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竹里人家
她笑了笑,配上青肿的左脸,很是有些诡异,但阮柔却忽然想通了。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以为自己能改变阮家的结局,如此原主的困局自然而然不存在,但其实,并不是,阮家人有自己的生存智慧,有自己的一套上下尊卑体系,甚至于,就连原主在与家人失散后,心甘情愿养着一群弟妹,除去自己的选择外,家庭教育在其中的作用更大。
或许,她想,阮家人其实并不需要她来拯救,只要顾好自己就行,乱世生存,谁还能要求更多呢。
“你说的挺对的,但你如果一直表现出来,难道能占得了便宜吗?”不知出于某种心理,大概是看在对方有点良心,又大概纯属想要看好戏的心理,阮柔好心提醒道。
阮二妹诧异看过来,第一反应是觉得这个大姐有些不一样了,但以她的眼光来看,又瞧不出什么不同,但还是讪讪接话道,“我不闹,更没存在感,不如闹腾下,他们反而不会对我怎么样。”
世界通用的道理,会哭的孩子有糖吃,阮父阮母不想名声太差,就不会对她做什么。
阮柔没想到一个十岁的小丫头,想的还挺多,但人家活了十年的生存智慧自然有其道理,她就不多嘴了。
队伍只短暂停留了三天,毕竟生病不能继续走的人家到底是少数,绝大多数人还是无比焦急往前赶的。
随着前面的人群启程,卢苏村也不得不紧跟上,阮苏氏骂骂咧咧着收拾好行李,肉眼可见板车上的东西少了一大半有余,剩下大半都是被子等衣物,跟上前方队伍,一众人再次前行。
阮柔走在板车后面,脸上青肿消下去不少,行程依旧枯燥而无聊,于她而言最大的区别大概在于,阮李氏再也没将儿子交给她照看。
或许是不大放心,甚至揣度自己有意害她宝贝儿子,又或许只是碍不下面子,但阮柔还颇为乐意呢,自己累得够呛,还要照顾一个几岁的弟弟,那种疲惫,如今省去,挺好。
但倒霉的就变成了阮二妹,她年纪小,常常照顾不了多久,就喊累喊饿,扰得阮家所有人不厌其烦。
“娘,你背一会弟弟吧,我拉不动了。”阮二妹吐着舌头,一副马上要没命了的架势。
不知是这几天的第多少次,阮苏氏看着实在不像样,训斥道,“老大家的,你自己看着点孩子。”
阮李氏讪讪接手了孩子,只感觉那叫一个累,还是先前大女儿帮着照顾轻松,偏这孩子气量小,不过打了一巴掌,印子都看不见了,还记仇呢,弄得她想让人照顾孩子都不好开口。
第307章 漫无边际的前行,脚下草鞋都换了几双,历时两个月,从一处小山坡,……
漫无边际的前行,脚下草鞋都换了几双,历时两个月,从一处小山坡,终于能看见山脚下的景象。
“有野草。”有人惊呼,带着无尽的喜悦,几乎脚下生风,飞奔往下,如沙漠中的旅者见到绿洲般惊喜。
僵持的人群一个个冲上前去,阮柔等人到的时候,地面已经见不到多少绿色,也或许本来就没有多少,但总归看见了希望。
阮老黑满意地巡视一圈,甚至找了处空地往下挖,尝了尝土壤,经年的老农,嘴角裂开一个笑,露出一口大黄牙,“不错不错,再往南走走,到同辉城就找个地方安家。”
闻言,卢苏村的人尽皆大送一口气,走了两个多月,终于看见了希望。
从山坡处往前方,同样是一面高大的城墙,庆幸的是,这里的人比之山的另一侧,可谓少之又少,故而城门依旧大开,只要有户籍、路引,交十文钱就可以进城,当然,没有固定落脚地的不得在城内停留,否则会被巡夜的衙役扣留。
再是便宜,阮家人多,拢共交了一百四十文,也把阮苏氏心疼得够呛,还是阮老黑安慰,“等到了地方,安顿下来,就能有办法挣钱了。”
阮苏氏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进了城,所有人身心一振,不为旁的,而是那种久违的秩序,让脱离正常人生活许久的他们莫名鼻头一酸。
人群拥挤在一块儿,前面的脚步慢了,后面的就得跟着慢,偏一群逃荒似的灾民,脏污不堪,惹得城内百姓纷纷躲避不及,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阮柔讪讪摸了摸自己已经拧成块的油腻头发,以及深一块浅一块的衣裳,还有黑漆漆的手脚,不难想象自己面上有多少污垢,莫名的自惭形愧呢。
好在前后左右都是如此,她身处其中,起码不那么显眼。
阮老黑显然心态良好,对上城中百姓害怕的眼神,他就憨厚笑笑,减轻几分威胁感。
苏村长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样打量嫌弃的眼神,想当初在卢苏村,作为村长,即便去镇上也是体体面面,还真没这么丢脸过。
他压低声音,悄悄问一旁的阮老黑,“老黑啊,你说咱们要不要找个地方修整几天。”
阮老黑反问,“你看城中会有地方安置我们吗?”
