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衣青箬
按理说,逢年过节,应该是他们这些做下属的孝敬雁来,但雁来之前就明言不会收礼,他们也不敢再送。结果现在又收到了赐钱,而且是全家都有,着实让人惭愧。
毕竟他们的待遇本来就已经很好了,衣食住行所需的各种物品大都有发放,虽然没有仆役,但是浇花种草、洒扫庭院乃至浆洗衣服之类的活计,都有人上门完成,根本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
也正是因此,洛阳宫外面的市场才能如此兴盛。
当然了,会不安的只有原住民,玩家是完全没有这种感觉的——新年活动会掉落惊喜福袋不是很正常吗?
所以他们的袋子里还有惊喜——其中一枚硬币印的不是正常的字和花,而是按照今年的生肖,印了虎字和老虎的图案。
以后每年都印一次,会不会有玩家为了集齐一整套而拼命做任务?
雁来期待着,十二年后的今天,仍然能见到在场这些人。
……
新年过后,朝廷开印的第一天,李纯就扔下了一个大炸弹。
取消免课户的一切优待,皇亲国戚、公卿大臣、勋贵宦官乃至寺庙道观,全部都要一体纳税。
有田的纳田稅,没田的纳户税。
其实这事虽然一直捂着,但要说众人一点准备都没有,也不至于。
从皇帝要清查天下户口田亩的时候,很多人心里就已经有了隐隐的预感——国家财税不足,就只能开源节流。
节流暂且不提,能开源的地方朝廷这些年来都已经压榨得差不多了,茶税、酒税都是安史之乱后新增的。如今那些乱七八糟的苛捐杂税已又被天兵取缔了,朝廷没法在小民身上继续想办法,就只能收大户的税。
但是他们都觉得,皇帝会保守一点,先试探一下大家的反应,没想到他那么干脆,直接一刀切了。
不过很快就有人反应过来了。
以前朝廷并不是不想收这个钱,很多次的改革其实都隐隐有这样的趋势,只是最后往往因为各种各样的阻力没法执行,政令也成了一纸空文。
但是现在情势不一样了。
这税虽然是朝廷收的,但却等于是被天兵逼迫着收的,因为不收朝廷就没钱运转。
所以皇帝当然不会有什么顾忌,毕竟真要闹起来,冲突的双方不会是皇帝跟大户,而是天兵跟大户。
想明白了这一点,众人都没脾气了。
要是去年朝廷清查田亩户口那会儿,出台这个政策,他们说不定还会反抗一下,就算是砧板上的鱼也要弹几下,何况他们?但现在……几百万的天兵已经彻底完成了对整个大唐的管控,他们就算想行动,也很难组织起来。
再说,朝廷的税率已经被天兵压到一个很低的数字,为了这一点钱去冒险行动,也显得很傻。
想来想去,除了老实交税,好像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也有人后悔,早知如此当时清查田亩的时候,就稍微保留一点了。不过这种后悔很快就被打破,因为过完年之后,天兵也开始清丈了,而且这回他们可不是像朝廷那样,拿着黄白册的底本泛泛而查,而是要将每一块土地都测量过去。
说实话,如果是朝廷清查,就算想要这样精细测量,也很难做到。毕竟很多土地都长得奇形怪状的,就算测量出了边长,要计算出田亩数量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大唐这片土壤就培养不出多少算学人才,科举中的算科也只在国初时举办过几次,后来就名存实亡了。
但天兵有什么做不到的?
最后一点侥幸也被打破,这场本来应该引来无数动荡的改革,居然就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之中推行了下去。
但是这些权豪大户也不是好欺负的,对付不了天兵,还对付不了皇帝吗?
很快他们就拿出了自己的报复手段。
在税收改革的诏书经中书门下发布,送往大唐各地时,也有一封奏折经过中书门下,送到了李纯的案上。
群臣请立太子!
皇宫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筛子,在太医公开给李纯诊治之后,虽然脉案是保密的、在场的人也封了口,但李纯差点中风的消息还是传开了。
要说现在最能戳李纯心窝子的事,除了天兵之外,大概就只有这个了。
让一个身体已经不行了的皇帝册立储君,就像是所有人都在盼着他赶紧死一样。
李纯确实气得够呛。
他之前不敢让身体的异样露在别人眼中,担心的就是这个。
这些权豪、高门、大户,都是与国同戚的存在。但与国同戚,不代表与李纯这个皇帝同戚,换一个皇帝,他们仍旧风光无限,说不定还能靠着拥立之功更加风光。
所以一个失去了掌控力的皇帝,会被毫不留情地抛弃。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李纯看到奏折,就是眼前一黑,惊得仇士良连忙要去叫太医,但还没走出门,就被李纯拦住,“回来,朕无事。”
“大家……”仇士良有些不安地叫了一声。
李纯面色沉沉。这时候叫太医,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他被他们的奏折气出了个好歹?
