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道魁首是如何养成的 第54章

作者:不言归 标签: 异闻传说 正剧 穿越重生

  这算不算是囚禁啊……宋从心开始焦躁了起来。

  但很快,她的焦躁便消失不见了。因为那天夜里,宋从心身为不需要睡眠的修士,却突然做了一个梦。

  “宋从心,你跑得太快了。”长角的小龙人从海水中爬了上来,背上还背着一大捆扎得严严实实的卷轴与书简,“你之前说的星子盘什么时候到?不是说在陌州安置好后就能随时写信对话了吗?”

  哦对了,东海之行的另一个收获就是非常顺利地将“九州列宿”筹划卖到了陌州去。

  宋从心看着赤裸着双脚左右张望的银发少年,眼神复杂得不行:“……原来你还能在别人梦里跑来跑去吗?”

  “氐人离不开水,但也需要熟知大陆的见闻,所以氐人通常以梦境穿行虚实。”姬既望甩了甩头发,指着自己带来的书简特别理所当然地道,“你们离开后,我翻找了一下母亲的书房和姬家的宝库,里面找到一些东西想让你看看。星子盘还没建好,所以我只能来梦里找你了。”

第93章

  姬既望不是一个人来的,他是拖着他的梦一起来的。

  姬既望以织梦之能将自己与宋从心的梦境编织在了一起,这也是宋从心第一次看见自己的“梦”。通常来说,梦是一场光怪陆离、虚幻却没有逻辑的幻境,但梦境同时也是一个人内心的体现。比如姬既望的梦便是一片广袤温柔的大海,星月与白昼交晖,海潮声连绵不绝。处在姬既望的梦境中,只让人觉得天地高阔,心旷神怡,但若自海面下潜,进入幽邃寂静的深海,又会从中咂摸出几分悠远的孤独。

  而宋从心的梦境,却让两人都感到有些意外,她的梦境竟是一条深夜的现代街道,两侧的商铺都已经关门,唯有两家的告示牌还亮着灯。姬既望和宋从心站在一处公交车站的路口,抬眼望去,街道长得看不见来路,也看不见尽头。

  “这是什么?”姬既望指着一处道。

  “广告牌。就是商贾用来招揽客人的招幌子。”

  “这是什么?”

  “公交车。一种载具,类似马车,但是驱动不靠牛马。”

  宋从心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话,她眼神古怪地看着自己与姬既望的梦境边界,公交车站后面就是一片海滩,真的怎么看怎么古怪。她看着眼前的街道,虽然已经时隔了二十多年,但宋从心还是模模糊糊地回忆起来,这是她前世居住的公寓附近的一处公交站台。

  恰好此时,街道的尽头突然驶来了一辆公交车,橘黄色的车灯照得人视野一片花白。公交车在站台旁停靠,车门打开,姬既望有些好奇地朝里头张望,却只看见几个模糊且没有面目的人影。因为修真界中有飞行法器,他倒是不好奇公交车是如何运作的,只是想上车去看看。但宋从心却突然拽住了他的胳膊,把他往另一边的梦境拖去。

  “别去。”宋从心记得这个梦,她也知道这个梦会发生什么,“无趣得很,这条街是走不完的,车子会在一个地方停下。你拿着钥匙走到房子的门口,打开时却发现里面是一处迷宫。你焦急的在迷宫中奔跑,转悠了很久才离开了水泥铺就的路道,跑进一处狭窄的院子。你以为自己就快逃出生天了,翻出了围墙,看见这条空荡荡的街,迫不及待地登上回家的车子,等到打开家门,又是一模一样的迷宫。”

  在这个迷宫一样的梦境中,宋从心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奔跑。但无论她如何努力,都走不出自己心的迷宫。

  比起自己的梦,宋从心更喜欢姬既望的梦。成为修士后她便时常入定神游太虚,因为她不喜欢自己的梦。

  “你想让我看什么?”宋从心在沙滩边找了一块礁石坐下,在姬既望带来的书简堆中翻找,发现上面都是一些看不懂的文字。看不懂没有关系,因为天书会帮宋从心翻译,看了一眼天书的注解,宋从心惊了,因为这竟是氐人的文字。

  “是姬家抄录留存的氐人书籍,包括史册、皇族名录以及一些天地异物的记载。”姬既望没有陪宋从心坐下,他的声音从宋从心身后传来,且还越来越远,“因为氐人的神已经堕落,留存关于‘祂’的文字也被污染,不过对你我而言并不成问题。这些书都是母亲曾经读过的,她曾说过自己之所以要成神,除了自救以外也是为了应对一场即将到来的浩劫。我在想,这场浩劫会不会记载于这些书册里。”

  浩劫。宋从心翻阅书简的手微微一顿:“姬重澜还说了什么?”