苏村长默然,他甚至在左边巷子处看到身管衙差制服的小吏,显然,官府的人对他们不放心,他遂打消了停留的打算,哪怕那很诱人。
“那就留半日,该添置的添置,洗漱的洗漱,不拘做什么,下午太阳落山前,我们就得出城门。”苏德清思忖片刻,终究做下最合适的机会。
“行。”他应下,转身去安排自家的事情。
三个儿子高大的身形立在跟前,阮老黑满意颔首,开口吩咐,“老大老二,你们去问问城中的粮价,若有合适的买些回来,老三,你去城内打听下消息,城中近来情况如何,可有如我们一般逃荒的人,以及往同辉城的路怎么走,老伴,你去买些干粮和水......”
一连串吩咐,各人领了任务,转头分散开来,在城中四处打听寻觅,至于阮老黑,壮了壮胆子,掂量着手中的十几个铜板,往一处巷子走去。
余下的人则依旧停留在原地,一来女眷这边安全期期见不好分开,二来还有孩子需要照顾,只能寻了个安静不打搅人的地方暂时休整。
阮柔不自在扯了扯身上的衣服,想要在周围寻到一个合适的地方洗漱一番,恰在这时,阮二妹扯扯她的衣裳,“大姐,咱们去那家借个水吧。”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一样的心思,十来岁的小姑娘,已经是懂事爱美的年纪,遇到能清洗的机会当然要抓住。、
“咚咚。”两人就近敲开一户人家的门,一顿好说,最后讲价二十个铜板,自己生火烧水,主家则负责提供灶房、木桶等。
两人也不是傻的,一人在里面洗漱、另一人就在外面看守,轮换着来,不一会,两个崭新的小姑娘新鲜出炉。
身上的衣服是从家中带来的,事实上,从她们出门至今一直都还是穿的一套衣服,压根没换过。
如今一番洗漱,只觉浑身上下轻了十斤,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大姐,你变白了哎。”阮二妹看着大姐,笑嘻嘻道。
阮柔心想,虽然一路赶路,可照脸上那污垢的厚度,太阳都照不穿,可不就变白了嘛。
洗干净后,两人又找主家借了皂角,顺手将脏衣服洗了,晾晒在院子里,艳阳当空,指不定离开前就能晒干。
她们借用的屋子,主家是一对小夫妻以及一位老人,男人早上出门干活,留下婆媳两人,若不然她们不一定敢进来。
一切收拾好,两人再三道谢,悄摸出了门,结果转头就挨了阮奶奶一个爆栗。
“让你们好好待着,结果给我到处跑,胆子肥了啊,人生地不熟的。”阮苏氏说着说着察觉不对劲了,话音一转,问,“你们这是让人家洗澡去了?”
阮二妹连连点头,欢喜道,“奶,我们可算洗干净了,可真舒坦啊,桑姐姐也是个好人,一点没嫌弃我们。”
看着孙女的傻样,阮苏氏原本一肚子恼怒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天晓得她方才回来见少了两个人,惊出一身冷汗,结果问老大家的得到的回应却是不知道,真真又气又急,好在两人安然无事。
起码人没事就好,阮苏氏只能这么安慰自己,转瞬不由得心动。
她也是个爱洁的人,没有条件洗漱还好,如今有了条件,哪里能不行动。
她瞪了两个孙女一眼,让其老实点,随后问,“你们是问哪家借的地儿,给了多少钱?”
