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门寒婿的科举路 第31章

作者:三六九龄 标签: 种田文 爽文 科举 成长 轻松 穿越重生

  把沈持叫过去说了邱长风的事情:“这个无赖老道,他该不会是要挖你去当道士吧?”以孟度敏锐的直觉,他觉得邱长风是来撬他墙角的。

  “啊……”沈持有点惊惶。

  他很喜欢花花世界,不喜欢修道。

  “我瞧他在外面云游了十多年,竟孑然一身回来,”孟度:“估摸着没人稀罕拜他为师,他怕紫云观传到他这里后继无人,耍手段骗你跟着他当道士去。”

  沈持:“……”他像是那么想不开的人吗。

  “大约是被咱们砸晕了大白鹅气不过,”他厚道地说:“也的确是我们无礼在先,先生,打扫道观也不是什么大事,道长既然点名了,我去吧。”

  孟度点点头:“你随我来。”沈持跟着他走,除了书院,和东边挨在一处的有个院子,那是书院先生们的宅子,孟度进去后去树下挖了埋的一坛酒来:“邱道长喜欢喝酒,把这个给他带过去,另外再替我给他赔个不是,以后切莫再到他那处蹴鞠了。”

  酒坛子有点重,九岁多的沈持还抱不动,恰好江载雪等几人跟来看热闹,孟度就让他抱了:“你们一块儿去紫云观,好好给道长清扫庭院。”

  江载雪:“……”

  这事儿又落到他们头上了。

第31章

  紫云观。

  洒扫庭院对沈持他们来说已是轻车熟路, 进门后分工明确,有人去井里面汲水,有人去扫落叶, 有人去拿抹布……很快秩序井然地看起活儿来。

  邱长风看见台阶上放着的酒坛子:“是孟度让你们抬过来的?”

  “是的道长,”沈持说道:“孟先生说道长爱美酒。”

  邱长风看了眼, 没动,转身回三清殿去了。

  沈持:“……”仔细看道长, 确实有点惆怅的样子呢。不会因为很焦虑收不到弟子,担忧紫云观没有人继承吧。

  不妨贴贴招生通知, 说不定很多人愿意来拜师呢。

  沈持在心中调侃了下, 随后他去灶房看了眼, 里头还是他之前收拾过的样子,没有人动过, 可见邱老道没踏足过灶房。

  想来道长多半跟帽子妖之事无关。

  沈持稍稍安心, 转而一心洒扫。

  这日打扫完紫云观要走的时候,沈持看见邱长风一人坐在屋顶的脊兽上喝酒, 微红的面色, 可以预见五十岁之后的道长必然是鹤发童颜, 不像发愁收不到徒弟的人。

  觉察到沈持在看他,邱长风也看下来:“小子,还不想走啊。”

  “道长,”沈持说道:“你干喝酒啊?对胃不好, 等我一会儿。”

  他说着跑回书院的食堂, 看看锅里还是卤着的豆干, 蒸锅里还有米饭,他都装了些,又跑到紫云观去。

  “道长, ”沈持续把饭放在石桌上:“下来吃点东西啊。”

  看样子还没修成可以辟谷的阶段吧,都是肉身凡胎。

  邱长风放下酒,轻巧地从屋脊上跃下来:“你也坐下来跟老道一块儿吃吧。”

  沈持与他相对而坐,擦边试探:“道长要是早回来几天就好了,还能帮禄县捉捉妖呢。”

  “贫道不会捉妖。”邱长风摇摇头。

  沈持给他斟了碗酒,露出“怪不得孟夫子他们说你术数不精呢”的微愕表情:“道长不会捉妖?”

