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门寒婿的科举路 第4章

作者:三六九龄 标签: 种田文 爽文 科举 成长 轻松 穿越重生

  “哟,”张氏挑高了眉头,尖酸地说道:“娘说二哥孝顺,难不成拿回家的吃食偷着给娘了吧。”

  老刘氏打哈哈:“哎呀他呀是娶了媳妇儿忘了娘,哪里轮不到我喽。”

  说这话的时候她心虚,以前沈煌会来事,知道自己成日忙,朱氏在家里带着两个孩子艰难,所以每月都会带一点儿东西让朱氏悄摸拿给老刘氏,说是孝敬她的,这样,杨氏和张氏虽然时不时联手挑事,想欺负朱氏,但最后关头老刘氏总出来和稀泥,二房倒没怎么吃亏。

  杨氏和张氏吊着脸,气哼哼地各回各屋。

第5章

  听说近来县中不知道从哪里跑来几个蟊贼作乱,县太爷陆沉日夜悬心,生怕伤了治下的百姓,命壮班的衙役们日夜轮流巡逻,非要抓住歹人不可,因而沈煌的休沐泡汤,甚至一连几日都不曾回家,顾不上带沈持去看学堂。

  沈家人一商量,由沈山带着四个孙子到镇上的私塾去。五月初六这日清晨,沈持早早起来拾掇,他穿上青衿,这是朱氏特地给他做的,是当朝的“学生服”——一件交领的青色襕衫,是读书人考上生员之后的常服,是以有“布衣即白丁之谓,青衿乃生员之称①”的说法。在当朝,小童们去私塾的时候为了表示郑重,也可穿青衿。

  朱氏的手巧,青衿穿上很合身。

  沈全、沈正和沈知秋也都穿着同样款式的青衿,沈全和沈正的有些窄了,穿上紧绷,他俩不自觉收着肩,一脸拘谨的神情。

  “青衿,青领也,学子之所服。②”出了沈家的门,沈知秋一板一眼地掉书袋,把沈全和沈正听得云里雾里的,但是很羡慕,心中暗暗的有些自卑。

  沈正扯着沈全的袖子:“哥,你喜欢念书吗?”沈全欲言又止:“应该喜欢吧。”他听三婶说的“万般是狗屎,只有读书香。”,说道:“念书大概和吃烧饼夹肉一样香。”

  阿二抿了抿嘴唇,馋得想哭:“……”这么说读书是天大的好事,是不是念书回家就有烧饼夹肉吃了?

  ……

  沈山带着四个孙子搭了一辆去镇上的骡车,吱呀吱呀的很快就到了镇上。一眼看去,镇上是比村里繁华,有货郎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吆喝着买卖,十分的热闹。

  他们走了几步路,来到一座宅院跟前,门边悬着个木牌子,上面写着——“苏家私塾”四个字,便是清镇上最大的私塾,他们要找的地方。

  门没有关严实,留了一条半人宽的缝隙,沈持远远地望进去一眼,庭院中的正堂用作教室,是一间打通了的木制结构的建筑,四面安装着四方的窗棂,没有糊窗户纸,阳光透进去,把教室里照得明亮。

  里面大约有三十来位年纪不一的学生,上至30多的童生,下到8岁的蒙童,每人一套桌椅,面前摆放着书本、镇尺和砚台、毛笔。他们坐得笔直,手背在身后,摇头晃脑地背书。

  教室的前面挂着一张孔子像,画像中的孔圣人目透精光,睿智而严厉地俯瞰着学子,一位老夫子端坐在高脚长桌边上,他五十多岁的年纪,头发花白,胡子有些打结,看起来不是很讲究,应该是苏秀才了。

  听说他年近五十才考中秀才,实在没心劲往上考进士了,于是在镇上开了家私塾,靠教书为生。

  等学生们背诵完一段,他开始讲课。

  沈持听了一会儿他讲课,实话实说,苏秀才的课讲得很投入,他手不释卷,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但是好半天,沈持愣是没听懂他在讲什么,只晓得他讲的课好枯燥好深奥。不能说跟听天书似的一字都没听懂,但也差不多了。

  他以为自己不熟悉古文的缘故,没想到底下的学生也是云里雾里,不少人小鸡啄米似的一点头一点头,打起瞌睡。

  或许是被感染了,沈持也困困的,忍不住想要打个哈欠,昏昏欲睡。

  苏秀才讲着讲着见学生们没了动静,还有人头都要挨着课桌了,他可容不得别人这样轻视课堂,手持戒尺敲了敲讲台,把正打算去和周公短暂约个会的学生惊醒。

  几个年岁小的蒙童倏然一惊,霎时坐直了身体。

  “再瞌睡,”苏秀才严厉地说道:“打手板。”

  学生们强打起精神来,两眼空空地竖起耳朵听讲。

  这档子功夫,苏秀才往无意间往门外一瞥,看到了正在专注听讲的沈持,以为他满心向往学堂,不由得生出自豪之心。他很是欣慰,又一板一眼地讲他的课去了。

  ……

  隔着门,沈持只觉得一股浓重的沉闷扑面而来,让他霎时提不起精神。

  这时候苏秀才的书童,说是书童,看着有二十多岁了,他看见有人在门外,放下书背着手出来把他们请进去,沈山道明来意:“听说这里收学生,我家四个孙子有意求学,我带他们来见见先生。”

  “好,好——”书童见一下子来了四个学生,连连说好,目光从沈全身上扫过,最后瞧着沈持问他:“几岁了?”