阮二妹心虚,蚊子讷讷般回,“二十个铜板。”
阮苏氏刚灭下的火立即死灰复燃,恨不得把两个不知柴米油盐贵的死丫头狠狠凑一顿。
阮柔急忙解释,“奶,我们身上太脏了,一般人家不一定愿意,十个铜板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我们还借皂角洗了衣服呢。”
阮苏氏心疼钱,却也不是不知事的,明白时局不同,十个铜板当真不贵。
一咬牙,一狠心,她从板车上取出自己的一套衣裳,想想,问问三个儿媳,干脆一起进去洗个干净。
这户人家的媳妇姓桑,阮苏氏便称呼一声小桑氏,付了钱,排队进去洗漱。
阮家的动静不小,其他人见了,有动心的,有样学样,皆拿着铜板四处借地儿。
第308章 半日功夫眨眼而过,很快,到了规定集合的时间。 ……
半日功夫眨眼而过,很快,到了规定集合的时间。
此时一眼看去,人群中的场景与先前已大有不同。
尽管仍是枯瘦,但大部分人的身上已经洗得干干净净,一个个穿着发旧但整洁的衣裳,便格外多了股精气神。
苏村长虽然不满村民乱花钱,但见此清静还是欣慰的,至于阮老黑,碍于带头的是自家俩孙女,自是一个字不多说。
要说最不满意的,当属阮李氏了,对两个女儿的抛费,她表示的深深的不满,并表示要将先前给的钱收回去,理由嘛,很简单,如今已经看见了到达目的地的希望,不会发生意外,那鸡蛋自然没必要分篮子放。
对此,阮柔与阮二妹的选择出奇地统一,那就是不给,进了自己兜中的东西,怎么可能往外掏,对此,阮李氏虽无奈,却也不想闹大,只能徐徐图之。
而阮柔,倒不是贪图这么点银子,但不拘逃荒还是将来到了新地方安家,手头有点银子总要安心许多。
“一二三......”苏村长不放心,趁着村人们出城的功夫,硬是在城门将所有人点了一遍,确认没少人,才敢出发。
而阮家这边,团成一圈,打量新采购来的粮食。
为免接下来的路途条件困难,阮老黑还是狠狠心多买了些粮食,估摸够一大家子吃上三个月,当然,最多吃上五成饱的那种。
阮苏氏有些舍不得,埋怨道,“其实可以少买点的,这里的粮食比卢苏村要便宜不少,往南肯定会更便宜。”
阮老黑只得解释,“多花点钱,买个安心。”
也的确如此,事实上,大部分村人买的都是粮食,只有极少数人舍得买了些日用品之类的,实在是一路走来被吓怕了。
出了城,首要的便是寻找晚间休息的地方,所幸城内不能留宿,但城墙周边还算安全,更远处还有些村子,但听说那些村子都禁止流民入内,所以借宿是不可能的了。
熟练的将被席铺在地上,众人枕着粮食,难得睡了个安心觉。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城门眼看就要开了,守卫便开始赶人,显然不容人久待的模样。
“唉。”发出一声被嫌弃的叹息,苏村长再次带领族人踏上了逃荒路。
此次出发,便真的肉眼可见能到达他们此行逃荒的目的地同辉城了。
按行商卢泰的说法,同辉城地处平原,以一道石溪河贯穿其中,河道发达,既不愁干旱、也不怕洪涝,堪称天下粮仓,可以说,全天下哪儿缺了粮食,都不可能缺了同辉城的。
如此,对于种了一辈子地的卢苏村民来说,自然是再好不过的去处,只不知落户是否容易。
有了奔头,众人脚下行程更快,恨不得眨眼就能到同辉城,好赶上一年的春耕,其中尤以苏村长等将亲人托付卢泰一行的人更为焦急。
但人的脚力有限,再着急,依旧在行程中迎来了初冬。
有道是一场秋雨一场凉,不知下了多少场春雨,阮柔某一日夜中,突觉一阵寒意,瑟瑟发抖中醒来,才发现气温陡降,带着冬日特有的凌冽。
周围被冻醒的人显然不少,一个个唉声叹气,憧憬着何时才能到地方,住上正经的房子,哪怕是有片瓦遮身的茅草屋呢。
再是如何埋怨,距离依旧在那,苏村长担心寒冬到来,届时人赶路受不了,被冻病抑或伤寒问题就大了,只得督促加快脚程,每日赶路时间比之先前多上一个半时辰,晚间睡觉则必须一家子点一个火堆,对此,村人默默接受,只是更加沉默。
匆忙间,时间进入十二月,在所有人的倍日并行下,远远的,终于隔着迷蒙的空气能看见一座比一路所有城墙都要高。耸、巍峨的城墙。
日光照射下,城墙仿佛被镀上一层金边,耀眼夺目,而在逃荒人的眼中,那金光仿佛秋日稻田里硕硕累果,满是未来丰收的美景。
“呼。”不知是谁,常常吁出一口气,似是将胸腔中所有的疲惫、不干、埋怨以及恐慌一扫而尽。
而后,接二连三,或吐气、或感慨、或叹息,声音如同波浪般涌在人群中散开,这一路来的艰辛,好似都不再重要。
阮柔听着,心头感慨万千,都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无论何时,这天下,到底不是底层农人的天下。
感慨只是一时,继而是兴冲冲的步伐,如同勇敢无畏的战士,大踏步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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