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竹里人家
如阳间遮风挡雨的屋子一般,阴间的宅子也是能护庇他们鬼魂的,若失去阴宅,则会沦为孤魂野鬼,其后果,绝不是孙有才想看见的。
要知道,阴间可不全然安全,一般的鬼魂之间默认的规矩是井水不犯河水,但这规矩却约束不了厉鬼以及部分实力强大的鬼,没了保护自己的阴宅,除去这种外在的风险外,更危险的是,他们再也不能享受到阳间后辈子孙的供奉,魂体得不到供养,只会越来越虚弱,直至彻底湮灭。
愿意滞留阴间不去投胎的鬼魂,大多是眷恋阳间亲情与钱财权,不舍得重新开始,但若魂飞魄散,反倒不如去投胎了。
第366章 沟通不畅,孙有才无奈看着大门再次关上,忍不住狠狠抽了隔……
沟通不畅,孙有才无奈看着大门再次关上,忍不住狠狠抽了隔壁老妪一巴掌,“瞧你干的好事。”
老妪捂着脸,顿时泫然欲泣,“你打我做什么,给光宗娶媳妇的事你不是也同意的吗?”当时一起做决定的时候不说,现在出事了就知道责怪自己。
被揭出现实,孙有才不大自在,强自维持着脸面道,“你去问问一鸣,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好挑一个听话的吗?”
老妪这才转移了注意力,恨恨道,“娶妻的事,一鸣一个大男人知道什么,我看,说不定就是那毒妇做的,故意弄个搅家精来折腾我们。”
孙有才睨了一眼老伴,懒得点明她的小心思,这俩婆媳在阳间的时候就不对付,如今一阴一阳搁着,关系也没能修好,只是淡淡道,“一鸣媳妇就是看不惯我们,总不能故意折腾光宗吧,那可是亲儿子。”
此话一出,老妪也知道自己的猜测多离谱了,讪讪低头,“等晚上我去找一鸣媳妇问问。”
阴间是没有日夜之分的,事实上,整片阴间都是一片阴沉灰暗,似是永远席卷着风。尘的荒漠,枯寂荒凉,没有生计。
但鬼魂们却不能随意去往阳间,阳间自有正气,尤其有太阳的时候,实力弱一些的鬼魂说不定触之即伤,故而,一般只有晚上,滞留阴间的鬼魂才会去往阳间,或给亲人托梦、或见见阳间的热闹。
老妪所说的晚上问一问,其实就是托梦,一般生人不能见鬼,也唯有托梦才能相见,上次叮嘱儿子儿媳给大孙子娶媳也是走的托梦。
两老鬼商量的时候,孙光宗一言不发,他下来才只有一年,魂体不强,对阴间了解也不深,只有听着的份,但他却突然萌生了一种转世的想法。
做人的时候他风光得意,是整个孙家的骄傲,就是可惜没能考中秀才,结果到了阴间,书本没了、科举没了,每日无所事事,要不是眷恋阳间的亲人,他恐怕早就去投胎转世了。
但,这种想法他却不敢说出口,爷奶还在,自己就要离他们而去,这可是大不孝。
最终,一家沉默地等待,直到阳间一片黑暗,大多数人陷入睡眠,老妪这才出了阴间,径直来到头顶的孙家阳宅。
夜深人静,此时孙宅熄灯闭宅,老妪熟门熟路来到主院,进入孙家当家主母孙母的梦中。
“孙氏,你是怎么挑人的,就给光宗挑了这么个恶妇?”老妪开口就是指责,而孙母在婆婆的威势下过了许多年,即便察觉不对劲,第一反应也是认错。
只见她低下头,先是认错,“娘,我错了。”只是她还有些不解,忙问道,“娘,我给光宗的媳妇是特地挑的,穷人家的女娃,瘦巴巴听话得紧,为了她配得上光宗,我还特意养了几个月,从没见她大声过,怎么会是个恶妇呢,若是不听话,你和爹好好教一教就是。”
这话若是放在一天前,老妪都觉正常,偏此时,就跟特意嘲讽她似的,她一张老脸顿时板正起来,“哼,也得我教得了。”
孙母察觉不对劲,不悦道,“娘,可是那丫头不听话,她一个乡下丫头配咱家光宗都算光宗耀祖了,还敢挑三拣四不成。”
老妪哪里好意思说对方如今鸠占鹊巢,将他们孙家的阴宅都给占了去。
“总之,你明天去把她的家人都带过来。”老妪扔下一句话,懒怠跟人多说,就从梦中消失。
屋内,孙母惊醒,半信半疑,见到一旁同样的孙父,忙问,“你也见到娘了?”
