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朝朝思暮
随着来矿上工作的人越来越多,很快就引起了附近领主尤利西斯的注意,按理说只有灾难和饥荒年份才会发生的外逃,居然在夏末秋初的时候出现了。秋收在即,失去这么多青壮年人力,粮食会烂在土地里的。
他派人在领地边界处追捕这些可恶的逃民,领主府的士兵们像往常一样玩着猫撵耗子的游戏,两条腿的人是跑不过四条腿的马的,更何况他们还有猎犬能嗅到人的踪迹。
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被逮到,但一旦倒霉被大人的士兵们抓到,那就全完了。
“诺尔,我们回去吧!”贝蒂因为害怕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攥紧包裹的手紧张得发抖,坐在树根处看着诺尔把棉布长裙撕成一条一条的衬布裹住腿上被石头划破的伤口,内心十分绝望。
“趁他们还没发现我们,我们
先往回跑,然后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好吗,最多被安妮姑姑打一顿,再关几天禁闭,一切都会过去的。”
诺尔疼得面色发白,咬着牙缠紧布条。
“闭嘴,贝蒂,要回头你自己回去!”
“可是...你受了伤,大人们的狗鼻子很灵,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追上我们的。”
“所以呢?你害怕我连累你吗?如果是这样,你可以现在就离开。”诺尔冷冷地说。
她贝蒂要矮上一点,但此刻她站着,和坐在树根的贝蒂说话时气势更足。
“我不是这个意思。”贝蒂小声地为自己辩解,“我只是觉得...为了一个不确定的传闻跑到隔壁领地,这真的值得吗?最起码原来的生活,我们都还能吃得饱饭,冬天也有木柴用。”
“很好,你既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不赖,那你自己回去。”诺尔拎起自己的包裹,毫不留恋地就要走。
贝蒂连忙爬起来跟上:“我是担心你!”
她小声地说,“那个矿区,只有男人才能找到工作,我们过去了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要去找个给有钱人洗衣服做饭当女仆的活?全天下的有钱老爷都一样,这里和那里,又有什么差呢?”
诺尔的脸紧绷着,“但我知道,留在原来那里,我除了被送上老爷的床,没有其他路能选了,而最起码,托利亚的领主是位小姐。”
贝蒂喏喏地小声说,“其实...未必有你想的那么糟糕...只要忍一忍...忍一忍就过去了...”
诺尔猛地停下脚步,她瞪大了眼睛看向贝蒂,明亮的眼睛里盛满了不可置信。
贝蒂被她忽然的转身吓得一激灵:“怎...怎么了?”
诺尔只继续瞪着她:“什么时候的事情?”
“上,上个月...”贝蒂像鹌鹑一样缩着脑袋。
“你替我班的那天?”
贝蒂的脸色惨白,唇角却颤抖着勾起,像是担心好友生气,露出讨好地笑:“你的话...肯定会不管不顾地在床上想办法杀了他...到时候你也活不了。”
诺尔昂着下巴,用力扯着贝蒂让她跟紧自己:“你就是这样才会一直被其他人欺负!”
贝蒂想说点什么为自己辩解,可唇瓣动了动,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两个人在树林中继续赶路,天色渐暗,只剩下月光从树叶缝隙中投下稀薄的莹光。
“不能继续再走了。”诺尔当机立断做了决定,“否则可能会迷路的。”
寂静的夜里,连犬吠声都十分明显,贝蒂每当听到这声音,就会吓得猛一哆嗦。
“可...我们要是被追上来怎么办?”
诺尔轻蔑地笑了笑:“你以为老爷们的狗腿子不睡觉?他们恐怕不知道在哪间猎人小屋里舒舒服服地烤着火喝酒呢!”
她们不敢点火,只从包裹里扯出一块厚实的毛毯,头靠着头依偎在一起。
尽管奔波了一整天,但害怕和亢奋混杂在一起,在只有稀薄月光的丛林里,两个人都久久无法入睡。
“我...你为什么会带我一起跑?”贝蒂轻轻问,“你这么聪明,而我这么没用。”
诺尔的声音清脆:“因为我要为过去的生活考虑,在陌生的环境里,我需要值得信任的同伴,两个人能做的事情比一个人多得多,别这么瞧不起自己的力量。”
“可...你可以找其他人。”贝蒂小声说。
“你是值得信任的同伴。”诺尔坚定地问答。
“谢谢...”
“那你呢,你为什么会答应。”诺尔问道:“说实话,你一口就答应下来的时候,我都吓了一跳呢。”
她感觉贝蒂好像往自己的肩头蜷缩了一点,身体微微颤抖。
“诺尔。”
“嗯?”
