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道魁首是如何养成的 第176章

作者:不言归 标签: 异闻传说 正剧 穿越重生

  看着这些零零碎碎的小物件,宋从心终于想起来了,自己以前还挺喜欢看话本故事的。她想了想,觉得今天的太阳不错,便自己泡了一壶茶打算去院子里看书。自从类和朏朏两族入驻太素山后,宋从心的庭院里时不时能看见两族的幼崽嬉闹出没。最开始只是一只幼崽在跟同伴们玩耍时无意间闯入了宋从心的庭院,小兔狲脑子不太灵光,不知道拂雪道君意味着什么。它只是觉得宋从心身边待着舒服,于是便凑到宋从心身边酣睡了一下午。

  第二天,小兔狲带着自己的朋友一同来院子里玩,宋从心没有驱赶它们。再隔天,原本清幽的庭院里便到处都是晒太阳打滚的小动物。

  一开始两族首领得知此事时可谓是吓得肝胆俱裂,压着族中幼崽便打算上门道歉。当时宋从心和灵希正好在院子里晒着太阳撸人家的幼崽,两位首领见状,面面相觑半晌,蹑手蹑脚地离开了。在那之后,类和朏朏的幼崽都会被耳提面命不许啃咬庭院中的花草,但却被允许在拂雪道君的庭院中玩乐。

  大能修士身旁的灵炁流动较之常人更为浑厚,常伴大能身侧的灵宠更容易开悟,这也是部分灵兽宁愿成为坐骑灵宠也要跟在大能身边的缘由。毕竟寻常灵兽想要得到无非只有两种途径,一是本身天资雄厚、历经漫长岁月后修成正身;一种则是吞吃天材地宝或经人点化,幸而开悟。只不过类和朏朏的首领知道自己族群与拂雪道君签署的是从属契约,没有允许不好去沾这份机缘。既然拂雪道君似乎不讨厌祂们族中的幼崽,那不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才是猪油蒙了心了。

  两位异兽首领心中的百转千回,宋从心一无所知,无忧无虑的幼崽也一无所知。

  宋从心在亭子中坐下,刚刚翻开书册,她脚边就开始源源不断地长出猫来。一只朏朏幼崽小跑着凑到宋从心身边,它不敢去勾宋从心那一身看上去就矜贵娇气的衣服袖摆,只能在脚边抓耳挠腮,急得团团乱转。宋从心瞥了它一眼,俯身将这只胖嘟嘟的小浣熊抱了起来。小浣熊舒展四肢作飞翔状,被宋从心放在腿上时伸了个懒腰,最后像一把挂面般摊平在宋从心膝盖上。

  宋从心将书本放在桌上,一手拿着茶杯,一手揉着腿上肥嗒嗒的小浣熊。过于敦实的重量很有存在感,让宋从心有些不合时宜地思考了一下道藏山的同门在喂养异兽方面是不是有点过于溺爱。她翻开书册,就着午后和煦温暖的阳光阅读了起来。

  这是一本名为《中州山海志异》的民间怪谈收录抄本,里面记载了许多流传于中州的志怪传闻。

  中州虽与云州相连,但其地势较矮,多崇山峻岭,行路艰难因此内部也排外封闭。不过因为中州领土周围颇多天险,土地肥沃,易守难攻。近百年的乱世之中,中州很少被外界的战事波及,平民百姓的生活也算平顺。

  宋从心很少涉足中州,中州是姜家的领土,无极道门从未收到过来自中州的行天令。对无极道门来说这其实是一件好事,因为这证明中州本土完全有能力自治,魔患之类的问题也能自行解决。单从这点来看,姜家至少在治理方面做得十分不错。毕竟地脉网链结之后,各地陆续暴露出种种乱相,姜家已经超过绝大部分的本土势力了。

  民间流传的志怪奇谈,从某种方面来说也能反应出一个地方的文化与精神面貌。《中州山海志异》中收录的故事篇幅都短小精悍,阅读起来并不会因为过于冗长而让人心生厌倦。在这本志异中,人们相信万物有灵,无物不怪,山石、草木、河流、狐狸、蛇鼠……皆有通灵之力。

