留个平民身份,让她们贫苦而清白地了此残生。

  皇帝看完后久久没放下那封信,等丁吉来提醒他该用晚膳了,才淡声说道:“宣柳大人进宫吧。”

  他会留曹慈一命,让曹家以庶民身份度日。

  丁吉着人去大理寺传柳正,人是来了,但也带来了曹慈在大理寺狱中自尽的消息:“陛下,臣没看住他……”

  皇帝摇摇头:“他没有向朕乞求活命。”说完把那封信团了团,扔到了瑞兽炉里:“曹家之事,不牵连其他人,给他们留一套住宅,让他们回家去吧。”

  柳正:“是。”

  皇帝又说道:“让曹家人厚葬他。”

  听到他声音乏力,柳正本准备告退,忍不住多说两句:“陛下龙体欠安吗?”他们是亲表兄,问这种话不算逾越。

  皇帝:“朕听到老师病重的消息,心口发闷,今日一天都未缓过来。”他又释然地自嘲道:“或许是老了,近来颇好伤感。”

第261章

  柳正听了皇帝的话也跟着伤感不已, 只得劝道:“眼下国中农人皆已春耕,只待秋日收成,朝中曹、聂之案已了, 陛下何不让宸王殿下监国,您移驾西山别苑住一阵子养养龙体呢?”

  让宸王监国。

  皇帝垂眸, 手指轻而又轻地叩击在膝盖上,良久才说道:“对, 监国,让宸王学着监国……”这天下早晚是他的。早历练一番也是好的, 再者监国之后根基稳固再立他为太子愈加顺理成章。

  遂让柳正拟旨, 择日让宸王萧福满监国。

  “依朕看啊, 这右相也留给宸王拔擢吧。”皇帝又道。这份天恩让宸王送出去,日后更忠心于他。

  如二凤驾崩之前将李靖寻个错处贬黜, 又让李治登基后立即招回来的手段大同小异, 都是天家的驭臣术之一。

  柳正铺开宣纸,提笔凝神代皇帝写下命宸王监国的圣旨, 末了说道:“陛下猜猜, 宸王殿下会擢谁为右相呢?”

  皇帝稍稍抬了抬下巴颏, 眼尾聚起明显的鱼尾纹,他忽然面上就带了些狡狯的笑意:“唔,让朕猜这个……子遂你先说说你押谁?”

  “子遂”是柳正的字。

  柳正呆板地说道:“……臣不敢乱猜。”

  皇帝却不依不饶:“要不朕在手心里写个名字,子遂你也写手心里, 这样总行了吧?”

  柳正:“是, 陛下。”说完将一支笔蘸满墨水刮了刮递给皇帝, 另拿起另一只笔来,想了想在手掌心上写了个名字,等皇帝写后俩人一块儿伸出来, 看了一眼都哈哈笑了:“怎么是这位糟老头子?”

  吏部尚书穆一勉。

  他们都在心里想着:一朝天子一朝臣,之后朝中该逐渐换一拨新面孔了,这样的大事,让吏部天官出任右相来拔擢新人最稳妥不过。

  俩人说笑一阵,皇帝心情大好,留柳正在宫里用了顿晚膳才放他回去。

  ……

  傍晚,沈家。

  沈持未进门就听见家中传出一阵阵清脆笑语,一听便知是大人在逗他那五个月大的闺女沈明彰,小人儿靠着一双踢人又快又准的小胖腿在亲朋好友中已小有名气,见识过的女眷们都要叹一声“真乃将门虎女”,说跟她娘亲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两块糕饼,长得像极了性子也像极了,以后长大定然武艺高强,以一揍十不在话下。

  只有她祖母朱氏抱着她的时候偷偷小声嘀咕:“我家娇奴明明长得跟阿池小时候一模一样,是吧娇奴儿,总得有一样像你爹呀……”

  这时候她祖父沈煌总要帮腔一句:“是嘛,闺女随爹,你看沈月多像我。”

  婢女们在一旁听到两个人的话总是低下头抿着嘴笑,心说二老别争了,咱们大小姐像谁长大都是大美人,到时候求亲的从咱家门口排到城门外去,保管叫相爷将军挑花了眼。

  ……

  沈持踏进门洗了手,细听是史家老夫人等人来了,他走到后院给长辈行了礼,抱了抱闺女,跟史玉皎说了几句话,而后不敢扰她们娘几个的天伦之乐,退出来到书房去。

  晚饭也顺势在书房吃——他回来的晚,爹娘媳妇儿早开过饭了。

  赵蟾桂端了饭菜来,放在方凳上,这时候恰好孟度遣大理寺的人来告诉沈持,曹慈在狱中自尽了。

  “自尽了……”沈持拿起筷子的手停在半空里,微愕:“何时的事?”

  来人声音发沉:“大约是今日晌午时分。”等他们发觉时人都死绝了。

  沈持动了两下唇:“回去告诉孟大人,就说本相知道了。”

  赵蟾桂将人送出去,回来的时候见他又吃了两口便叫撤下,心疼地说道:“相爷,你的胃口这般不好,要不要请大夫来把个脉瞧瞧?”