“我这个月没有流血。”
诺尔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她独来独往,很少参与其他女仆的秘密谈话,在生理常识这块知识储备几乎为零。
“我害怕。”
“害怕什么?”
“我害怕我怀上了老爷的孩子。”
诺尔一惊。
贝蒂蜷在她的肩头小声地说着:“我不想生下它,但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弄死它,你知道的,我怕死怕得要死。如果被安妮姑姑知道,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下来。”
“所以..所以我就脑子一热,答应了你的计划。”
诺尔沉默了半响,才缓缓开口:“...等我们找到活,赚到第一笔钱,就带你去找医生。”
“不会有事的,你不会死的,等到鸟开始鸣叫,我们就继续赶路。”
她在毯子下攥紧贝蒂的手。
“我们会跑出去的。”
晨曦温柔地洒在两个小姑娘的脸上,她们睡得太晚,又太累,因此比预想的时间晚了许多才醒。
是犬吠声吵醒的她俩。
而那声音还有越来越响亮的趋势。
贝蒂被吓得快要腿软,诺尔的巴掌重重地拍上她的后背。
“别乱想了!只管跑!”
诺尔紧紧地拉住贝蒂的手,几乎是拖拽着她往前跑。
“还记得我告诉你,我为什么从来不害怕的原因吗?”
诺尔清脆的声音顺着风灌进贝蒂的耳朵里:“你只要抱着要弄死他们心,你无论面对谁都不会害怕的。”
“别想后果!贝蒂,只看脚下的路!”
犬吠声越来越近,她们像两只振翅的蝴蝶,用力扇动着翅膀,在疾风的挟裹中颠簸,却怎么也飞不出去。
“我看到了!”背后传来马蹄声,还有士兵的哄笑和口哨声。
“居然是两个姑娘,真稀奇!”
“哈哈哈哈!”
一支箭矢刺破响利的风,落在贝蒂脚下。
“这可比打猎有趣多了。”
“蠢蛋,别把人射死了!”
贝蒂死死咬着唇,她谨记诺尔的话,闷头往前奔,就算箭头险些擦过自己,也看都不看旁边一眼。
就在这时,一长串马的嘶鸣出现在她们逃跑的方向。
诺尔放缓了脚步,她攥紧贝蒂的手,身体微微颤抖。
贝蒂没有减速,差点踉跄着摔倒,她疑惑地看向伙伴,“诺尔,怎么了?”
诺尔没有说话,贝蒂才看到面前的树林间走出几位令人目眩神迷的士兵,他们的铠甲在日光下闪着银色的光,冰冷又威严。
“退后!”为首的士兵发出呵斥,“这里是托利亚的领地。”
贝蒂吓得腿都软了,面前的士兵跟她见过的所有士兵都不一样,他们看起来一根手指就能轻易碾碎她的脖子。
诺尔仍然紧紧握着她的手,既像是鼓励她,也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说话的士兵径直越过了她们。
“请退后,否则我的箭就要射到你的身上了。”
那群宿醉后还摇头晃脑的士兵立刻吓得清醒了,骂了几句没什么威胁的脏话,就调转马头离开了。
诺尔和贝蒂还愣在原地。
“欢迎来到托利亚。”
为首的那位士兵在马上欠身,就像是面对的不是两个逃难的小姑娘,而是什么贵族小姐一般礼数周全。
“顺便一提,如果你们想要去镇上,请顺着这边走,大约半个钟就能看到郊外的农户了。”
贝蒂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天光已大亮,阳光刺眼夺目,照得她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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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米收到了雷尔夫的回信。
他事无巨细地将自己查到的关于洛克的生平全部写了下来,其中包括他个人
最在意的一件事。
“洛克小时候走丢过一次,后来找回来了,但因此生了一场近半年的病。据说派恩公爵发了很大的火,将侍奉小少爷的身边人几乎换了个遍,把之前的人都杀了干净。”
埃克森大概就是那个时候顶替的洛克。
他们本来就长得有些像,所以黑石会的人才会想到让他假装小少爷,来实施绑架。
除此之外,南境的氛围不太对劲。
“矿工协会的会长几乎半个月就会死掉,矿工们都说这个位置被下了诅咒,连续死了五个人后,现在矿工协会只剩几个哈卡兹家族挂名的老头了。”
“小姐,这也许是我的猜测,但我认为,您应当尽量拖延和洛克公爵的婚礼。”
“他向你订购大量的铁器,这并不是一个好的信号。”
另外一封来自黑鼠的信。
他现在也会帮自己打听一些消息。
他说迪斯港最近又来了许多外乡人,作为北境最大的港口城市,这里每天都有很多外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