  志异记录的第一个故事大概是远古相关的神话,讲述了“人族”的来历。传说,天上有一棵巨大的青铜神树,其中落下的果实成为了镇守神州各地的神祇,有的神祇用农田里的沃土捏造人躯,有的神祇以林间的树木雕刻人形,还有的神祇则以冰雪幻化人的姿态……不同的神创造出了不同的人,并将自己的“造物”高高举起,朝着青铜神树细细低语。祂们商讨着如何让自己的造物更符合“神树”的喜好,祂们说“人应当往天空飞去”。

  但是,人族没有飞向天空。传说最初的人族双手是鸟羽,没有双腿,神祇命令人们永远不能落地。但人族却背弃了神祇,在漫长的岁月衍化中,人族选择将羽翼舍弃,长出双腿落足大地。神祇感到愤怒,祂们告诉人族,飞往天空是人族铭刻在灵魂中的使命,若不完成这个使命,人族终有一天会湮灭在尘埃里。然而,人族违背了神祇创造他们的初衷,对造物失望的神祇转身踏上建木,登上天梯,将人族舍弃在这片由人选择的神舟大地。

  从此,神祇在人间绝迹。

  古怪的故事。宋从心心想,神话故事的诞生往往源于人们以有限的认知对未知事物的解释。不同地方流传的神话故事各有不同,比如沿海地界的人们相信自己来自海洋,也终归要回归海洋;北地的人们相信自己的灵魂铸造于冰雪,北风则是雕刻灵魂的凿刀……但中州的故事,却好似集各地的神话故事于大成。

  宋从心不知道这个神话故事想表达怎样的精神内核,但它阐述的内容简单归纳便是:“人类背弃了天空,选择了大地,于是被神明抛弃。”

  结合姬重澜的手札来看,关于远古时候的历史撰写虽有一定出入,但“人族背弃了神明,解离了神秘”这一点的认知还是共通的。

  宋从心继续往下翻阅,但除了第一个故事讲述了“青铜神树”以外,之后的故事便是一些民间的奇闻怪谈了。从这些碎片式的故事中可以看得出来,中州原是一处盛行祭祀与巫风文化的领土。这样的土壤中本是最容易滋生外道与邪教的,但在天殷建国之后,在君主的大力操刀之下,所有宗教文化都对内收束,最后仅剩一种主流。

  ——死生葬。

  姜家是中州江氏与五毂国遗民殷氏的后人,虽然两家结合后改姓为“姜”,但中州姜家可以说是继承了五毂国最大的遗产。姜家具体得到了什么,并不为外人而知,但殷氏的加入对中州来说就像注入了活水。原本野蛮落后、信奉各种野神的领民在天殷国的治理下,废弃了许多野蛮血腥的祭祀习俗,转而信奉庄严肃穆的死生葬。

  留顾神骨君便也在这个时代中应劫而生。

  但留顾神究竟是如何成神的?姜家提到留顾神是姜家的先祖,明月楼主提到留顾神本是姜家的天才修士。那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对方放弃了得道飞升,反而选择了香火神道,成为了后来的“留顾神”?抱着这样的疑惑,宋从心继续翻看下去。

  姑洗和夷则为宋从心挑选的话本正宗且地道,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顺来的抄本,里面记载的故事都很完善,并且每一个小故事之间都还有细微的联系。

  宋从心没有找到关于“骨君”的记载,但她找到了一个疑似指代的志怪奇闻《长

  生》。

  关于一位君主与其子民相谈的故事。

第290章

  这个故事的开篇是一段颇为哀戚的念白。

  虽然用词晦涩难懂,但以宋从心如今的水准也能看得出来,这是一首祭歌。

  若是将之译作大白话,大抵能看得出来这首祭歌需要至少两个人进行颂唱,以一问一答的形式。但词曲的体裁是祭歌,内容却与祭祀没有任何干系,这首辞唱的是君与民之间的问答,或者说是一位君王对百姓的指引以及训诫。平民向君王陈述红尘的苦难,君王则告诉人们应该如何面对困难。

  ——“王啊,人间苦难何其多?贫病、饥寒、老弱、困苦,诸般何解?”