  沈持摆摆手:“我饿了自会叫夜宵,不用麻烦大夫。”

  他只是一时听闻曹慈的死讯,心里想了些有的没的,一时有快意,觉得姓曹的落得此种下场是应得的,一时又有种莫名的惋惜之情,论才干,那人也算是个不可多得的能臣,在相位多年施政平稳……情绪波动中无心饮食罢了。

  夜中又传来消息,说皇帝打算近日搬到西山别苑去住一阵子,他不在皇宫的时候,让宸王萧福满监国,以沈持为首的百官辅助之。

  沈持乍然一听:“……”再一琢磨,曹慈一死皇帝立即让宸王监国,倾力扶持萧福满来日坐稳太子之位,连给别人起心思的空暇都不留,这招有点高啊。

  对他来说,宸王年少,监国时多半需依赖于他,就算他无心贪权,威望也会日盛,权势也会日隆,是喜事……吧?

  沈持能确定七八成。等他当上权臣,可以辅佐萧福满励精图治,进而开创盛世,有朝一日使周边小国咸来朝归附,百姓以宁……

  也不枉重活一回。

  他起身走到庭院踱步,杏花春雨的夜,四周静悄悄的:“赵大哥,去灶台上瞧瞧还有没有吃的,帮我拿些夜宵来。”

  似乎人生在这一刻忽然进入了下一个阶段,与之前的种种要做个道别,沈持心想:就以这顿夜宵为始吧。

  他心头飘过来几帧影像,有禄县的,有退思园的,有贺俊之,曹慈……忽而化作齑粉,一瞬息不见了。

  龙祥六年六月初,宸王萧福满监国,当上了实□□帝,他向皇帝进言,请求让原本到明年年初才转正的实习左相沈持开府治事,同他一道执掌朝政,治国平天下。

  沈家从竹节胡同的二进小院搬进了皇帝赏赐的泰宁胡同雕梁画栋阔绰的五进院相府,进门是一处“麒麟献瑞”的照壁,麒麟吐玉的图案雕刻得栩栩如生,照壁的图案里隐约浮出一幅对联——“鹊报进士及第,麟鸣冢相辉光。①”,寓意此相府子孙繁盛有出息之意,上联模糊不清,沈持让赵蟾桂取来毛笔,写下“带砺河山”四个字,这一武将才用的词以示他媳妇儿史玉皎曾戍边多年,子孙后人勿忘此志。

  搬进相府之后,沈持除去早朝的时间多半都在府中半差,各地的奏折也如纸片一般飞上他的案头。

  每次看到通州府江载雪所上的奏折,他都会多浏览上几眼。

  时光回溯,五月初,江载雪从岭南返回通州府继续当他的通判,并来信来告之沈持,自己的目疾已有所好转,暂不妨碍公务,让好友放宽心,勿念。

  沈持见到了他书信上的亲笔字迹,信以为真,直呼老天有眼,让江载雪有惊无险渡过此次劫难。

  他不知道的是,曾拿着暹罗国的目疾药方去医馆询问时,那大夫便在心中记下了他的方子,过了不多时日,江载雪遣人来京中寻访名医,恰好找到了那名大夫那里,大夫如实相告有这么一个方子虽能让人复明却不长寿,奈何问药之人执意要用……

  八月初,一转眼宸王已监国两月有余,朝野上下对他的施政赞不绝口,夸他“贤”、“仁”,有其父之风,当然,前一句是发自肺腑的,后一句则是考虑到皇帝还在世,出于礼貌不得不歌功颂德一句,此时天气凉爽,皇帝也将养得气色红润,打算回朝了。

  哪知回銮的前一日夜里,王渊过世的消息传到了京城,故人长绝,皇帝悲痛不已,说道:“朕不能处理老师的身后事,还是让宸王去办吧。”

  他继续留在西山别苑,让宸王继续监国。

  此时,皇宫东宫之中。

  宸王看着昆明府呈送上来的讣告,皱眉问沈持:“沈相,本王听说陛下对王大儒有孺慕之情,这次王大儒过世,朝廷的追封、赏赐,恐不能照搬先例吧?”

  礼部侍郎林瑄也在场,沈持问他:“林大人记得先前帝师辞世之后是如何追封、赏赐其家人的吗?”

  林瑄记性好,随口说了几例:“无外乎追赠谥号,拔擢其子孙。”

  王渊无子,这一项不用考虑,对于追赠谥号一事,宸王说道:“还请礼部拟几个来送与陛下过目。”

  他又看着沈持:“别的……”

  沈持说道:“臣当年在退思园求学时,老师一次提及他游学长安一带,多次拜谒陪葬昭陵的唐代大臣之墓,语中流露出羡慕之情……”说到这里,他停下来看了眼宸王:“殿下,臣斗胆猜测,陛下若让王大儒陪葬皇陵,他必能含笑九泉。”

  宸王对林瑄说道:“林爱卿,你将此条记下来,到时候连同拟定的谥号一并上奏给陛下。”

  林瑄道了声“是”,告退出宫回礼部。

  眼看着没什么事了,沈持正要告退,宸王说道:“我娘叫人从西山别苑捎了些小玩意儿给史小女郎,”他对侍立在两侧的小太监说道:“去将德妃娘娘送来的东西取来。”

  郑德妃随皇帝到西山别苑住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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