  “她说自己曾经以为只有成神才能阻止一切,但她觉得我们会给出不同的答案。”姬既望的声音变得有些模糊,“按照她的说法,浩劫似乎也是神引起的,否则母亲不会说这种话。她其实很讨厌非人之物,宁可把自己变成那种样子也要去做,是因为她觉得真的没有其他路可以走了。”

  宋从心叹了一口气,姬重澜真的是她遇见过的最复杂、最深沉也最可怕的对手了,为了达成自己心目中“伟大的利益”而甘愿牺牲包括自己在内的一切,再没有什么比这样清醒的疯子更可怕了。这样想着,宋从心翻开了这些曾经导致姬重澜“扭曲”的书简,她拥有姬既望的逆鳞,能免除一切与“大月”相关的污染与诅咒,因此阅读起氐人的文字来也没有什么阻碍。

  氐人的历史非常悠久,甚至在人族出现文字之前,曾经盛极一时的辉煌文明注定是一本越来越冗长繁杂的史书。宋从心拿在手里的书简明显是被姬既望挑拣过的,大部分都与氐人的神明相关。

  史书中记载,在万年前的洪荒远古时代,天地鸿蒙未开,那时宇宙中的伟大力量将自己的恩泽遍布每一处星海。在那个时代,世间万物生灵获取知识的方式是向神明祈祷,他们向高天的神明借取力量对抗无处不在的自然灾厄。在氐人大巫的记录中,越是古老的神秘便越是强大,因为新生的事物能被“理解”,而无法被理解的“未知”能唤起恐惧,“恐惧”则是神明力量的来源之一。

  “推断高天神明的力量与情绪相关,因为智慧生灵的心灵能对某种类似天道的运行规则产生影响。”宋从心继续翻看,“在远古洪荒时期,一切智慧生灵都是神明的眷属与仆从,直到……人族自被天雷击中的雷击木上取得火种,文明自此而生……”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与宋从心所知晓的历史有极大的不同,在氐人的记载中,人族亵渎了神秘,甚至试图以新生的创造来解离神秘,这在氐人看来本是荒唐的举止,但没想到的是,人族这渺小如尘埃般的种族,当真在神明不屑倾顾的地方做到了一点。

  人族解离了“火”的神秘,解离了“雷霆”的恐惧,而后便是“洪水”、“地动”、“潮汐”……直到仓颉创造出文字,文明从此有了传承与记载,蒙昧始开,一切神秘都无所遁形。那天穹之上的神明终于被这场惊天裂地的变故所惊动,朝这片本不被祂们纳入眼底的土地投来了注目的一瞥。智慧生灵意图以“创造”窥探神明伟力的行为被视为僭越与背叛,因此神明诅咒了这片土地。

  ——这便是血脉之咒的由来。

  与此同时,神州大陆上另一种因人而生的神祇逐渐孕育,类似山主这样天生地养的灵物也被称为“神祇”,但与洪荒最初被称为“神明”的东西是全然不同的两类。地祇与其说是一种生命,倒不如说祂们是智慧生灵的意识汇聚而成的某种伟力,只是因人心而被赋予了智慧与形体。

  宋从心继续往后面翻,这些刻录越往后便越是繁杂,其中甚至出现了一些明显是后世人加上的批注与解析。在氐人记载的无数灾难之中,她果然找到了“大壑”逝世的记录,这一段在书简中被命名为《天之树。神陨大壑之灾劫》。

  让宋从心觉得极度不可思议的一点,那便是大壑真正的死因并不是因为信徒改变了信仰而逐渐消亡,大壑实际是死于神明之战。

  “某一天,东海归墟之所生出了一棵大无量的珊瑚……”关于这一段记载,氐人写得十分模糊。氐人的恐惧与浑噩明显到在字里行间都渗透而出,他们写到自己的神消陨于重水之下,而弑神的甚至不是某个具体的生灵、具体的力量,就连氐人的大巫都不知道他们所信仰的神明对抗的究竟是何物。大巫只写到大壑的陨落,这位神明的死亡十分快速,甚至来不及将神念移入神胎,神躯便被彻底吸干榨尽,化作一棵肉质的珊瑚树。