  “不会,”邱长风喝了酒,微醺,一双凤眼微眯:“没见过。”

  连妖都没见过,谈何捉妖。何况,这世上哪里有妖,即便有,也都躲在四极八荒深山老林,来人堆里挤什么,找捉啊。

  都是以讹传讹之事,他是不信的。

  沈持沉默了。

  邱长风反过来问他:“禄县能有什么妖?”这里人口稠密,连个大点儿的山头都没有,什么妖眼神不好来这里晃悠。

  “帽子妖。”沈持一边看着邱长风的眼睛一边说道。

  “帽子妖?”邱长风皱了皱眉,忽然笑了,他直截了当地说道:“没这号妖,莫不是什么人闲着无聊吓唬你们小孩儿玩儿的吧?”

  那语调就像一个专家说“我可以很负责人地告诉你……”,叫人信服。当然事情确实是这样,的确不是什么帽子妖,是人在作怪。

  他说完端起酒悠闲地饮尽。

  沈持:“……”

  天色不早,他准备告辞回书院,邱长风忽然说道:“贫道上个月路过省城秦州府,听人说隔壁献县的山匪死灰复燃,你们听到风声了吗?”

  山匪。

  献县的山匪不是早在二十多年前就被史成麟老将军给剿灭了吗。

  沈持惊讶:“没有啊,道长能否详细说说?”

  “贫道就听了那么一耳朵,”邱长风说道:“秦州府里有人说献县县令管复给知府大人去信,说马老三又回来了。”

  “马老三”是二十多年前盘踞献县的山匪头子,真实姓名、出身不详,他对外自称叫“马老三”,手下的人都叫他“马王爷”。

  “马老三?”沈持从他爷沈山口中听到过这个名字和事迹:“不说早被史老将军打死了吗?”

  “或许不是他本人,”邱长风正经地说道:“二十年前献县剿匪的时候,有些个漏网之鱼,或者说后来有人想当山匪,顶了当年的名字,无非为了招揽人上山来落草。”

  献县还真是倒霉,光招山匪了,一波又一波的。

  沈持:“那朝廷,还会派人来剿匪吗?”

  当朝的县域没有戍守的兵力,有且仅有衙门快班一拨会功夫的衙役,或是零星的解甲武将。

  会不会还派史老将军或者史家别的什么人,他蓦地想到这个。

  “剿匪啊……”邱长风想了想,摇头:“如今的山匪还没成什么气候,只在献县小抢小掠的,即便朝廷知道了,不过让县中多加戒备而已。”

  再闹大了,或许秦州府知府会派将士过来镇一镇,当朝叫做府兵,戍守一省城安危的。

  秦州府剿匪不力,才会上报朝廷,请求兵部派兵前来。

  “哦,”沈持若有所思地说道:“多谢道长教我。”

  邱长风喝酒喝上头了:“你回吧,贫道要睡觉了。”说完他以天地为席,躺下就睡。

  沈持回到书院,吃过晚饭,像往常一样读书、画滚滚——不是,练八股文、习字。

  破题、承题、起讲三部分跟着夫子们精细学完之后,即当朝所称这三部分为八股文的“冒子”,学生学到这里,已算老练。

  《骈文概论》中说:“凡是屋场的文字,都重在一个开头的冒子,要这个冒子动听,才能得主司的青眼。”①

  屋场的文字,指的就是科举中应试的八股文。

  说的是写八股文,这三部分极其重要,能不能抓住考官的眼睛,从一堆文章中脱颖而出,就看这冒子写的好是不好了。

  沈持对八股文的“冒子”再度深度总结、复盘。

  “制艺者,代圣贤以言之也。②”这是书院夫子们每堂八股文课都要强调一遍的话,在他们看来,八股文的实质,尤其是写冒子,就是代圣贤立言,一定要体味、贴合圣贤之言以涵泳贯通之,才能从中生发出新的义理来。

  圣贤典籍,流衍后世,到了一代又一代的学生手中,虽然文仍是其文,字仍是其字,但朝代离开他们说话的语境过于久远,故其常出于文字之外的心传意解,后人相当难以领会。

  譬如上辈子智能手机的时代,大部分人已经很少会要死要活思念活着的人了,因为联络太方便了。

  只要互相加微,即便相隔千里也能随时聊上几句。

  上辈子念“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③,这样的诗句,不细细品味琢磨,也砸不出味儿来。

