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竹里人家
“好的,多谢。”阮柔道谢,然后问道,“学姐,我家里人都跟着过来了,不知这附近有没有可以住的地方。”
“啊,噢,东门那边有招待所,凭录取通知书可以住进去,不过是要收钱的。”学姐好心提醒,看学妹一家的着装,并不像是有钱的人家。
“谢谢了。”了解清楚,一家子大包小包,开始拖拉着往宿舍楼去。
或许是报到期,宿舍楼上下乱糟糟一片,四人顺利上到二楼,找到对应的宿舍,开门进去。
京水大学的宿舍是三室一厅,小厅内四人一间,阮柔到的时候,两边都有人了,唯独中间的宿舍还没人,她打开门,阮父阮母帮着打扫宿舍、收拾床铺,阮柔则被推出门来,“这里有我们,你去跟同学们打个招呼。”说着递过来一罐子肉干,自家做的,味道最是劲道。
阮柔认命,先是来到左手边,里面已经有两位新同学,落落大方做了自我介绍,跟她们分享了肉干,又讨论了番考上大学的兴奋与激动,以及对大学生活的怅惘,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眼看气氛陷入尴尬,阮柔适时离开,来到右边宿舍,又是一番寒暄,等她回来的时候,勉强算是与新舍友打过招呼。
初来乍到,收拾好后,阮柔四人暂时没敢乱跑,逛了逛校园,晚饭就在学校食堂吃了,伙食还不错,就是暂时没发补贴,还是阮母掏的钱和票。
吃过饭,天色还早,阮柔又将阮父等人送到东门的招待所,如学姐所言,出示录取通知书就可以住宿,阮母节俭惯了,硬是要求只开一间,她和阮父睡床上,阮大力则被安排打地铺,看得阮柔又是揪心又是无奈。
当晚,几人都没出去游玩,实在一路折腾累了,几乎是躺到床上就开始呼呼大睡。
第二天一早,阮柔起身跟阮父阮母一起吃过早饭,便分开了,今儿阮大哥会带着阮父阮母四处逛逛,见识见识繁华的京城,而阮柔则需要接受学校的安排。
距离学校真正的开学还有几日,或许是怕他们这些先到的闹出乱子来,学校的教务主任先行动员,说了好一通话语,既有谆谆教诲,更有殷切期盼,将一群年纪有大有小的新进大学生说得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即学好知识奉献社会。
无聊的阮柔打了个瞌睡,有些羡慕年轻人的奋斗劲儿。
来到京城的第二天下午,阮家四口便开始了在京城撒欢的日子。
来时大包小包全是阮柔的行李,回去时也轻松不了,阮家人见着新鲜玩意儿难免买上些,加上各个经典售卖的纪念品,更有替亲戚朋友们央求带的东西,什么擦脸霜、大红色的丝巾、小高跟鞋,应有尽有,愣是不比来时少。
三天时间一闪而过,短暂的京城旅途即将结束,阮母看着小女儿颇为不舍,忍不住细细叮咛,从日常生活到吃穿住行,从读书学习到人际交往,事无巨细,听得阮柔连连点头。
“行了,我们走了,你在京城好好的,家里不用你操心,记得一个月写一封信,有事就给我们发电报。”阮父话少,只在临别时嘱咐几句
阮柔更是点头如捣蒜,亲眼看着他们上了火车,随着呼呼风声远去,才将依依惜别之情收起。
翌日,学校里正式开学,作为国内顶尖学府,京水大学深知如今国家对人才的迫切需求,故而课程堪称排得满满当当,阮柔常常是从早上七点开始一直上课到晚上八点,下课后还有一堆作业和资料文献要看,只忙到头昏脑涨,压根没有心思顾及其他,就连往家里写信都是挤着空儿去邮局寄的件,早前什么赚钱的办法早被她忘个精光。
倒是家里有好消息传来,信是阮大哥写的,心里十分开心的提到他在县里运输队找到个临时工,勉强也算端上铁饭碗了。
阮大力高兴的还不止这个,他更欣喜的是开车途中的刺激和美妙,常让他上车就舍不得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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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阮柔沉浸学习中时,小小的甜水村中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继三位考上大学的知青离开后,又接连有两位知青回城顶班,偌大的知青院往常挤挤攘攘,如今却颇显得有些凄凉。
