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栖晚
孟云禾没说话,她才不在乎自己那个便宜爹想不想的起来自己呢!只要月例银子照常发就够了。
“今日之事,我都听杏姐儿说了,杏姐儿性子活泼,像是个毛头小子一样,平时也是口无遮拦的。但这也不能全然怪她,老太太早些年叫人来府中瞧风水,不知那风水先生说了些什么,大抵是我病病殃殃,命格不好,会影响府中儿孙福缘之类的话。老太太哪里听得了这个?当即要我搬出府去,但被太太拦了,说我生育了三个子女,于子嗣有功劳,若是谴出府去难免落人口实。老太太这才叫我们娘几个搬到了府中的偏僻角落里,也不叫我轻易出门,唯恐影响了这府中的气运。”
“呵,风水之事,事在人为。”孟云禾冷笑一声,“若是我没记错,那时娘刚生了杏姐儿没多久,连老太太都夸娘是个多子多福,好生养的。这自然惹了旁人眼红,想要将娘赶出府去,如今,那人的目的也算是达成一半了。”
“我又何尝不知?只是终究没人家的心思和手段。”许姨娘满脸愁云,“还好烨哥儿争气,得禾姐儿你悉心教导,不就此没了志气。可是禾姐儿你的婚事就耽搁了下来,那枝姐儿是个心高气傲的,她身为嫡女还未许亲,自然也无人关心你的终身大事。可如今枝姐儿已经定了亲,我还听说对方是国公府的小公爷,这门第可是高得不能再高了,咱不求这样的好事,可你如今已经十九了,又没有太太那样的外祖家支撑,若是再不许配人家,日后可该如何是好。”
孟云禾一向不认为这是个大事,但看着许姨娘满脸焦急,便只好顺着许姨娘问:“那依娘看,这该如何是好?”
“我明日便去求太太。”许姨娘似乎终于是下定了决心,“老太太虽不叫我出去走动,可事关你的终身大事,叫我如何还能坐得住?老太太想责罚便责罚吧。我在太太面前还有两分薄面,我相信太太不会坐视不管的。”
孟云禾听了这话,心头一惊,许姨娘向来是个软弱性子,不理庶务,这回好像真是下定了决心了。
她知道许姨娘是太太赵氏的陪嫁丫鬟,当初也是赵氏作主将许姨娘纳为妾室的,只是孟云禾从未见过许姨娘与赵氏有何走动,听闻府中传言,是许姨娘的肚子太过于争气,赵氏才刚生下二姐儿孟云枝,许姨娘便怀上了孟云禾,惹了赵氏心中不快,此后便再无以往主仆情谊。
此时听许姨娘的话,她和赵氏似乎还有几分情谊在的?
“娘这又是何必,好事多磨,女儿的终身大事急不得的。”孟云禾劝慰说,“今日之事娘也听杏姐儿说了,这二姐姐心绪不佳,似乎是与国公府的亲事出了什么问题,二姐姐是太太独女,太太这时候怕也是烦着呢,娘还是莫要去招惹太太不快了。”
“若是别的事耽搁就耽搁了,你的事可耽搁不了啊。”许姨娘摇摇头,“女儿家的年岁大一日,这择婿的难度就大上一分,这是等不得的。”
正当孟云禾不知要说什么时,银屏已将熬好的梨汤送了进来,孟云禾忙端过梨汤,叫许姨娘趁热喝了。
许姨娘喝了梨汤,就站起身来:“时候也不早了,禾姐儿你早些歇下,这几日我定将你的亲事要出个结果来。”
孟云禾还未来得及说什么,许姨娘便咳嗽着走出去了,好似生怕孟云禾再说上什么推迟之言一般。
孟云禾叹了口气,连话本子也无心去看了,她是真不想嫁人啊!
银屏收了碗勺,见孟云禾心事重重的模样,开口问道:“姨娘方才前来,可是在说姑娘的婚事?”