  “神主三千之念,尽诛皆若一瞬。”

  通过这些记载与描写,宋从心知道了一件事,东海的神明甚至不是“大壑”的完全体,真正的大壑本体位于虚空,留存于东海的神胎是祂的一个分灵或者说是肉身。但就连一个理应与本体分开的肉身都在相隔了无尽时空的情况下被瞬间摧毁,那与大壑敌对的那位神明,恐怕在宇宙虚空中也是霸主一样的存在。至少祂拥有将大壑抹灭的瞬间连同祂分化在外的一缕残魂都同时抹杀掉的力量。

  仅看这段描述,宋从心都觉得心中发寒,汗毛倒竖,大壑的分灵之力都险些毁灭这个世界,那那个抹杀掉大壑的伟力,又是怎样可怖的存在?

  神州大陆至今还能安然无恙,是不是因为“祂”的目光还未投注下来?

  宋从心浑身发寒地放下这本史册,拿起了姬重澜的手写的记事。姬重澜用的也是氐人的文字,大概对于姬家而言,再没有比这更安全的暗语了。

  翻阅姬重澜的记事,其中大多都是关于氐人知识的运用以及各种阵法、符箓与机关的研发,但其中也夹杂着一些难以理解的行为举措。而在这些记事中,宋从心大致模糊地推断出姬重澜扭曲的缘由,姬重澜很可能是无意间得到了大壑的记忆传承,从中看见了什么……

  [祂想毁灭蝼蚁窝,只需探进一根树枝。]

  [想要阻止祂,必须要找到“那个东西”。]

  这个被姬重澜称为“祂”的东西,绝对不是大壑,应当是抹杀“大壑”的那个存在。

  宋从心粗略地翻过这些,而后再次拿起一个藏蓝色封皮的册子,但是这个册子刚一打开,第一行字便让宋从心心里一毛。

  [翻开这本书的人,我大抵是失败了,所以有一些事,请你听我说。]

  隔着时间与空间,隔着阴阳与生死,姬重澜温和的笑脸仿佛再次出现在眼前,跃然纸上。

第94章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世间寻寻觅觅,隐约知道自己要找什么东西,却又不知道那件东西具体的形态与名。]

  [因为实在不知道那是什么,就暂且称它为“那个东西”吧。我不知道翻阅这本书的人是在什么情况下拿到我的手札的,但我知道除非我死了,否则这手札不会落在别人的手里。既然如此,那寻找“那个东西”的使命便交给你吧,你若不愿,便将手札交给能背负得起的人。]

  姬重澜写下手札时的年纪应当不大,比起后来喜怒不行于色的模样,手札中的语句字里行间还能看出几分意气。

  [在涡流教与神州各地的外道接触中,我得到了一些寻常人甚至是站在光明处的修士都不知道的情报。大壑并不是这个世上唯一的堕神,中部有信奉冥神骨君的“永留民”,北地有信奉蛰神与雪山神女的“天山葬”……但要论规模最大、根基最深的外道,还要属“白面灵”。]

  [白面灵,其信徒通常以惨白无面目的面具示人,他们没有影子,没有气味,徒有类人的形态,却已经不能算是生灵。成为这个外道信徒的子民皆是抛弃自己为人的身份、失去自我面目与形态的“幽灵”,故而教派有“白面灵”之称。]

  几乎是瞬间的,宋从心猛然想起在幽州北荒山地界中遇见的那个白斗篷面具人,那个宛如幽灵的人吹奏陶埙催发了九婴体内的魔种,随即在宋从心锁定祂气息的情况下消失得无影无踪。宋从心原本以为是对方修为境界远超自己的缘故,但现在想想,可能是因为对方是“白面灵”。

  [所有外道教派中,独白面灵最为恶心,全然放弃了自我,只剩一具仅有对神明服从本能的傀儡。为了达成祂们认定的伟大目的,这些白色的幽灵们会前赴后继、不计生死地将自己投入火堆中,任由火焰将祂们焚烧成灰烬。但即便如此,白面灵的信徒依旧连生死都不由己,祂们就算死去也会被祂们信奉的神明复活。有时候我都在想,祂们的神明还招揽什么信徒?直接用偃甲机关造个木人不是更轻松吗?]

