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后紫
谭秀珠一时气急,想要骂回去。
苏雪桐拉了她的手,道:“娘,帮个忙。”
苏雪桐弄了个桌子摆在了酒铺前,请人免费品尝她新酿出来的酒。
白木镇上的酒铺只苏言和开的一家,自打他失踪,许多人想要买酒还得往隆城去。
苏家的酒铺重新开张,可谓是好事啊。
白木镇上许多好饮的,都是怀着只要有酒味就凑合喝吧的心情去捧的场。
哪知一喝,嘿,居然不用凑合!
这时早不是前朝,大户人家的女人才爱裹小脚,像白木镇这些偏远乡镇,一个镇子里恐怕也就只有吴大夫家的闺女还裹了小脚。
时人不在意女人大脚,也不在意女人抛头露面,那也就不在意苏雪桐是个女人还酿酒这档子事了。
苏家的小酒铺恢复了正常,谭秀珠感慨万千。
如此若是那司铖失言,不送钱来,她和女儿的日子也不是不能过。
至此,苏雪桐觉得生活彻底走上了她想要的正轨。
到了月底,谭秀珠整日惦记着的司铖,果真叫人送钱来了。
来的人是李二虎,苏雪桐认得他。
李二虎是摸黑来的,这时,谭秀珠和苏雪桐早吃过了晚饭,正准备睡下。
李二虎可不是司铖,敢翻墙进院,他就蹲在门口,拍了拍苏家的大门。
谭秀珠披了件衣裳,大着胆子站在了正屋前,一手还摸向了门前竖着的扫帚。
“谁啊?”
“山上下来的。”李二虎压低了嗓门说。
谭秀珠回头看了看自家闺女。
这声音,听着有些耳熟。
苏雪桐越过了谭秀珠,一手摸向了怀中,走到了大门前。
哪知,门将散开一条缝,啪一声,荷袋落在了脚下。
李二虎道:“二当家说了,要是姑娘有事就去镇子外的秋里渡口报信。”
苏雪桐打开了门之后,只瞧见了李二虎匆匆上马的背影。
她弯腰捡起了荷袋,里头沉甸甸的。
荷袋一打开,将里头的钱币哗啦啦倒了出来。
谭秀珠仔细一数,竟然有五十个大洋之多。
这是司铖和谭秀珠的约定,苏雪桐一直被蒙在鼓里。
桌子上摆着的五十个大洋,在油灯的映照下,明晃晃的闪花了眼睛。
苏雪桐挠了下头,问谭秀珠,“那天…他是怎么说的啊?”
谭秀珠一点都不想提自己被威胁的事情,低声道:“就说了会每月让人送钱下山。”
“要他的干什么!”苏雪桐没头没尾感概了一句。
谭秀珠原本想着那司铖最多不过让人送个一两个大洋,哪里能想到一送就是这么多呢!
这会儿也觉得这钱烫手,可人家送了下来,总不能再给他送回到山上去。
谭秀珠习惯了事事都听闺女的,抬了头问:“那这些怎么办?”
“买粮吧!”片刻间,苏雪桐有了决定。
谭秀珠虽不会酿酒,可每年苏言和下乡收粮的时候,她害怕他烂好心,给的价钱高,总是会跟去。
收粮这个时节将好,六月下,正是割稻忙的时候。
第二天,母女俩关了酒铺,雇了辆板车,上路了。
花光了五十个大洋,买来的粮食够堆满半间屋。
谭秀珠看着那小山包一样的粮食又发了愁,该怎么往家运,又堆到哪里才合适。
可苏雪桐压根儿就没想着要将这些粮运回白木镇,她在村子里寻了一家孩子最多的破落户,给了那家一个大洋,将粮食全都寄存在那里。
破落户姓陈,男人叫陈四宝,咧着大嘴,接受了这天降好运。
心里还想着,这么多粮,哪怕是少个一袋半袋的……
才想到这里,陈四宝就被苏雪桐单独叫到了屋里去。
只见眼前这个雌雄不好辩的少年,阴森森地看了他半晌,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手|枪,啪一下搁在了桌子上面。
“彪风寨知道吗?”苏雪桐回忆了一下司铖那变态的表情,有样学样,慢条斯理地开了口。
陈四宝顿时乍出了一脊背的凉汗,他的膝盖一软,跪倒在地上说:“姑奶奶放心,姑奶奶放心,这些粮食,我保证一粒都不会少。”
“还不止这些。”苏雪桐收回了手|枪,拢了拢手,仍旧话音缓慢:“把你家下面挖空做地窖,下月,下下月还会有粮……放心,少不了你的好处。往后,你这一大家子,断不会再挨饿了。”
于是母女俩坐着空板车走,又坐着空板车回去。
回去的一路上,谭秀珠的眼睛有意无意地总朝苏雪桐的怀里瞟。