孟云禾有什么向来不瞒着银屏,银屏稳重聪慧,许多事也能帮着孟云禾出主意。
“对,姨娘说,她与太太还有些情分,想要求到太太面前去。”
“婢子知晓姑娘的心事。”银屏也叹了口气,“姑娘对自个儿的婚事向来不上心,总觉得时候还早,前面二姑娘的婚事还没定下来呢。可是姑娘家又哪有不嫁人的,姑娘这般出身,就更不可能随心所欲了,退一万步讲,就算姑娘愿意,老爷也绝不会允许姑娘一直留在家中的。婢子听府中的那几个碎嘴子议论说,这京中谣言流窜,嘲弄咱家老爷身为礼部大员,自家的女儿却嫁不出去,咱老爷重面子,只是那二姑娘是太太独女,又有老太太宝贝着,老爷不能发作罢了。如今二姑娘亲事已定,姑娘比不得二姑娘的出身,若是听天由命,盲婚哑嫁,保不齐会被随意打发了,姑娘还不如自个儿上点心,争取选户好人家,日后也能舒畅着点不是。”
第6章
小公爷
孟云禾心知银屏说的在理,虽说她恨不得这辈子不嫁才好,但她一个庶女,人微言轻,若是不上点儿心 ,这亲事估摸着也是被草草打发了,或为家族谋取利益,或随便丢给一个远房破落亲戚。
孟老太太娘家可是有好几个不成器的破落子弟,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孟家发家之后,老太太便想着帮扶一下自己娘家。老太太娘家就是一户普通农户,现在在老太太的帮衬下也做了些小生意,混得是比以前强了不少,但老太太娘家人一身的臭气毛病,好几个青年三十多了还打着光棍儿,若是真被随意许了老太太的娘家亲戚,那可真是倒霉透了。
不过孟二老爷应该也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孟二老爷身为礼部侍郎,最在乎的便是自己的脸面和名声,应该也不会叫自己的女儿前去扶贫。
但她毕竟在这个时代算不得年岁很小,议亲之事确也占不上优势。
“依你之见,我应该允了姨娘去求太太,但二姐姐的事恐怕另有隐情,我怕姨娘再触了太太的霉头。银屏,你消息灵通,可知为何二姐姐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今日听姑娘说了二姑娘的事后,奴婢也觉得蹊跷,已经私底下去打听了,听说是...”
银屏突然有些脸红,似乎是有什么话难以启齿。
“怎么了?”孟云禾竖起耳朵,“可是有什么不便说的?”
“听说啊,那镇国公府家的小公爷...虽位高权重,前途光明,却是生得极为丑陋。”
“丑陋?”孟云禾来了兴致,端起旁边的瓜子儿,一边嗑瓜子一边打听,“有多丑?”
“姑娘就对这等子事有兴趣,”银屏嗔道,“奴婢听说,那都不是用丑能来形容的了,那小公爷生得青面獠牙,极其吓人!这小公爷小时候生得尤其丑陋,国公府的下人都被吓疯了好几个!这年岁大了,才逐渐看着顺眼了些,但应还是丑陋不堪,无法入眼,不然二姑娘也不会如此抗拒了。”
孟云禾嗑着瓜子,笑着摇了摇头:“这传言也太离谱了些,听你这么说,这小公爷不止是长得丑了,这简直就是个血盆大口的大妖怪啊。若真生得这么可怕,又怎会被国公爷立为世子呢?大概只是长得丑了点,世人以讹传讹罢了。”
银屏点点头:“姑娘说的在理,奴婢当时也是这么认为的,这传言委实有些离谱。二姑娘聪慧果断,又岂会不知,所以奴婢觉得,二姑娘如此不满这桩婚事,乃是因了另一桩子缘由。”
“什么缘由?”
“奴婢听说,那小公爷虽还未成婚,但已经私底下搞出了一个私生子,而且那庶子的身份也不明不白的!像是突然冒出来的一般,谁也不知那孩子的娘是谁。”
“原来如此。”孟云禾听罢缓缓点头,“那这便解释得通了,二姐姐心高气傲,一心想要最好的,要不这亲事也不会耽搁到现在,她定是不能容忍,自己还未曾进门,对方就弄了一个孩子出来。”
“是了。”银屏点点头,“而且那小公爷的态度也极其奇怪,按理说,这等子不光彩的事他们国公府可不得藏着掖着,但这小公爷好似从不怕旁人知晓一般,虽说也没刻意宣扬得人尽皆知,但好似也根本没想瞒着,所以这事在京中稍稍一打听便能得知了。”
“这事本也不该瞒着。”孟云禾又觉得有些奇怪,“这小公爷不是常年在外么,这孩子的生母是谁,也不知晓么?”