  “到下个月就八岁了。”沈持口齿清楚地说道。

  书童满意地点点头:“前头有个孩子程旭,与你年岁相仿的时候来这里念书,17岁就考中童生了。”

  只在这里读九年的书就考中童生,沈山听到这话,一脸的与有荣焉。

  客观地说,在古代,科举是个漫长的事业,从垂髫蒙童到七十老翁,只要走得动路愿意考的都能考,考官也没有年龄歧视,程旭能在17岁考中童生,已算是年少得志,旁人难望其项背了。但沈持却在心里哀嚎:读书九年才考中童生,那要读多少年才能考中秀才,重点——要花多少银子啊!

  他很缺银子,想要“速成”。

  沈持又朝里面瞟去一眼,看着一个二十多岁还没考上童生的学子,心中直摇头,这种熬岁数的方式看来不适合他,他要速度考上童生,秀才,强烈的直觉告诉他,他并不想来这里念书。

  沈持想“择校”!找个可以“速成”的学堂。

  听村里人说县里的青瓦书院出过好几个神童,十来岁就考上了童生,未满十六岁就考中秀才,速度惊人,好像很适合他。

  苏秀才的书童和沈山相谈甚欢,看样子彼此都很满意对方,沈家孩子入私塾的事大抵说定了。

  不好耽搁人家太长时间,商定之后,沈山带着孙子们告辞。

  往回走了片刻后,沈持忽然说道:“爷,我想我爹了,去县城找他,你们先回去吧。”他来的时候有作去县城的青瓦书院看一眼的准备,跟朱氏打过招呼,不算临时起意。

  “你一个七岁的娃娃,”沈山一把把他拽住:“莫被人贩子给拐走了。”

  沈持说道:“爷,咱县是谁的地盘,在我爹的地盘上,怕什么。”他爹这些年没跟人结过仇,他怕什么。

  沈山想了想,县中确实没听说过拐子,但还是问道:“你小伢子去县城做什么?”

  “来的时候我娘说要买什么东西,”沈持编了个理由:“她忘记告诉我爹了,我去找我爹告诉他一下。”

  没等沈山再拦,他已经溜走。

  毕竟这里离县城只有不到三里地远,他跑的快些,一会儿功夫就到。沈持越走越觉得繁华,人,车马更多了,县城到了。

  他看到富人坐着车马谈笑风生,也看到乞讨的为了一口吃的在饭馆门口张望……形形色色的人,实实在在的烟火气。

  沈持心中喜欢。

  他没有去找沈煌,而是找了个老伯打听,青瓦书院在什么地方。

  青瓦书院是县衙给调拨的土地修建的,在禄县很有名气,老伯指了指说道:“你往东南角走,过两条街就看到了。”

  沈持按照他指的路走过去,很快就找到了——对面翘角的门楼上书着“青瓦”,二字浸润着书香气息,是这里没错。他站在青瓦书院对面,不远处的两扇青灰大门敞开着,里面两排遮天蔽日的古树和竹林交互相接,静悄悄的没声音透出来,很是清幽。

  偶尔流出三五声蒙童们的轻快欢笑,入耳生机盎然。

  他在书院外面张望许久,路过挑担子卖菜的小贩好奇:“小哥儿,你在看什么呢?想读书啊。”

  沈持点点头。

  小贩打量着他:“哎呀,书院可不是一般人能进得去的,一年要在里头花8两银子。”普通人家一年几口人不知道能不能挣到这个钱数:“这还没算上笔墨纸砚的开销呢。”

  沈持没有说话,他又渴又饿,从口袋里摸出一文钱问小贩:“大哥,这个果子怎么卖的?”

  小贩挑出两个皱巴不太新鲜的果子说道:“拿去吃吧。”沈持说道:“两个不够,大哥,你给我优惠些就好了。”

  “给你五个吧。”小贩把两个不太好的扒拉回去,给沈持装了新鲜的:“你还要在这里等多久?”