  ——“人心须得敞亮,大道须得堂皇。”

  那时世道蒙昧,遍地苦厄,走投无路的人们只能求神拜佛。山间野庙一座又一座,救渡世人的神佛却从未有过。某一天,戴着金色凫鸟面的若水神妃向臣民宣告自己感而有孕,即将诞下一对神胎。这对神胎将成为天下共主,改天换地,开辟新天,令国祚绵延千秋万代。

  《若水神妃》的故事在志异的前文中便有记载,传说中州江氏起源于若水河畔。有一日,部落领袖江阜驭使行舟顺河而下,船只突逢暗礁,又遭大雨,情况一时危急。千钧一发之际,行至河流湍急处的江氏便见一身披孔雀鸟羽披帛的女子踏浪而来,她头戴金色凫鸟面具,似有鬼神之力。她抬手抚平风雨,令船只通行。做完这一切后,女子转身离去,江阜却对其一见倾心。呼唤不得,竟跳下江河一路潜游,追寻女子的踪迹。

  这女子正是当时五毂国遗民殷氏的首领殷扶桑。

  在民间流传的神话故事中,这位若水显明的异族领袖颇具神异色彩,有“若水神妃”、“踏浪君”之美名,正史则称其为“金凫帝”。据记载,金凫帝本就具有神鬼通灵之力,在中州颇具威名。她宣称自己即将诞下神胎,对当时的中州而言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就连与其敌对的其他部族的势力,都对金凫帝的预言忌惮不已。当时因神胎之故,中州各地燃起战火,人们纷纷为捍卫自己心中的神明而高举武器。

  江氏与殷氏两大部族也在此战中结下盟誓,两族共同进退,直到十年后金凫帝诞下神胎——其怀胎十年,终于诞下了《长生》篇中的“王”。

  然而,古怪的是,这位君王的名姓被人完全抹去。而性情孤僻的金凫帝在诞下神胎后却突然口吐鲜血,惨然大笑,三日后倒毙而亡。金凫帝的死令江氏首领悲痛不已,他扬言要将婴孩水葬,却被两族族人联手阻止。有人谨记金凫帝的预言,有人忌惮神胎溺亡会给族群带来祸患,也有人认为金凫帝之死是因诞育神胎消耗过大,亦或是本身无法承载神胎强大的魂灵……众说纷纭,相争不下,但“神胎”最终还是被两族共同养大,且自幼时起,人们便称其为“王”。

  无论对金凫帝与江氏首领而言这孩子意味着什么,但幼王的降生对中州而言,是乱世的终结,是盛世的开篇。

  王继承了江氏首领的神勇与金凫帝呼风唤雨的伟力。传说他天生宿慧,生而知之,指引族群在蒙昧的世道中开辟了一片崭新的天地。他统一了中州混乱的部族,他如大日凌空普照尘世,他戴着与金凫帝相似的黄金假面。当时的人们称其为“不落的金日”,虔诚祈祷他光芒永在。

  ——“王啊,饥馑何解?”

  ——“增辟耕地,劝课农桑;地尽其力,仓备饥馑;工以治水,择优传粮;谷田岁易,外引新稷;民劳商本,官廉政勤;上下一心,万难可避。”

  中州流传的神话传闻中提到,人是属天的生命,应当向天空飞去。这让平民百姓即便命如蚍蜉,依旧憧憬着高天的神明。但“王”的诞生改变了一切,他教会了人们如何脚踏实地地生活,如何去驯化自己脚下的土地。

  对于当时的人们而言,“王”,又与神何异?

  ——“王啊,贫病何解?”

  ——“财聚于上,国之不祥;善为国者,藏富于民;世无冻饿,便少贫病。”

  这不该是祭歌,而应该是载史。

  但故事已经翻过了大半,宋从心依旧不明白为何这一章的题字名为《长生》。篇章故事字里行间透出的诡谲已经隐约有不详之意,无论是“王”还是“民”,在这个故事中都是没有面孔、没有喜怒哀乐的某种意向,甚至故事从头到尾,描述“王”的永远只有那一张金色的面具。

  直到故事中的人们喊出“王既是天神”的口号时,宋从心还没有反应过来这句话中的深意。但当故事的末尾出现第二首祭歌时,宋从心才咂摸出几分不对味来。

  串联故事的祭歌分为上下两章,上章是人问君,下章则是君问神。

  ——“神啊,神州陆沉,君应何为?”

  ——“神啊,灾劫将至,君应何为?”

