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砚心女官
听殷曼易这么一说,梁忆瑾恍然:“原来殿下说过两天带妾身去见的人就是长公主啊?”
“是,她来信说明天到。”
彦卿拉过梁忆瑾的手,垂下眼,细心替她擦掉手背上不小心沾上的红色汁水。
殷曼易看得眼皮子突突直跳,她从来都没见过这么细心体贴的彦卿。
小时候,彦小七是个魔王,宫里头的姐姐妹妹都被他揍过,魏琬琬的鼻梁上现在还有个坑,就是彦卿用石子砸的。
长大后虽说没那么混了,但还是没一点耐心,多跟他说两句话他都不愿听。
怎么就偏偏对梁忆瑾这么和风细雨的,莫非渝西有什么妖术,给彦卿下了蛊?
这俩人站在一起,莫名就带着与世隔绝的气场,哪怕不说话,旁人也是针扎不进,水泼不进,没有一丁点缝隙。
殷曼易就像个跳梁小丑一般苦苦支撑,却连个正眼相待都得不到。
殷晏静的表情也慢慢沉下来,从一开始的幸灾乐祸变成了隐隐的担忧和困惑。
今天之前,她还信心满满,以为殷曼易五次三番的铩羽而归,是因为她容貌不好,性格太刁,脑子太笨,但就这么一小会儿,殷晏静就看明白了,殷曼易之于梁忆瑾,是连半点威胁也算不到的。
靖王的眼里,分明只有梁忆瑾一个人。
芊儿把做好的胭脂收起来,伺候彦卿和梁忆瑾净了手。
彦卿看了一眼窗外,问梁忆瑾,“饿不饿,带你去吃蟹黄汤包?”
梁忆瑾点点头,彦卿便牵着她的手出去了。
对一个人来说最大的羞辱或许就是视而不见了,殷曼易一个大活人站在那,眼睁睁看着彦卿从自己的眼前走过,无力感从四面袭来几乎将她淹没。
不是刻意的冷落,不是故意的疏远,是不夹杂任何情绪的无视,与他无关。
殷曼易也顾不上丢不丢人了,揉了把眼睛转头看向殷晏静,语气嘲讽:“怎么样,你说动父亲想要跟我一起进靖王府,那就来吧。”
反正都是受罪,都是被羞辱,多你一个也不算多。
殷晏静破天荒的没说话。
*
在胭脂店里闹了个不欢而散,殷曼易憋了一肚子火气,殷晏静也懒得伺候她,找个由头跑了,直奔着去找她娘。
何姨娘正在屋里挑首饰,殷俭荣跟她说差不多过了茶会就叫殷晏静跟着殷曼易去王府,她琢磨着得给女儿备上几套能拿得出的行头。
这些年,她倒是也攒了不少,只不过良莠不齐,总得挑些拔尖儿的才好给女儿。
见殷晏静推门进来,何姨娘喜笑颜开的招呼她:“正好,娘亲在给你备嫁妆。”
不知怎么,听见嫁妆两个字,殷晏静心里酸得很,这算得上哪门子出嫁。
何姨娘还沉浸在终于给女儿找个好出路的喜悦中,没注意到殷晏静的郁郁寡欢,笑吟吟地举起一只银质四蝶步摇对她道:“这只步摇虽没有镶嵌珠宝,样式却极是新奇。”
殷晏静瞥了那步摇一眼,没什么反应,声音轻轻道:“娘亲,我刚才见到靖王妃了。”
“哦,”何姨娘抬起头来,仍是带着淡淡不屑:“听说她长得很好看?”
有些威胁不是你承认了威胁不在了。
殷晏静点了点头,“很好看。”
“你也好看,”何姨娘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温婉道:“只是皮囊这东西,再好看,他看多了也就腻了,女人呀,一定要有好性情,受得起冷落,也能担得起白眼。不管别人说什么,做什么,你这里——”
何姨娘点了点殷晏静的胸口,柳眉倒竖,“得有主意啊。”
“娘亲,女儿是在胭脂店里碰见了王爷和王妃的,”殷晏静观察着何姨娘的神色,慢慢道:“王爷在陪着王妃做胭脂。”
“你害怕了?”