  姬重澜在提及“白面灵”时难得地用了讽刺刻薄的语句,但她讲述的东西却令宋从心不寒而栗。

  ……宋从心先前是不知道这个敌人叫什么,但是她知道这个敌人做了什么——这个名叫“白面灵”的组织,可是杀了一位山主啊。

  如果幽州九婴灾变事件真的是出自白面灵之手,那白面灵绝对不是什么有勇无谋的外道组织。这个组织的底蕴足以弑杀山主、镇压九婴,但祂们以一座城池的万千生灵为祭,付出这般大的代价却只是为了算计正道第一仙门换取一个长老之位的更替。祂们的谋划算计之深却又伴随着那种不计代价的执着与疯狂,就像将信徒的白骨与血肉碾碎成黏腻的浆水,朝着正道修建的城墙缝隙一点点地渗进去。

  [白面灵一直在疯狂地寻找某样东西,据说这样东西,能阻止“祂”的降临。因此白面灵不计一切代价,都想摧毁“那个东西”。]

  [必须在白面灵之前找到“那个东西”,但“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恐怕连白面灵自己都没个头绪。我收集了全天下的奇物,却都没有发现能与之吻合的物品。还是说,“那个东西”不是死物,而是某种植物,某个人,某种妖兽。]

  宋从心看得一头雾水,她与姬重澜都拥有同样的焦灼与急切,但姬重澜都不知道“那个东西”是什么,她自然更加不清楚了。姬重澜在手札中给出的情报是——“这个东西可以阻止‘祂’的降临”,“这个东西与神州紧密相连”,以及“白面灵在找这个东西”。

  这不是说了跟没说一样吗?!宋从心差点没跪了,虽然情报模糊不是姬重澜的错,但真的没想到年轻时的姬城主也会如此不靠谱。如果以“白面灵正在寻找的东西”为线索,那岂不是要落后外道一步?只能选择铤而走险从中截胡?

  “不过好在终于知道了敌人是谁。”宋从心心中苦笑,姬重澜的手札给予了很多重要的情报,其中最有价值的莫过于白面灵组织的活跃地点。虽然因为时隔久远而导致情报有一定延迟与偏移,但也能大致推断出白面灵的活动范围。除此之外,姬重澜还贴心地记录了神州大陆各种外道组织的代号、特点、教义信念以及信徒的基本盘,从情报的详细程度来看,姬重澜这个外道教主还真不是白当的……

  “单单是有名有姓能成气候的外道组织就有十几个……!”这要不是为了保证自己的形象而且天书已经明确说明了她无法被水淹死,宋从心都想从悬崖上一跃而下了,“这还不包括在一些偏僻地方作威作福的小型势力,而是上清界都喊得出名号的外道头子。这不是黑道势力,这特么是反恐名单,按着名单一个个杀过去就没一个是无辜的。我就说按照各大宗门这种打击外道的力度,凡间界怎么还会魑魅丛生……”

  一个很简单的道理,人在有权有势并且得到了精神与欲望的满足后便会开始追求更高的目标,比如让自己的家族千秋万代,让自己的权势地位永不腐朽,再比如简单一些的,让自己长生。

  而与宋从心的前世不同,这个世界在大势上发展得更为艰难的一点就在于——人族是真的能长生的。

  有修真者这样的存在走在前面,你让凡尘中那些垂垂老矣行将就木的权贵怎能不发疯?在宋从心那个没有修真的世界中,喊出“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的皇朝又不是一个两个,奋六世之余烈统一天下的秦始皇都会被徐福所骗,只为寻求一颗长生不老之药。就算是在现代,也有不少富豪一掷千金只为续命。生死之事对众生而言是平等的,区别只在于当死亡倾轧而来时,富人有能力挣扎,而穷人没有罢了。

  那放在这个的确有办法长生不老的世界中,有权有势的人能甘心自己的生命只如蜉蝣般昙花一现吗?就算能看开放下的知天命之人,等到老了走不动了,连咀嚼食物都分外艰辛之时,真的不会自心中生出恐惧与郁气吗?而当他们有能力去触碰长生之门时,又有几个人能忍住不伸手呢?