“朕无事。”他又说了一遍。
虽然他的语气还是淡淡的,但仇士良的心却是猛地跳了一下。
他想了想,觉得这也算是个好时机,便咬牙道,“大家宵衣旰食、日理万机,想是累着了,不若到太液池去走走,歇一歇精神。”
“也好。”李纯现在确实没什么处理政事的心思了。
吴锋和另一个亲卫队长守在门口,见皇帝要出行,便迅速率领卫队跟上。
仇士良客气地朝他们点头。
李纯对自己的安全很看重,昼夜都要人守护,所以亲卫队的人又扩充了一些,如今有八个队长每天轮流带队当值,两人一班。
俱文珍手里虽然还有一部分兵权,但内卫和察事院是完全独立的两个体系,宦官管不到亲卫队身上,又因为皇帝看重他们,只能对他们更客气。
仇士良每每想到这一点,心情都不怎么好。
从前的左右神策军护军中尉多风光,武将见了他们都要跪下磕头的,如今好不容易轮到他上位,却要跟这些武夫平起平坐。
好在莽夫就是莽夫,有勇无谋,谅也长久不了。
到了太液池,李纯才发现,这里竟是一片花红柳绿的春日景象,不由讶然,“这是怎么回事?”
“大家凑近些看。”仇士良笑眯眯地道。
李纯继续往前走,离得近了,才发现这写并不是真的花树,而是用绢帛扎的假花、假叶,点缀在树枝间,若是不靠近了,还真难辨真假。
“好精巧的心思,是你想出来的?”李纯转头看向仇士良,目光不辨喜怒。
仇士良像是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快,笑着点头道,“年前清点库房时,才发现还有不少没用上的布料。白放着可惜了,但都是陈年旧物,又不好拿来裁衣裳了,糊窗户也稍嫌笨重,奴婢琢磨来琢磨去,就琢磨出了这个法子。”
顿了顿,又道,“反正布料是现成的,让闲着无事的宫人们裁剪编织,也不花费一文钱。大过年的,大家瞧着也欢喜些。”
听说不花钱,李纯的脸色果然就缓和了许多。
至于让宫人们加班加点赶工扎这些假花假叶,他并不认为有什么问题。
……
见李纯有了游览的兴致,仇士良便在前面引路,领着他继续往前走。
很快李纯耳畔就听到了清越的琴声,又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是几位嫔妃正在歌舞自娱。
李纯脚步一顿。
他已经很久没有临幸后宫嫔妃的兴致了,一看到她们就会想到天兵,什么样的美人儿也就都失去了吸引力。
仇士良察觉到了他的停顿,立刻绕路避开了前方的嫔妃。
这些嫔妃其实是跟他约好的,毕竟费时费力扎了这么一片花树,将气氛烘托得这么好,只用来欣赏多可惜。后宫嫔妃想要得幸,仇士良想取悦帝王,双方是一拍即合。
但陛下既然不想亲近嫔妃,仇士良便当机立断抛弃了这些盟友。
等走远了,他才道,“大家恕罪,奴婢不知此处有人。”
李纯也不至于真的跟他计较,摆了摆手示意无妨。
仇士良松了一口气,又道,“前方有一处水榭,大家就在那里暂歇如何?”
李纯答应了。
到了地方,这里已经布置妥当,烧着炭火,垂了围障,也备了茶酒点心,跟在屋子里一样的暖和舒适。要赏景时,便将那一面的围障卷上去。
皇帝特意出来放松,自然不可能只是赏赏景,仇士良又道,“梨园弟子近来排了几出新戏,可要宣他们过来助兴?”
李纯自无不可。
不一时表演的人就到了。
这时候还没有出现戏曲,大唐人人说的“戏”,指代的范围很广,歌舞、杂技,专门讲故事的俗讲和带有表演性质的参军戏、傀儡戏之类,都包括在其中。
这一两年,皇帝不喜欢大开宴会,宫中的伎人俳优也少了露脸的机会,今日终于被宣召,自然拿出了全副的精神。
见李纯看得欢喜,神情逐渐放松下来,仇士良就朝下面使了个眼色。
下一个登台的是俗讲。
俗讲本来是佛教僧人为了宣扬佛教,将佛经中的经典编成通俗故事,以说唱结合的形式对大众宣讲,不过很快就掺杂了很多汉魏六朝以来的志怪小说的内容,使得趣味性大大增加。
道教一看,这人都被佛教拉过去了可不行,于是也开展起了相关业务。
为了提高竞争力,僧道甚至会亲自登台扮演仙佛。
有了竞争,俗讲行业立刻就兴盛起来,不断推陈出新。
不过这种表演形式出现在宫廷里,确实还是头一回,所以李纯听得认真,很快就沉浸在了那些神奇的故事之中。
但听完了,他心中又不免有些怅然若失,忍不住问仇士良,“神仙之事,真邪,假邪?”
仇士良心下暗喜。
皇帝身体不好,就很留意佛道,他看在眼里,早就有心要借此邀功,可惜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今日总算是等到了。
面上却是故作为难道,“奴婢愚钝,不敢言此。大家若是有惑,何不召集天下僧道,寻其中修行有成者,向他们求教?”
李纯有些意动,但很快又摇头道,“大张旗鼓,恐惹人非议。”
这个“人”,指的自然是天兵。
仇士良立刻跪下,“奴婢愿为大家分忧,暗中寻访有道高人。”
第205章 “天兵跟大唐的皇帝,可不是一条心。”
一件事情发生,带来好结果的同时,可能也会产生一些负面影响。
比如天兵的存在,固然是给大唐带来了很多新风气,让底层百姓的日子好过许多,却也损害了高门大户的利益,与此同时,更是让封建迷信有了更加蓬勃的土壤。
天兵都出现了,那仙佛之事又怎么会是假的呢?
上一篇:全家偷听我心声杀疯了,我负责吃奶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