  沈持:“我一会儿就离开。”

  他也不知道要等多久,或者要等到书院放学的时候吧。想着那时才会有学生从里面出来,他才好打听一番。

  小贩换地方卖果子去了,沈持拿衣裳擦了擦果子的表面,反正这个朝代种植果蔬不打农药什么的,比后世洗多少遍吃起来都放心,于是不再讲究,大口啃起来,果腹后,他转到青瓦书院的后头,三两下爬到一棵大树上,透过浓密的枝叶往墙里张望。

  离他近的有个教室,里面有位年轻的先生在授课。

第6章

  隐隐可看见先生站着,他身板颀长挺拔,不知他讲到了什么,一个蒙童听得开心地咯咯笑起来,他干脆连板凳也不做了,直接席地而坐摇头晃脑地念诵起来:“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素富贵,行乎富贵①……”

  字正腔圆,中气十足,沈持听清楚了这句,心道:原来是在讲《中庸》啊。

  背书的蒙童一边念书还一边团了个纸球弹到后面去,后面的同学接住了,展开在上面涂涂画画,之后又团起来,丢给左边的同学。

  不知道纸上画的什么,很快引起一阵哄堂大笑。

  教书的先生俊脸上明显泛起一阵惊愕,放下书卷温和地让他们把纸团拿给他看。

  后面一个胖胖的蒙童把纸球捏紧,投给了先生。年轻的教书先生展开纸团,上面画只一只蹲在米缸旁边虎视眈眈的黑猫,一只眯眸仰壳躺在面缸后面的白猫,他快速过目后高声读道:“……东市有家米铺养了只黑猫看管谷仓,黑猫很会抓老鼠,米铺从来没有鼠患,西市有家面铺养了只白猫看家,铺中老鼠却成群结队偷吃,掌柜只能夜里起来赶跑老鼠……”

  “笨,”教书先生摇摇头:“白猫不会抓老鼠,那就教它抓嘛。”

  “不对先生,”有蒙童反驳道:“面铺的掌柜应该找米铺的掌柜,用他家的白猫换会捕鼠的黑猫。”

  “人家凭什么拿会抓老鼠的猫换一只笨猫?”另有蒙童喊道。

  群童哄堂大笑,笑脸上朝气满溢。

  “……后来,西家面铺的掌柜花了几百文铜板跟东家的面铺换了黑猫,可是黑猫到了面铺后偷懒耍滑,而白猫到了米铺后却尽忠职守狂抓老鼠……”

  讨论热烈进行着。

  “东家的掌柜会驯猫呀,他把《猫经》放在猫窝,让猫每日诵读一篇,修炼捕鼠本领,又把‘笞猫鞭’挂在米缸上,发现它有偷懒行为,就抽鞭子训诫……”

  沈持大体听懂了他们讲的黑猫白猫的故事,却没想到年轻的夫子从米铺驯猫的故事中引申道:“《易经》中说‘一阴一阳之谓道’,又说‘太极生两仪,两极分阴阳,两者不可或缺。本朝三朝帝师,大儒王渊讲过,治国似太极,儒学之仁与法家之严刑峻法,恰如太极之两仪,互为阴阳。儒家讲的仁治,譬如给偷懒的猫儿念《猫经》,是为仁,法家讲的法,惩戒和刑狱,就像笞猫儿的鞭子,是为法,仁与法共济,天下方可大治啊。”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看似嬉笑玩闹的课堂竟然是在讲四书五经之一的《易经》,以小故事开头,以《易经》中的主题论儒法治国,新颖别致,他在心中大呼精彩,又想:这青瓦书院的先生和苏家私塾的先生,差距竟这么大。

  不敢偷窥太久,沈持悄悄爬下树,又转回书院的前门。

  午后,终于有人从青瓦书院的门槛里出来了。

  那是一位穿着素净青衿的少年,十一二的年岁,唇红齿白,长得很斯文。

  沈持整整衣衫走上前跟他搭话:“这位兄台可是在青瓦书院念书?”

  少年看了看他,神情松弛,拱手说道:“嗯。”

  沈持还礼:“不知书院的先生怎么个收学生的法子,能否向兄台讨教一二?”

  少年听他讲话温和有礼,笑道:“孟先生收学生从来不挑资质,从八岁到十五岁的都收,家中付得起束脩便可。”

  青瓦书院的院长叫孟度,有举人的功名在身,禄县人人都知道他。

  当朝曾颁布“令民间子冀盼八岁以上、十五岁岁下,皆入社学。②”的规定,各地的书院皆以八岁至十五岁为收学生的年龄标准,古人习惯说虚岁,周岁的话则是七到十四岁。

  沈持思忖着,当朝的入学年龄比后世的六周岁还要晚一年呢,不过他下下个月就满七周岁够着了。

  少年打量着他的身量:“小郎君你几岁啊?若是不足八岁,等长长再来不迟。”

  沈持笑道:“下下个月就满八岁了。”他作揖谢过少年:“多谢兄台告知。”

  赶紧回家收拾收拾拿着银子来入学吧。

  少年又笑道:“那正好赶上八月暑退后入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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