  天道是非常公平的,想要长生,你便要放下俗世的一切,苦心修行,感悟自然万象之灵炁,像锤磨一柄神兵般不停地锤炼自己。但那些浸泡在俗世中的权贵不愿吃苦,不愿放下手中的权利,他们既想要长生,又不愿像修真者一样避世修行,那他们会怎么做呢?

  “与虎谋皮。”

  宋从心猛地合上了手札,闭了闭眼睛。她再次睁开眼时,翻涌的情绪已经重新恢复了平静,那一切繁杂的思绪都被压抑到最深处的心底。

  “慢慢来,不要急。”宋从心盯着姬重澜的手札,前车之鉴已经摆在了这里。姬重澜只想救赎少部分人,从而决意砍掉腐朽的大多数,她步子迈得太急,所以最终将自己也搭了进去。宋从心知道自己的时间也已不多,但姬重澜的路是不能走的,她不能重蹈覆辙。

  [翻阅这本手札的人,我若是死在你们的手里,证明你们已经拥有了屠神的实力以及勇气。]

  [作为失败的前行者,我也无法为你们做些什么,人死如灯灭,已管不了身后的洪水滔天。]

  [希望这份手札能对你们有用,若有一天你们战胜了我所无法战胜的宿命,还望将世事说与我听。]

  [归墟之下。姬重澜敬上]

  正如姬重澜所说的,拿到手札之时,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我真的能战胜所谓的宿命吗?宋从心扶住额头,鬓边的长发披散而下,挡住了她难掩焦躁的眼睛。

  好一会儿,宋从心深吸了几口气,总算调整好了自己的气息。她力持平静地偏头,想和姬既望说些什么,然而环顾四周,却没有看见姬既望的身影。正当宋从心心感疑惑地起身,想要捕捉姬既望的气息时,眼前却忽而一亮。

  温暖的天光照落在她身上,好似凌晨时分升起的骄阳。明明只是一个梦,被寒咒纠缠的灵魂却能感受到那种奢侈的温暖。

  宋从心愣怔了一瞬,她抬头望去,却见与姬既望梦境相连的自己的梦已经翻天覆地。黑夜变成了白昼,一轮灿烈的骄阳高悬于苍穹。璀璨的珠玉花树植满了街道两侧,五彩缤纷、形形色色的鱼群违反常识与逻辑地在空中穿梭,而那辆满载迷茫的公交车上,则是挂满了各种辣眼睛的干物以及渔获……

  看着那辆挂满咸鱼干的公交车嘟嘟地驶远,宋从心眼神诡异地冲过去,一把逮住了正在公交站台上胡乱织梦的小龙人:“你在做什么?”

  “给你织个好梦。”姬既望不觉得哪里不对,虽然有很多东西看不懂,但他能感受到宋从心梦里的迷茫与寂寞,“这样看上去不是好多了吗?”

  “包括小鱼干?”

  “包括小鱼干。”

  宋从心面无表情地跟挚友大眼瞪小眼,最后她实在没辙,便将那些烦心的琐事都抛在脑后,和姬既望一起放着站台的长椅不坐,坐在公交站台的天顶上。她看着如神明般的银发少年操控着梦的织丝,如指挥乐团的音乐家般,为她织了一个光怪陆离、滑稽可笑的梦。

  “花蟹,水母,八爪,海草,珊瑚……”

  “你差不多得了……”

  “明虾要吗?明虾很好吃。”

  “……来一斤。”

  宋从心看着自己被姬既望折腾得乱七八糟的梦境,看着违背常理浮在空中的小鱼,看着已经失去其原有意义的公交站台,不知为何,心里一松。

  她晒着温暖的太阳,偏头闭了闭眼,浅浅地笑了。

第95章

  天景雅集结束的三个月后,留守东海的队伍终于处理完东海的种种后续,启程返回了九宸山。

  留守东海的队伍与前往日月山的队伍实际都有烂摊子要收拾,东海是诸多琐碎的战后安抚工作,日月山那边则是要硬扛修真界的施压与问责。无论哪一边的工作都不算轻松,而且两方都需要身份足够有分量的人坐镇。梵缘浅本是打算跟宋从心一起回返日月山应对各方大能的,但宋从心不顾伤势和湛玄交换任务是为了杀回日月山把控局势。这是她个人的意愿与选择,没必要让同样伤重的梵缘浅一起遭罪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