“不知晓。”银屏摇摇头,“听说是众说纷纭,说什么的都有,虽说都知这小公爷有个孩子,但却从未有人见过这个孩子。依照婢子看,这确实是个不太好接的摊子,听说那孩子身子骨极弱,小公爷又对这孩子很看重,万一新夫人进了门,这孩子出了什么好歹,只怕便是与新夫人没什么关系,也要被迫担上什么干系。二姑娘大抵也是考虑到了这一层,因而才不愿的吧。”
孟云禾觉得,孟云枝大抵也没考虑这么多,她就是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太太赵氏在孟云枝之前,还有过一个女儿。
那是赵氏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孟家长女,彼时正是赵氏与孟二老爷感情蜜里调油的时候,夫妻二人都还年轻,恨不得将这世间所有的珍奇都捧到这个女儿跟前,即使后来有了大哥儿孟锦煊,对这个女儿的偏爱也不曾少了半分。
而且大姐儿和赵氏生得极像,性子也比较乖巧讨喜,孟府里就没有不喜欢大姐儿的。
大姐儿身子一向康健,可就在赵氏怀上孟云枝后,大姐儿突然开始时不时地生病,赵氏怀着身孕,日日焦心忧虑。家中请了好几个大夫坐镇,但大姐儿的身子还是每况愈下,日日的没有精神。
孟老太太生怕大姐儿的病气过给赵氏,再影响了肚子里现在这个孩子,便不准赵氏去看大姐儿,在赵氏生下孟云枝没两日,大姐儿便过世了。
赵氏悲痛欲绝,在月子期就落下了病根,大夫说以后怕是再难以生养。办完大姐儿的丧事之后,孟老太太就催着孟二老爷纳妾,唯恐耽误了府中的子嗣大事,也就是这时候家中的丫鬟柳翘爬上了孟二老爷的床,赵氏知晓后与孟二老爷大吵了一架,从此夫妻情分再不如前。
赵氏当时遭受打击,久久振作不起来,而且因了孟云枝,她在大姐儿生命的最后关头,鲜少陪伴在大姐儿身侧,赵氏日日想象大姐儿呼唤“娘”时的揪心画面,她不知如何面对孟云枝,孟老太太便将孟云枝接走了抚养。
但赵氏没多久就冷静了下来,作主将自己身边的丫鬟抬了姨娘,也就是孟云禾的亲娘许姨娘,大抵是想修补夫妻之间的情分。
这孟云枝从小跟着孟老太太长大,孟老太太倒是也没亏待过她,打小就为她请了不少师父,将孟云枝培养成了一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京城贵女。
但也不知孟老太太从小为孟云枝灌输了什么思想,孟云枝极其心高气傲,平日里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从不与府中的庶出姑娘多说一句话,她理所应当地认为自己就是那云中月,枝头雪,应该值得这世间最好的,要不然依照她的家世相貌,这择婿一事也不会拖到现在。
这镇国公府门第是高了,但还没等她进门,这夫君就与旁人有染了,依照孟云枝清高的性子是决计忍受不了的。
只是孟云禾听说,两家已经交换过庚帖,将日子定下来了。
而且孟二老爷对这门亲事极其满意,他虽也疼爱孟云枝,但在大事上却从不会纵着子女任性,不然也不会在人杰地灵的京城,一路坐到如今的位置上来了
第7章
索要
“我知晓你都是为了我好。”孟云禾笑着拍拍银屏的手,“你放心好了,我将你的话听进去了。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我定然会为自己争取的,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你们考虑啊。”
“婢子不打紧的。”银屏忙说,“婢子两个只要姑娘好,一切就都知足了。”
看着这个一直像姐姐一般照顾着自己的丫鬟,孟云禾又紧了紧握住银屏的手,真心实意地望着银屏说:“银屏姐姐,你这么些年光跟着我,将自个儿的事都耽搁了,等我嫁了人,一定为你找户好人家,叫你风风光光地出嫁。”
“婢子不嫁人。”
饶是银屏一向稳重,听到这话还是红了脸。
“婢子要永远陪着姑娘。”
“好好好,这事来日再说。”孟云禾笑了笑,“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歇下,这大宅院里,不知还有什么等着咱们呢。”
...