  话本的插页中,戴着金色面具的王在神像前长跪不起,他双手合十,伛偻腰背,以近乎忏悔的深沉祈祷。王的身影十分消瘦,单薄的衣物下甚至能隐约看见突起的脊椎骨。宋从心心想,一位教导百姓脚踏实地的君主,为何会反过来求祈神明的指引?还是说,这里的“神”和“王”一样,并非专指某人,而是一个隐喻?

  “王”为何要祈神?这位君王和姬重澜一样窥见了什么吗?他们也知道神舟将要覆灭的未来,并且采取了某种行动?

  ——“你若有的,人亦当有;你所背负的,人亦当背负。”

  “我欲超脱生死,证得无上大道;我欲摆脱劫浊,不入量劫之苦。”君王道,“我欲长生逍遥,安享自在无忧;我欲大同天下,红尘再无疾苦。”

  “万民为身,我自为神。”

  直到看到这一句时,宋从心才猛然惊醒,不知不觉间出了一身冷汗。她看着故事中的王坐化归寂,临死前留下遗言:“凡我子民,皆可得我血肉;生无罪愆,魂归无垠净土;百岁一轮,业果铸吾魂身;大道若成,万民同享长生。”

  王坐化后,百姓虔心敬拜,他们共同举刀,分薄了王身上的血肉,直到仅剩一具白骨。

  人们在民间为王立碑造庙,等待着“万民同享长生”之日的到来。

  人们并不悲痛,他们相信王并未身死,而是前往了神国——王,既是人们的神。

  关于“王”的故事便在这里戛然而止,宋从心盯着书页上“万民为身,我自为神”的句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在这时,一声清淡的声音突然响起,吓得宋从心猛然回神:“师姐,你在做什么?”

  “啊?”宋从心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却又很快强自镇定道,“咳,我……我在看话本,我没有在工作。”

  这不打自招的话语让宋从心忍不住想要扶额,远处自石桥走来的灵希却加快脚步来到亭前。她扫了一眼宋从心摊在桌上的檀木箱子,面色平淡地“哦”了一声。

  宋从心:“……”你刚刚的表现是不相信的意思是吧?可恶!

  “师姐在看什么话本?”灵希依旧淡定,面上根本看不出情绪的波动,“有趣的话,我回头也观摩观摩。”

  “是姑洗和夷则从中州带来的志异话本。”宋从心缓过神来,不知是灵希在身旁导致寒咒失效的缘故,还是今日的天光太过暖和,宋从心感觉自己僵冷的四肢逐渐回暖,心口闷着的那口气也缓缓抒出。她揉了揉腿上已经睡得四仰八叉的小浣熊,举起已经凉冷的茶杯,心不在焉地道。

  “这些志怪异闻……着实有些诡异,稍有不慎便看得入神了。”

  “中州……”灵希面色平淡,一边用脚别开挡路的兔狲,一边在宋从心身旁入座。她抚了抚茶壶,垂眸道,“茶已经凉了,我帮师姐重新换一壶。”

  灵希取过宋从心手中的杯盏,随手泼掉杯中的残茶。她食指轻点一旁的火炉,炉上的茶壶便开始咕嘟咕嘟地烧起水来。

  “师姐是准备去中州一趟吗?”灵希问道。

  “受姜道君相邀,是要去一趟。”宋从心合上话本,将其重新放回到木盒中,“不过那是四年后的事了,距离恒久永乐大典还有一段时日。依照目前的进度,估摸着四年后也已经带出一批能担事的管事弟子了。到那时,即便我离宗一段时日,宗门内务也不会出太大的差错。”

  “是吗?”灵希定定地看着喷吐着白气的壶口,突然道,“师姐,带上我吧。”

  宋从心微微一顿:“你想去中州?”

  “我不想去中州,但师姐带上我比较好。”灵希回眸望向宋从心,道,“中州那地,远比其他地方更加危险,师姐。和其他地方不同,这世上绝大部分地方都能被太阳照拂,但那并不包括中州。可以这么说,中州入目所及,全是外道的信徒。

  “中州的神,是唯一一位由人造出来的‘神’。”

  《长生》篇章中的君王,他最后所问询的、祈祷的,究竟是哪一位神?