男人摇头,“是爹给我托梦了,让我把那阮家人带过来。”
“娘也是这么说的。”两人一对,虽然说辞上有些许不同,可要求都是一样的,就是将阮家人控制住。
此时还是深夜,再急也没有这个时候喊醒下人去找人的,夫妻俩躺在床上,睡不着,索性讨论起方才的梦。
距离他们将棺材埋下已经有两三天,按理说,人也该下去了,莫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孙母疑惑问,“娘她看起来很生气,不是那死丫头在下面做了什么错事吧?”
孙父摇头,“爹也没有多说,明日先照做,等之后再说。”
孙母自然应了,想起大儿子,又是几分伤感,忍不住叮嘱,“耀祖那儿,我知读书要紧,可你也不要逼得太紧了,似咱们这样的人家,只要肯认真读,功名是早晚的事,你又何必。”
孙家下一代共有两子,长子孙光宗,正是青年人才,可惜上了考场身体支撑不住,回来后感染风寒、高热不退,一命呜呼,唯留下个小儿子孙耀祖,光宗耀祖,可见孙家长辈对其的期许。
孙父沉默点点头,儿子的死,也是他心中的痛,大儿子因为早产,身子骨一直不大好,却在读书一道上颇有天分,小小年纪就考中童生,若不是身体问题,如定然也是个秀才公,说不定也在阳间娶妻生子,不至于沦落到阴间娶一个农家女,还为此招惹来麻烦。
孙家人鬼一齐忙活的时候,阮柔也没闲着。
她出了阴世,来到阳间,还颇有些新奇,特意去更夫面前晃了一圈,确定人真的看不见自己,这才飘远,唯留原地的更夫狠狠打了个喷嚏,带动手中灯笼烛影摇晃。
循着原主的记忆找到阮家二房,一间茅草盖成的破屋子,里面曾住着阮父阮母与七姐妹,如今还添了一个小弟。
与一般人家的父母在不分家不同,阮家二房因着生了太多女娃,被父母不喜,大房嫌弃,阮家二老赶在大房的宝贝大孙子成婚前,将二房分了出去,如此,只有三个孩子的大房,压力骤减。
分了家,亲人情分却还在,当然,这情分仅体现在大房需要人干活的时候。
偏阮家二房夫妻惦记大房的侄子,丝毫不敢不从,甚是上赶着送几个女儿倒贴干活,时常忙一整天都没一口饭吃。
直到二房七朵金花后,生下唯一的儿子,阮母这才腰杆挺了起来,彼时,几个女儿一一出嫁,带来大笔的彩礼,饶是大房眼馋也没占着半点便宜,全被阮母好生收起来,说是以后给儿子娶媳妇。
这些全都是原主的记忆,如今想来,阮柔只替原主姐妹觉得心酸。
多想无益,阮柔回神,先去原主先前居住的屋子看了看。
阮家这破屋拢共两间房,一间是阮父阮母带着宝贝儿子睡,辛苦得来的儿子,自然不错眼地盯着,就连睡觉都不敢叫人离了跟前。
另外一间屋,说是七姐妹的房间,其实跟杂物房共用,整个屋子,东边堆着快要积压到屋顶的杂物,乱七八糟,穿破了舍不得丢的衣物,破了几个大洞的筲箕等等,只留下一小片的位置,放置着一张床。
此时的床铺上睡着两个小女孩,都是瘦瘦小小模样,头发枯黄,穿着一身破烂衣裳,同样破旧的被子只勉强遮住两道小身形。
阮家拢共生了七个女儿,如今也只剩这两个还完好的,除去原主这个早早死了的,前面四个活着恐怕也是生不如死。
替两个小丫头拢了拢被子,被子梆硬,触之冰凉,哪里有一点保暖的作用。
心念一动,阮柔将两间屋子的被褥互换,崭新散发着阳光味道的厚重被褥盖在两个小丫头身上,原本瑟缩的身形逐渐伸展开来,她遂露出一个满意的笑。
感谢魂力,虽然她不能直接触摸到阳间的存在,却可以通过魂力搬运些东西,才不至于什么也做不了。
做完这些,她重新来到隔壁的主屋,阮父与阮母两人分别谁在床铺的两侧,中间是一个三岁左右的男娃,白白胖胖,好似年画上菩萨身边的童子,喜人得紧。
若是其他场合,碰上这样讨喜的娃娃,阮柔说不定也会心生欢喜,可农家能长成这样,本就说明其扎根在其他人的血肉上成长,从他身上,阮柔只能看见原主姐妹五人的悲惨人生,哪里还有一丝一毫的喜欢。
忽略小孩,阮柔在阮父阮母两人中间纠结了会儿,选择了阮父,谁叫这个家阮父当家做主呢。
摸索着学会进了人的梦境,阮柔先来了一套厉鬼索命的哭嚎。
“爹啊,女儿死的可真惨啊,你好狠的心,可知女儿死得有多冤......”