孟云枝的事儿好似确实闹得很大,第二日,孟老太太连她们的请安都免了。
只是孟老太太可没那么贴心,她们依旧是起了个大早,来到慈寿堂门前等了一会子,张妈妈才出来说孟老太太今日有事,叫姑娘们回去。
孟云苓本就心绪不佳,听到这话当即扭头就走,孟云禾眼尖地注意到,孟云苓今日都没戴她那些沉甸甸的珠宝首饰,看来是真没什么心思收拾自个儿了。
孟云禾向来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趁自个儿那层子困意还未散尽,得赶紧回去再睡个回笼觉。
但偏生有人不想叫她安生。
孟锦昱今日穿了一身显眼至极的湖水绿锦袍,手里还握着一把折扇,端的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若不是孟云禾了解他到底是个何种货色,倒还真会被他这人模人样的给蒙骗了去。
“三堂姐啊。”
孟锦昱摇着折扇走过来,身旁还跟着两个美貌丫鬟,那两个丫鬟穿着艳丽,姿态妩媚,瞧起来就是一副与孟锦昱亲密的模样。
“可巧又遇上了,做弟弟的正好有事要找你相商呢。”
孟云禾可不想跟这孟锦昱有什么牵扯,再说这孟锦昱找她又能有什么好事了?孟云禾帕子掩嘴,没精打采地望向孟锦昱:“昱哥儿,可真是不巧,我这两日头疼的紧,怕是染上了风寒,正想着去找个大夫瞧瞧呢,你身子金贵,若是将这病气过了给你可就不好了。”
孟锦昱一向自私的紧,听见孟云禾这话,当即后退了一步。
“哎呀,三堂姐怎么染了风寒了,昨日瞅着还好好的呢。”
“许是夜里忘了关窗了吧。”孟云禾一脸病弱,“多谢昱哥儿的关心,只是我此时实在是没有气力。”
孟锦昱那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突地转向了孟云禾身后的银屏:“三堂姐身边的丫鬟也太不会伺候人了,害得三堂姐这如花似玉的娇人儿这般不舒服!三堂姐,做弟弟的也没甚本事,唯独这调教起丫鬟来还怪是趁手的,不如就将你这丫鬟跟去我调教 调教如何?”
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这孟锦昱花花肠子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只是往常还只在自己家中折腾,现在倒将手伸到她身边的丫鬟上来了!
饶是银屏一向沉稳端正,此时也慌了,不自觉地朝后退了一步。
这孟锦昱是个混世魔王,在孟府中向来说一不二,她一个小小的丫鬟,在孟锦昱面前就如雨中浮萍一般轻贱。
“呵,”孟云禾直接将帕子拿下来,脸色也沉了下来,“堂弟,你的手未免伸的太长了吧?”
孟锦昱一向被捧着宠着惯了,这府里就没人敢不给他好脸色看,孟锦昱瞧着这个堂姐性子温温吞吞的,以为又是个好拿捏的主,此时瞧见孟云禾变了脸色,孟锦昱心里也窝火了起来。
“三堂姐,不过是一个丫鬟罢了。”孟锦昱似笑非笑,“你可别给脸不要脸啊。”
孟云禾笑了笑,也不动怒:“我知晓堂弟在这府上一向是众星捧月惯了,想要什么也是随心所欲,但不管你在别处如何,我这儿的人,你都是碰不得的。”
“三堂姐,你是不是搞不清楚自个儿的身份啊?”孟锦昱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也跟着嬉皮笑脸起来,“你不过是一个姨娘生的,若我现下去禀了祖母,你说你这丫鬟给不给我啊?只是我孝顺,不想拿这点小事儿麻烦祖母,所以我还是劝三堂姐识相,若是祖母知晓了,可就不是这般轻轻揭过的了。”
“祖母现在哪里有空理会咱们这点小事啊?”孟云禾笑意不改,“不过,我却是许久未见父亲了,有一桩子事,我还没想好要不要让父亲知晓呢?”
“什么事?”
“听说京城里不知什么时候开了家地下赌坊,去的都是些富家子弟,赌的呢,可真也是不小。”孟云禾笑眯眯的,“孟家家规明确有言,家中子弟不得去青楼、赌坊等场所,堂弟没有忘吧?”
孟锦昱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你是如何知晓的。”
“我知晓了有一段时日了。”孟云禾笑笑,“只是咱们同住一个屋檐下,彼此相安无事不好吗?堂弟,我也不愿惹得你不高兴啊。”
孟锦昱脸色青一块紫一块,变了好几变,才恨恨丢下一句:“你最好不要乱说话,仔细闪了舌头!”
看着孟锦昱离开的背影,银屏眼底含泪地看向孟云禾:“三姑娘...”
“感激的话就不必多说了,”孟云禾笑着伸伸懒腰,“我们赶紧回去,还能睡个回笼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