方凯下工回来,忍不住有些急躁。
上次过年回家,他也回家跟家里说了,可惜,亲妈的工作早让大哥顶了,而亲爸则正是干活的年纪,六级技工的高工资,一家子谁也舍不得,故而,他闹了一通,什么也没得到,反而跟家里大哥大嫂闹翻,离开时都没给准备什么东西。
越想方凯越发气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早晚有一天他能凭着自己的能力回城。
可惜,他恨恨将手中工具扔到角落,回到房间闷头发呆。
知青点的其他知青大多如他一样,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来,若不是有粮食的威胁在,怕是能一天能在床上一天躺到晚,什么都不做。
味同嚼蜡地吃过晚饭,一位名叫秦禹的知青语气愤懑,“这日子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若是原先没有对比、没有希望,他们还能如同行尸走肉般忍耐乡下的苦日子,偏偏有人能够离开,叫他们这些剩下的人怎么甘心。
其他人已经懒得搭理了,说再多狠话,没有门路不都是白搭。
说来可笑,当初秋雯查出成绩被掉包后,他们一群知青也跟着去教育局凑了回热闹,可惜,试卷上那赤裸裸的分数告诉他们现实。
“村支书家的阮恬恬是不是又寄信回来,我看村支书今天格外高兴。”
知青大学生们一旦离开,就跟断了线的风筝,与这里没了联系,唯有这里的本土大学生阮恬恬和梁书生偶尔会寄信回来,说些大学里的新鲜事,叫他们愈发渴望美好的大学。
闻言,其他人的视线忍不住看向方凯,眼神怪异。
说起来也是好玩,本来知青瞧不上乡下人,众人都觉理所当然,一开始方凯跟乡下丫头在一起,他们还觉得方凯实在可惜,故而高考消息传来,都怂恿他跟人家分手。
结果好嘛,分手是分手了,但结局谁也没料到,人家一个村姑考上了大学,反倒是方凯这个知青落榜,一下子身份掉个,、地上泥城天上月,天上月反而沦落乡下。
感受到众人视线,方凯尴尬的同时羞恼不已,忍不住暗骂,我是没考上,可你们又能好多少,谁可怜谁还说不定呢。
虽这么想,心中仍忍不住回忆起村支书家提起阮恬恬在大学的潇洒日子,听其说大学课业十分繁重,一刻不得闲,那神情举止中的得意炫耀怎么也挥之不去。
当夜,方凯做了个美梦。
梦里,他与阮恬恬并未就此分手,而是依旧在一起,一场婚礼后,他暂住到了村支书家,吃好喝好,有阮家帮忙搜集高考资料,除去专心复习,他什么都不用操心。最后皇天不负苦心人,他顺利考上大学,在阮家人的目送中,奔向大学的怀抱。
而后,在大学里,他找到了志同道合的革命同志,结成连理,便顺理成章将村里的阮恬恬抛在了乡下,再未回来过。
明明只是一场梦,梦里的一草一木却都无比真实,方凯能真切感受到自己考上大学的踌躇满志,与同学兼爱人结婚的欢喜,很久很久以后,他才得知,乡下那个姑娘在等自己不得后,坏了名声,被无奈的阮家人嫁了户人家,后来郁郁寡欢命不久矣。
彼时的他,家庭幸福美满,事业上一帆风顺,一扫下乡多年的颓废和艰辛,一切顺利得仿佛一场梦,哪里顾得了一个久违谋面的故人以及灰败的过去。
清晨,知青点的知青们陆续起身,发出哐里哐当的吵闹声。
方凯睁眼,入目所见,依旧是瓦片屋顶、黄泥墙面,他怅然若失,原来只是一场梦啊。
怎么就偏偏只是梦呢,他懊恼,若梦里的才是真的,那该有多好啊。
这么想着的他,全然未曾念起半分梦中那个被他辜负结局惨淡的姑娘。
村里的桃树结了新花苞,春风吹遍每一处角落,太阳越发温暖,温度逐渐上升,枯寂了一冬的甜水村终于迎来了春天。
哞哞叫的黄牛在水田里任劳任怨犁地,阮父指挥下,窝冬的村人们脱去厚重的棉袄,开始了新一年的耕种。
而颓废已久的知青们,在生存的压力下,再顾不得那些没用的烦恼,投身繁重的劳作。
一向被认作处事公平公正的阮父,小心眼发作,毫不手软给某个看不顺眼的知青安排了更多更累的活计,这就是大学里的阮柔所不知道的了。
三个月时间就在众人的忙碌中飞快略过,学校里的学生们满心欢喜迎来五一,长达三天的假期,足以他们在京城撒欢一遍了。
而阮柔,则寻摸给阮大哥找一些关于汽车的资料,光是会开车可不行,最好还得熟识车的结构、懂汽车维修,才能趁早转正。
第191章 四年的大学生涯,就跟蜻蜓点水一般,眨眼即逝。 若让阮柔评价,那她会斩钉截铁地说!?