声声泣血,字字诛心,却都不如眼前情景可怕,险些让阮父吓破了胆,只见眼前一白衣女鬼,浑身染血,面色青紫,手指甲足有一只手那么长,幽幽闪着寒光,相貌与他的女儿五娘足足像了十成十。
他踉跄倒地,一边狼狈地往后退,一边涕泗横流地解释,“五娘,爹娘也不想的,可架不住那孙家强逼啊,你若是死了,就去找那孙家报仇吧。”
“我已经去过孙家了,他们说是你为图钱财,才将女儿送去配冥婚的,爹啊,你们谁说的才是真的呢?”
阮父额头冒出大滴大滴的汗,暗恨那孙家真不是个东西,害死了自己的女儿,还将黑锅往自家身上丢,眼珠子飞快转动,咕噜噜不知想着什么主意。
终于,赶在阮柔的身影追上他前,他慌忙出声,“五娘,我是你爹,哪里会害你,都是那孙家以势逼人,爹娘不得不应啊。”
“那大姐、二姐呢,三姐四姐呢,都是你被逼无奈?”阮柔问。
阮父这下结巴了,再也解释不清,毕竟前面四个女儿如今过的什么日子,有目共睹,可没孙家这个幌子扯。
第367章 阮父不由得回忆起四个女儿如今的日子。 大女儿……
阮父不由得回忆起四个女儿如今的日子。
大女儿是家中最懂事的,三四岁上就开始帮着家里干活,别的不说,最是听话不过,十五岁时被他许给了隔壁村的老光棍,也没说出一声不愿意。
老光棍一把年纪,都三十好几了,还没娶媳妇,他当时想着肯定攒的钱不少,要了二两银的彩礼,老光棍果然痛快应了,他还有些后悔,自觉自家女儿卖的价低了。
至于二女儿,比大女儿小上三岁,彼时刚得了老大的二两聘礼,心中蠢蠢欲动,就没忍住把十二岁的二女儿许给了同样隔壁村的周寡妇家,得了五百文,回来后媳妇说得的钱有些少了,倒不如多养几年。
故而后面的几个女儿都是养到了年龄才许出去的。
老三打小长得漂亮,绕是没吃喝什么好的,也出落得旁人家的闺女伶俐,十四岁就被村子里的葛地主家看上,给了足足五两银子,纳为了妾氏,就是可惜性子太过木讷,进了葛家几年,也没能生下个一儿半女的,让他成为葛家外家的小心思跑了趟,听说后来被葛地主不喜,贬成了丫鬟,他也就懒得管了。
至于老四,生在中间,不甚懂事,长得也不漂亮,唯独一身力气极大,还时常顶撞长辈,是几个女儿中他最不喜欢的一个。在十五岁时一次顶撞后,他一气之下,将人许给了同村古家的傻儿子,好在人家不嫌弃,还极喜欢那大力气,说是能制住他家那傻儿子,二两银子欢喜将人接了去,偶尔在村里还能看见。
若说前面四个女儿仅是嫁得不好,起码还活着,那么五女儿就真的是丧良心了。
配冥婚的缺德事,也亏那孙家说得出口,他一开始也犹豫过,可谁叫孙家给得太多了呢,足足十两银子啊,他前面四个女儿加起来也没卖到那么多,就是真死,也值了。
其实自从孙家将人接过去,他就悄悄打探过消息,前几天听说人下土了,他远远的看过,虽然浑身被捆着,可穿着一身绫罗绸缎,被养得极好,一副大家少夫人的做派,他心想,起码享过福,死了也不算白来一趟。
哪里想到,都说人死如灯灭,成鬼后竟还找上门来了呢,且一看就是厉鬼的模样,他可惹不起。
偷觑一眼鬼魂女儿,阮父低头,嗫嚅着道,“五娘,爹知道对不起你,可也是穷的没办法了,要怪就怪那些富人太过狠心,看在爹娘生养过你一场的份上,原谅爹这一次吧。”
阮柔只是不理,径自出了梦境,她本来无事想好好折腾一番阮家人,现在却突然想去看看原主的姐姐们,四个苦命人。
先去的是距离较近、位于本村的三姐和四姐,三姐嫁的是本村的葛地主家,说嫁也不恰当,毕竟名义上算是奴仆,时下地主家是没有正经纳妾资格的。