何姨娘抚着耳边成色极好的翡翠耳饰,嘤咛一声:“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唐玄宗那么宠爱杨贵妃,马嵬坡不照样把她丢下了,让男人一时兴起,又不是什么难事。”
殷晏静皱了皱眉头,别开脸。
何姨娘说这些话倒也不是只为了给殷晏静宽心,她的出身在那摆着,从小被卖到青楼学的就是这些狐媚之术,在她的认知里男人都是一路的货色,不过三招,就治得服服帖帖的。
说起来,他的这点自信倒不算是师出无名,当年一起学艺的姐妹中,容貌比她出挑的,身段比她好的,琴艺比她搞得,到头来都不如她过得好,她早早地攀上了安国侯,吃喝不愁,又没有主母要伺候,自自在在神仙一样。
在何姨娘看来,她可是有大把的经验之谈可以传授给殷晏静的。
所谓夏虫不可语冰,就是这个道理。
“你去了王府先不用着急出头,”何姨娘摆弄着眼前的首饰,语气轻松:“人前人后地都要对王妃敬重,肯定得受些委屈,等到殷曼易自生自灭,咱们再做打算。”
殷晏静低下头,摆弄着手中的帕子,轻声道:“女儿就是想出头,恐怕也见不到王爷。”
何姨娘恨铁不成钢地闭了闭眼睛,加重了语气:“你得等,这种事情越是着急越是没用。”
殷晏静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她知道,何姨娘没亲眼看到靖王和王妃在一起的样子,什么样自欺欺人的话都能说出来,她也不指望何姨娘能懂了。
看着女儿一脸的委屈巴巴,何姨娘也埋怨不起来,握着她的手道:“你信娘亲的,入了靖王府再怎么说也比别的亲事强。”
殷晏静咬着嘴唇点了点头,以她的出身,想走明路找一桩这样好的亲事是不可能的,她心里有数。
“乖女儿,”何姨娘轻拍着她的手背,低声嘱咐:“一会儿走的时候别忘了去巷子口的裁缝铺拿娘亲给你做的衣裳,府里那帮人肯定不会帮你置办的,侯爷虽然有心但到底是个男人也顾不上。”
殷晏静又想起刚才梁忆瑾穿的那身衣裳,淡绿的襦裙,米黄色褙子,袖口处是简单的兰花样图案,普普通通的衣裳穿在她身上,就让人不由得想多看两眼。
真正的美人才不需要衣装呢,披个麻袋都好看。
*
披个麻袋都好看的人儿这会儿正坐在鼎和丰最大的包房里端着小瓷碟哄着对面的人拿汤包蘸醋吃呢。
姑娘眼眸清亮,眉梢眼角俱是笑意,也不知哪根筋打错了,好话说了一箩筐。
彦卿靠在椅子上,懒洋洋地笑着:“我就不明白了,你不惜说这么多违心话的恭维我,就为着哄我蘸口醋吃,为什么呢?”
梁忆瑾又把小碟往前送了送,眉目温柔,声音细细软软的,“妾身想,王爷吃了这种醋,或许就能少吃点别的醋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早上六点没有二更了……我要睡觉了……
口红我已经挑好了,无所畏惧!(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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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魔王
【少吃点别的醋。】
彦卿琢磨着这句话, 手指抹着唇角,慢吞吞地笑了,“你不会是才发现吧?”
梁忆瑾放下手中的碗筷,看着那张散漫的笑脸,无奈道:“是芊儿擦书架的时候发现的。”
大概是自知理亏,彦卿主动捏起筷子把那只在醋碟中打了个好几滚的汤包夹了过来,默默地与它对视半晌,眼一闭,一口吞了下去,嚼都没怎么嚼, 俊生生的脸痛苦地蹙成一团,连耳根都憋红了。
他是真的讨厌这个味道。
难得从彦卿脸上看到这么丰富的表情。
梁忆瑾忍着笑意, 见好就收, 赶紧把茶盏递了过去。
彦卿接连喝了好几口,把嘴里的味道压下去些, 这才开口说话,耍赖道:“想了想,那封信还是我帮你收着吧。”
说的是中秋时林尧让人捎来的那封信, 就写了一句话的那封信。
当时彦卿非常坦然地让梁忆瑾收好, 梁忆瑾还挺意外的, 就随手放在了内室的书架上也没管,结果前两天芊儿掸灰的时候才突然发现那封信不见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拿走了。
思来想去,梁忆瑾认定“嫌犯”只可能是那位尊贵的七爷。
好在嫌犯的认罪态度还算不错, 稍稍试探,就自己承认了。
梁忆瑾低头喝着粟米羹,脸蛋红红的,嘴唇上沾着盈盈亮亮的糖渍,明眸皓齿,整个人都像是闪着光似的。
彦卿一手撑在桌边,笑睨着她:“高兴了?”
梁忆瑾笑眼弯弯,一口接一口地喝汤,就是不说话。
“有个事儿得跟你商量一下,”彦卿往梁忆瑾身边靠了靠,“殷家的茶会你得跟我去一趟。”
“去呀,”梁忆瑾抬头,喂了一勺粟米羹至彦卿唇边,没心没肺道:“都说殷家的园子比得上宫里的御花园,妾身也想去看看呢。”
彦卿低头把那口粟米羹吃了,不出所料地又皱了皱眉头,嫌弃道:“太甜。”
太酸不行,太甜也不行,太辣好像也不行,梁忆瑾回忆了一下彦卿平日爱吃的……
他好像没什么爱吃的。
“殿下,”梁忆瑾舔舔嘴角,真心实意地发问:“您爱吃什么呀?”
彦卿也很认真地想了想,勾了勾手指让梁忆瑾靠近些,梁忆瑾听话地把耳朵往前送了送。
“再近点。”
彦卿胳膊肘撑在桌子上,笑得吊儿郎当。
等梁忆瑾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被人勾住脖子,在嘴唇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散漫的笑声随之传入耳朵:“爱吃你。”
*
殷家茶会那日,天公作美,是个万里无云的大晴天。
芊儿伺候着梁忆瑾更衣,笑道:“原本还怕这件纱裙太单薄,可看着今儿这日头,也刚刚好。”
梁忆瑾对着穿衣镜转了个圈,她选的这件齐胸对襟的襦裙,纱质轻而不透,飘逸俊秀,在猎猎的日头下格外赏心悦目。
彦卿从外头进来,看到梁忆瑾又在更衣,诧异道:“你今儿一早上换了几身了?”
“这是最后一身了,”梁忆瑾转过身来,莞尔一笑,春光不及她明媚。
彦卿挑眉:“看来翁主今儿是没打算给别人留活路啊?”
“去的可是殷家,”梁忆瑾往一侧偏了偏头去戴耳饰,“那可是羊入虎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