四年的大学生涯,就跟蜻蜓点水一般,眨眼即逝。
若让阮柔评价,那她会斩钉截铁地说,大学是知识的殿堂,更是人生路上的指明灯,更是她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在学校里,未曾步入社会,不论是老师还是学生都保存着一丝纯真与质朴,没有太多的弯弯绕绕和勾心斗角,大多数人都沉浸在学习新知识中,那种单纯又热烈的追逐让阮柔想起仍旧有些怅然,等出了大学,恐怕就很难再看见了。
然而,时间不给她太多呆愣的时间,因为大四毕业,即意味着要选择未来的道路。
这时候依旧还是包分配制度,俗话道人往高处走,大家在京城呆了四年,难免想要留在此等繁华之地,阮柔亦如是。
只是可惜,分配是由上级部门统一安排,并没有他们置喙的余地,或者说,过去四年的学习成绩基本决定了他们的去留。
阮柔作为班级中的佼佼者,更是学了一手硬技术,她猜测自己留下来的机会还挺大,导师也隐隐跟她透露过口风,京城已经有厂子来对接了。
阮柔学的是化工,专业是塑料工业学科,其实更偏向于材料学,专攻高分子化学材料研究,只是如今没有学科分属不清,上面的人也在稀里糊涂摸着石头过桥,什么金属热处理、焊接、硅酸盐研究专业,乱七八糟什么都有。
她在大学四年,尤其是大四,跟着导师参与了不少新型塑料的研发与实验,表现相当亮眼,故而也入了外面不少厂子的眼。
材料学在国内如今是新兴学科,建国之后刚刚起步,如今就如蹒跚学步的婴儿,分布在不同科系,但随着高考的恢复,国家对人才培养思路转变,材料相关学科变得颇受重视。
别看塑料相当不起眼,其实在人们生活中起着不小的作用,小到衣服纽扣、电灯插座,大到农业薄膜、交通运输、电气化工建筑等等,皆有相当重要的作用。
阮柔的导师是塑料行业的专家级教授,其教导的学生自然也颇受外面塑料厂的青睐。
“恬恬,真的不留下来继续研究?”
“不了。”阮柔摇头,不是她不想继续,而是待在学校里一心做研究固然好,可她更想看着自己实验的成果能在实际工作生活中得到应用,且大学里说是简单,可继续往上攻读,其实也没那么单纯。
不说别的,单是研究经费的申请,就是一个大难题。
塑料工业重要不假,可如今这年头,科技发展如同百家争鸣,电气、汽车、计算机......样样都有巨大的研究价值与潜力,每年光是抢研究经费,每个导师都抢得跟乌眼鸡一样。
阮柔见多了,便心生了别的想法。
在学校里固然好,可真正落地到工厂中去,就能更快地保证材料从研究到应用的过程,同理,材料应用回笼的资金,也更能促进材料的研究进展,可以说是互相成就。
“唉,你呀。”导师早明白这位学生的志向,知晓她不会出了学校就浪费四年所学,倒也没有强求,只是有些可惜罢了。
“你可有中意的去向,我给你牵牵线?”导师问道。
阮柔“嘿嘿”笑了两声,早就有了,先前也跟他们的一个主任联系过,不过要是有您的推荐,那就更好了。
“小滑头。”导师笑骂,随即还是任劳任怨写了封推荐信,信是写给对方厂长的,可谓对这个学生大夸特夸。
“谢谢导师,以后要是研究遇到困难,还得导师您帮着看看。”
“那还用你说。”导师笑过,严肃道,“恬恬,在这条道路上继续走下去吧,国家很缺你这样的人才。”
“是,老师,”阮柔同样认真保证,“作为第一批大学生,我清楚知道我的价值和努力方向,定不会辜负老师您的一番教导。”
“那就去吧,别的不用多担心,还是那句话,研究需要的就是耐心与细心,只要坚持,科学总会给你答案。”
“是。”阮柔立正,随即转身离开。
收拾着行李,她心中忍不住激情澎湃。这实在是个特殊的年代,人人心中都有信仰,为了心中那团光,他们愿意为之奋斗终身,恰好,她也有了追寻的目标。
几日过后,心仪的工厂再次投来意向,双方恳切交谈一番后,对方当即表示,会向上面调她过去,阮柔欣然应允。
这就是除学习成绩外另一项重要因素了——人脉,不拘是老师、家人抑或其他,只要有了关系,能牵线搭桥,就总比一般人多了些许机会。
临近毕业,学校里久违地燃起了股离愁别绪,作为高考后第一批毕业的大学生,他们即将奔赴各自的岗位,或许留在京城,也可能天各一方,再不相见。
如今的分配制度,一般而言,会优先打回原籍,故而比起本地人,外地的同学更多了几分急躁,找门路的找门路,联系人的联系人,但到了如今,其实基本都定下来了。
宿舍里,有人默默垂泪,既是为即将的离别,也是为了回归家乡的无奈。
“好了,不管被分配去哪里,大家都是为国家做贡献。有道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如今终于到了咱们学以致用的时候,应该高兴点才是。”说话的是东北的一位姑娘,性格粗犷豪迈,一向是宿舍里的大姐大。
“大芬,你就不伤心吗?”有人问道。
“伤心什么,”名为大芬的姑娘十分爽快,“如今东北是重工业集中区,我回去了,还有的忙活呢,我已经迫不及待为祖国的建设添砖加瓦了。”
“噗嗤。”众人皆忍俊不禁,不知不觉中竟然释怀不少。
“是啊,大芬说得对,咱们以后大多数还是要从事研究和制造,以后有什么问题,大家还是得多交流多沟通,就跟之前一样才好。”
“就是就是。”一人提议,其他人纷纷附和,不管在哪,对于未来她们都有着殷切的期盼。
几人之中,唯独本京城本地的左安婷低垂着头,仿佛对她们所说的一切都没兴趣。
阮柔悄悄走近,问她,“你家里人还是不愿意让你进厂吗?”
左安婷点头,眼中满是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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