苏雪桐知道,那会儿她同陈四宝在屋子里说话,将好被谭秀珠撞见。
她知道谭秀珠在看什么,轻轻地嗯了一声,道:“司铖给的。”
那天,还在马上,司铖偷偷地将这把手|枪塞到了她的怀里。
也是,即使是涂了三步倒的银针,也还是没有手|枪好使。
——
日子一天天过的飞快,转眼夏天过去,就连秋天也没剩下几日了。
听人说的,那个吴灵仙快要成亲了。
成亲的对象就是吴大夫收的儿徒。
要说这吴大夫救人治病,功德满满,应该儿女成群才对。
哪知道娶了一妻一妾,早年连孩子也是一个接一个的往外生,却全部都是女的。
吴家一共有七个女儿,镇子上的人都管吴家的闺女叫七仙女。
吴灵仙排三,乃是吴大夫妻子所生的幼女。
按照大户人家的算法,吴灵仙就是嫡幼女。
她头上的两个姐姐早已嫁人,底下的那四个妹妹,又都是妾生女。
这继承家业,招上门女婿的重任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按理说,司铖若是不上山做土匪,也算是顶好的上门女婿候选人。
可司铖已经在土匪的路上,一去不回头了。
连苏雪桐这个准原配,都得替这对儿金童玉女惋惜。
不过,要不怎么说是白月光呢!命中注定只能高高地挂在天上。
谭秀珠也是去白木河边洗衣裳,听其他的妇女八卦来的。
回家说给苏雪桐听,还只当苏雪桐已经忘记了吴大夫家的掌上明珠了。
“……就是那个,你眼睛不舒服的时候,她还来咱家给你送过药。”
苏雪桐点了点头,心说,不止,她还上山送过信儿呢。
饶是过去了很久,一想起“思女心切”这四个大字,苏雪桐还是有一种被狗啃了的心情。
要不是还得和那吴灵仙保持官方性的友好,就苏雪桐这个有仇不报睡觉难受的性格,不知道得整出什么事情来恶心恶心她。
只是,那些前尘往事,还提她作甚。
现在,苏雪桐只想站在司铖的立场上唱一首歌——女朋友嫁人了,新郎却不是我。
这其中有多少的幸灾乐祸之情,还是不表述了。
谭秀珠晾完了衣裳,又去镇子口买菜,回转时,继续和她八卦:“听说那吴灵仙一开始并不想嫁呢!闹绝食,还偷跑了一次,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隔了一天自己又回来了,还同意了亲事。”
不想嫁那是肯定的啊!
人家原先有相好。
至于偷跑,又回来……苏雪桐参不透这其中的奥妙,她也懒得管这些就是了。
谭秀珠见苏雪桐一直无言,多看了她两眼道:“桐丫儿,往后啊,你想嫁谁就嫁谁,娘不逼你嫁。”
“我过了年才十四啊娘!”苏雪桐一听到嫁人这个事情,脑壳抽疼。
“不小了,十六到十八岁是女人家最好嫁人的时候。那吴灵仙,也就十六七呢。”谭秀珠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
苏雪桐咧了咧嘴,没有言语了。心里却想,只要不谈嫁人,她们还是好母女。
只过了三天,吴家就大张旗鼓地办起了婚事。
虽说是招上门女婿,可该有的嫁女步骤一点都不少。
正午时分,吉时。
吴家的轿子打苏家的酒铺前路过,吴灵仙叫了停,她不顾媒人的反对,掀开了红盖头。
苏雪桐正坐在铺子的门口,翘着脚。
今儿买酒的不多,她仰着脸,坐等谭秀珠送午饭。
本以为吴灵仙找自己有话要讲,比如让她传个话什么的——你告诉司铖我不会忘了他,或者,我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可是苏雪桐脑补过头了,到了轿子的跟前儿,吴灵仙的眼睛像是沾染了毒液,大红的嘴唇一勾,笑的恶毒又悲伤:“你以为你就能如愿以偿吗?不,我告诉你,我要用我一辈子的幸福来诅咒你,绝对不会让你如愿以偿的。”
苏雪桐愣怔了片刻,眼睁睁地看着大红的轿子被人重新抬起,她犹如一只炸毛的猫,一边跳脚,一边朝着轿子竖起了中指。
啊呸,她肯定能如愿以偿。
谁他妈爱嫁司铖谁嫁去!
反正她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