  ……或者说,他问的,真的是“神”吗?

第291章

  夜深人静时分,即将结束短暂休假的宋从心告别了拨冗陪伴她好几天的师妹,独自一人回到房间。

  想到明天就要复工了,宋从心从衣柜中取出衣物,准备去泡个澡,整理一下思绪。虽说修士修行到一定境便会纤尘不染,但宋从心还是习惯定期沐浴净身,毕竟有种污浊叫“自己觉得”。更何况当你拥有一个宽敞巨大、而且不用自己清洗打理的温泉池时,沐浴泡澡就会变成一种放松身心的享受。

  挥退了偃甲人偶之后,宋从心缓缓沉入水中,望着庭前绿竹与天边雪絮,一点点地调整自己的呼吸。

  偃甲人偶与符纸小人都是很方便的日常造物,不过符纸小人遇水则融,看久了还有点惊悚。偃甲人偶就耐用抗造得多,可惜体型比较笨重,造价也较为高昂。这两种造物平日里用来干杂活还是很方便的,不过没有点灵的情况下,它们只会遵照指令行事。宋从心不打算点化自己身边的造物,她需要一个独立的空间为自己留有喘息的余地。

  无论是同门还是奉剑者都知道,拂雪道君

  的房间是无人能够踏足的绝对禁地。以前是因为宋从心要掩盖一些正道魁首毛绒绒的小秘密,后来则是因为房间内堆积的重要物件越来越多。宋从心给自己的房间上了十几层的结界,突破分神之后,宋从心还把自己的房间隔绝成独立的空间,化作一小片洞天。好在这个时代中,人们对于寝室的认知还比较隐晦私密的。否则万一有人看见掌教居然用修士归寂时用以传承道统的秘境阵仗来封锁房间,恐怕要当场傻眼。

  但宋从心觉得有必要且值得,在这一小片属于“宋从心”而非“拂雪道君”的天地里,她才能无忧无虑地做回自己。

  将香露搓出泡沫,食指与拇指圈成一圈吹出泡泡,看着泡沫落在水面,蔓延出虹彩的油脂。如此机械地循环往复小半个时辰,终于泡够的宋从心一捋自己银白色的长发,从温泉池中起身。她打了个响指,身上的水汽便蒸发成了氤氲的白雾。不一会儿,浑身干爽的宋从心身着单衣步入室内,在毛绒绒的毯子上打了个滚。

  手上夹着偃甲缝制的兔狲玩偶,宋从心走到墙边随手划下一个灵符。灵符成型的刹那,湛然灵光一闪而过,原先的墙面漾开水波,随即一条密道便出现在宋从心的眼前。

  宋从心披头散发地夹着玩偶步入密道,在她进入的瞬间,身后的密道入口便消弭无踪。

  顺着台阶往下走,所过之处,墙壁上的灯火都自主亮起。走过这一路明光,出现在宋从心面前的却是一间墙壁为环形、穹顶极高的书房。

  环形的墙壁镶砌着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陈列在这里的不是心法秘籍也不是话本杂书,而是九州各地的情报名录。这些看一眼便觉得枯燥的东西堆满了书架,整间书房的书架被摆放得满满当当,几乎没有空缺的地方。书房唯一的空白是正对入口的墙壁,墙上挂着一面巨大的石板,上面贴满了画像以及纸条。

  系着钉子的红线将这些画像与纸条钉在木板上,从木板的千疮百孔来看,已经有一定年岁了。

  木板的前方是一张书桌,桌上摊开着一本厚厚的手札。长明的灯火在案前明灭,不难想象,过往的许多个日日夜夜,伏案劳形的人都是就着这一盏孤灯度过的。

  宋从心走到桌案前,垂眸打量着手札上的内容,半晌,她合上那本手札,闭眼:“……又一个五年。”

  宋从心将这本名为《魁首修成十年企划版》的手札塞回到书架上,然后从旁边抽出另外一本《抗击外道阶段计划五年版》摊开在桌面上。这本手札已经写了一大半了,但因为宋从心比自己预想中的更早登上掌教之位,后续的计划需要删改调整,便耽搁到了现在。

  宋从心前世很敬重的一位老前辈曾经教过她:“如果不是聪明绝顶、处变不惊的天才,你就需要比别人更懂得做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