作为宁山村的一个小地主,葛家自然富贵,在宁山村拥有一座占地面积极广的宅院,修得富贵气派,她要找人也不难,从上空飘了一圈,就在一处荒僻的小院子里找到了阮三姐。
从居住环境看,阮三姐显然过得不甚好,起码,不像一个妾氏的待遇。
阮柔蹙眉,小心入了梦,没有如之前一般强制打断原有的梦境,而是在一旁静静看着,只看着看着,心内不由酸酸涨涨,难受得厉害,因为眼前这一幕分明是阮大姐还在家时,七姐妹难得一次背着爹娘,烤了一窝鸟蛋时的情景。
拢共十个鸟蛋,七姐妹一人一个,剩下三个被姐姐们塞给下面年纪最小的三个妹妹。鸟蛋其实很小一只,压根添不饱肚子,可唇齿间留下的那股香气,却似能带来无限的满足。
吃完后,熄了火,七姐妹相视一笑,可惜的是,为了避免暴露,七人依次漱口,确保隔着一段距离再也闻不见鸟蛋的香气,这才敢结伴回家。
仅有的一次小美好,却是七姐妹共同拥有的最美好的记忆,于这群不受父母期待长大的女孩们来说,彼此互相照顾、一起长大,姐妹情可想而知。
不等她思绪发散太多,眼前场景猛然转换,变成了葛家宅院后门处,门内是阮三姐,门外是阮父阮母,似是起了些争执,双方面色都不大好看。
她凑近了些,听见阮三姐说道,“爹娘,古家那人是个傻的,真的不能让四娘嫁过去。”
“不嫁还能怎么样,”阮父不耐烦道,倒是阮母劝慰了几句,“三娘啊,爹娘也是没办法,家里穷,如今有了你弟弟,总要好好养着,那古家媳妇是个脾性好的,不会亏待了四妹去。”
阮三姐无奈,面露痛苦之色,她几乎是央求着道,“爹娘,那古家出了多少银子,我给你还不行吗?”
“真的,你身上有钱?”阮母一喜,与阮父飞快对视一眼,眼中算计之色一闪而过。
之后的事,不用看,阮柔都猜得到,如阮父阮母这般人,阮三姐出钱,只会让其得意于多了一笔钱,哪里会去考虑这笔钱三女儿是如何才能积攒下来,且更为残酷的是,钱拿了,却照样将阮四娘嫁了过去。
阮三姐被困葛家,作为后院的妾氏,她甚至不如一般的下人丫鬟自由,按葛家主母的话来说,若是随意出去,混淆了葛家血脉可怎么办。
故而,等阮三姐得知消息,已是阮四娘出嫁当日,阮三姐只能狂怒、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四妹进了古家,成日伺候一个傻子,听说那傻子力气极大,又是个不服管的性子,时常对着妹妹拳脚相加,好性子的古家人也只是旁观而已。
如此,阮父阮母犹不满足,之后三番五次拿着弟妹做要挟找她要钱,一开始迫于无奈,想着妹妹们的日子能好过一些,硬生生从自己的份例里挤出来给了,可结果依旧不变,送出去的钱就跟进了无底洞般,妹妹们的日子丝毫没有好转。
时日久了,她才彻底死了心,不再用心积攒钱财,好在也不用去讨好葛家的老头子,一个人虽受冷落,可因为无宠,反倒不招主母的眼,安生在后院过日子,直到听说爹娘将五妹许了孙家配冥婚,忍不住再次求上门去,得到的回答却让她冷如心扉。
“你也是个靠不住的,你妹妹不许给孙家,那十两银子你来出啊。”
阮父理直气壮地指责,丝毫没有丁点愧疚之心,可阮三姐此时又哪里来的银子呢,浑身上下不过二钱银子,即便有,谁能保证爹娘不会如四妹那次般,出尔反尔呢。
于是,再次眼睁睁看着五妹被卖,那一日,阮三娘甚至都不敢露面,是愧疚,是懊悔,也是自责。
上一篇:社牛小男配的植物人亲娘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