  同理,对于做八股文,只有精心揣摩体悟,在心目中追想当时的语境和圣贤的心理,才能捕捉到圣贤言论的真实意旨,发掘出其中的微言大义。

  又回到最初的破题上,因而破题对题目的概述,是建立在对经文的分析领悟基础之上的更深度的解经,就是检测学生解经水平,正反思维,概括分析,领悟水平,只有这几方面一处不拉跨,才能更好地揣摩微言大义,心贴先圣,体悟还原其语境。

  承题同样如此。

  起讲可以稍稍在此基础上自由发挥一些。

  ……

  他在纸片上用蝇头小字记下:八股文与四书五经深度捆绑,是一目了然的功利关系,抽空再次精读四书五经一遍。

  习完功课,他拿出从前画的简笔画滚滚看了看,笑着喃喃自语:“以后该画工笔画滚滚了是不是呀?”

  工整细致,活灵活现。

  做八股文亦如是。

  之后,夫子们开始细扣八股文正文的写法,一下子像从小学生作文升华到了初中生作文。

  八股文的正文部分规定要用正反、开合的方式将题旨内蕴阐发完全,在冒子的框架内合理发挥,有天马行空的余地,但不多,夫子们都是提倡中规中矩的。

  标准的八股文是由两两对偶的四个段落组成,就像标致的滚滚背心整齐,腰是腰腚是腚的。

  这四个段落分称为提比、中比、后比、后二小比。每比分出股与对股,共计八股,所以叫做八股文。

  这个有着起、承、转、合逻辑关系的段落的设置,表面看起来是个结构问题、表达方法问题,但实质上是一个内容问题。

  《骈文概论》中说:“凡是说理的文字,愈整齐愈有力量,复反复愈易明白。”④

  这让沈持想到,上辈子写作文议论文题材的,老师也每每强调,要有主题要层次分明,要前后照应……当年高考他们理科班好几个孩子不会写作文,语文老师没办法,骂骂咧咧揪翻出几篇八股文名篇整了个新八股文框架,说按照这个框架给他套……看来写文章这件事吧,从古至今都大差不差,或许就一个古人多死板一点儿,后世更灵活一些。

  整齐对偶、正反开合、反复阐述的八股文字,让科举应试者一层层深入地将题旨阐述出来,其经学性更为凸显。对偶反复,只不过用以增强文章的气势力量,明白畅达而已。

  八股文中的“八“在科举中,它是有灵魂作用的,兼具工整对称以及美感。

  ……

  精练完八股文的冒子和正文,已到四月中旬。

  繁花落渐稀。

  当朝今年的府试在四月二十八开考,由县域所在的州府承办,考点设在州府的官办州学里,省知府派遣主考官和省贡院的夫子充作阅卷官到各州府去主持府试,并拟定考生名次。

  禄县所在的州府是长州府,因而沈持等今年准备应试的考生得到长州府去考试。

  书院帮着下场府试的学生们办理手续,诸如填报考生姓名、籍贯、年龄以及家庭出身,取具同考者五人互相结为连保,廪生作保等和县试大体相同,有专管此事的夫子们大包大揽,全然不用学生们操心跑腿。

  内舍班的夫子们则抓着他们没日没夜地苦练八股文,期望他们在这次的府试中取得名次,考中童生。

  照往年的惯例,考生们刻苦至考前三天,放假回家,等着赴考。

  “岑兄,沈兄,”江载雪早早与沈持他们说道:“咱们仨考前头一天就赶去长州,宿在州学边上,夜里睡个饱觉,次日精神头足足地去考怎样?”

  经他一提,沈持开始核计这事儿。

  他还没说话呢,裴惟找过来问:“那个,我能不能和你们一道赴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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