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后紫
苏雪桐大约是年轻,越累倒越精神了。
屋子里有些闷热,她穿着贴身的小衣裳,摇着蒲扇,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
这个摇椅,是她花了一个大洋,让镇子南头的木匠做出来的。
还别说,钱花的值当,这夏夜里,一边轻轻摇着,一边看着月亮,别提多美了,摇着摇着就能治好失眠。
苏雪桐惜命啊,害怕自己着凉,拿了自己的白褂子,搭在了身上。
迷迷瞪瞪间,忽地听见院子里一声轻响。
苏雪桐的第一反应是去摸枪,虽然她从来都没有扣动过扳机,可捏在手里,也是安心的。
她提了枪,从摇椅上翻坐起来,身上的白褂子滑落于一旁。
再抬起眼眉时,正对上司铖那张精彩纷呈的脸。
十四岁的团子,抽条长了不少,该细的地方细了,该圆润的也鼓了起来。
夏日的小衣裳,都是用最凉快的布做成的,紧紧实实地包裹在身上,司铖只看了一眼,便只觉周身的血气翻腾着涌到了两个地方。
一个是脸,另一个在身子的半中央。
司铖冷着脸拾起了滑落在地的褂子,扔在了她的身上。
苏雪桐低头看了自己一眼,还好啊,小衣裳不是透明的。
她搁下了枪,穿好了褂子,才问他:“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司铖闷声道。
苏雪桐“哦”了一声,一双眼睛扫到了他的腰间,只见两边都鼓囊囊的,便知道他八成要进城。
她心思转了几下,问他:“你要去杀人是吗?”
司铖不想说谎,于是不吭声。
就相当于默认了。
苏雪桐又说:“那你好好活着。”
想了瞬,不放心地嘱托:“你杀人的时候,得看清楚那人的脸。”
司铖只觉这话听起来莫名其妙,却还是点头答应了。
他只在苏家呆了一炷香的时间,临走前,跟团子道:“夏天也别贪凉。”
苏雪桐这人识好,旁人劝她好的,她能听的进去,乖巧地点头应下了。
司铖抿一抿嘴,其实他心里想说的不是这个。
然后,他也不知道他心里想说的到底是什么。
心底的感觉杂乱,司铖走到门边,又回头看了她一眼,“等我回来再说吧!”
再说什么?
苏雪桐没懂,立在门边,一如一年多前,看着他的背影绝尘而去。
她知道的东西有限。
不知道的有很多。
比如,她不知道司铖就是听了她的,杀人前要看清别人的脸,这才错失了杀掉督军的机会,从而被督军府的人给活捉。
接下来,苏雪桐日思夜想盼望的名场面,并没有她的亲眼见证。
司凯复居高临下看着眼前年轻的土匪头子,总是觉着在什么地方见到过他。
而司铖呢,盯着男人的脸,与记忆中看过的那张照片重合,竟是没有一点变化,满心的仇恨,恨不能将他一口咬死,好下去陪他娘。
“你叫什么名字?”司凯复压下了心中的奇异感觉,冷声问他。
司铖冷笑,一勾嘴唇道:“你猜。”
猜是猜不到的,可是一搜身,打司铖的怀里搜出了一个牛皮小包。
司凯复看清了里头的银针,整个人都呆掉了。
“佩甄,你是佩甄的……”
若是苏雪桐能够亲眼见证的话,会说名场面也不过如此,就和电视上演的差不多,一样的天雷滚滚,外加狗血满盆。
可惜了,她不止没有见证到名场面,再次见到司铖,还是一年后的事情。
这一年里,发生了许多事情,彪风寨的少当家,带着一干人等接受了收编,从土匪摇身一变就成了正规军。
而督军的地盘从隆城扩展,周边的三城四县,全都统一。
又是苏家的酿酒日,苏雪桐才将蒸煮好的粮食摊开,苏家的酒铺前来了一排的兵,二话不说,就架着她和谭秀珠,塞进了汽车里。
谭秀珠惊慌失措,连声询问:“桐丫儿,他们是谁啊?要带我们去哪里?”
与她相比,苏雪桐就显得镇定许多了。
反正,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坐了半天的汽车,母女俩人就被带进了一座花园洋房里。
谭秀珠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豪华的房子,拉着苏雪桐的手,颤抖不已。
“桐丫儿,你说是不是你爹……”他发迹了?接娘俩享福来了。
谭秀珠忍不住心潮澎湃。
她的话并没有说完,从楼梯上走下来一个军装青年,穿着高筒的黑马靴,一步一步地走到了苏雪桐的跟前儿。
谭秀珠看清了那人的脸,张大的嘴巴,怎么也合不到一起去。
正所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一年过去了,如今的司铖拿的可是扶摇直上九万里的剧本。
意气风发,势不可挡。
就连长相也越发的英俊神武,挥一挥手,不知得迷死了多少吴灵仙那号没见过世面的小妮子。
司铖对上了团子那双漂亮的很眼睛,扬着嘴角说:“以后我接着养你,穿旗袍,当……”
“当什么?”苏雪桐牙都咬在了一起。
“当……大小姐。”连司铖也不知晓,为何自己突然改了措辞。
苏雪桐缓缓吐出一口长气,在汽车上她就想好了,司铖如果说让她当太太,她就……跟他拼命。
反正不过一个惨死街头的结局。
而今,好吧,没准儿还能有个反转的结局。
第19章 变态大佬(19)
既来之则安之罢。
苏雪桐也没在怕的。
只是一路上胡思乱想, 乱七八糟的念头塞满了脑袋,这会儿才算是尘埃落定。
她喘过了一口气, 这才正儿八经地打量起眼前的人来。
司铖的身量又长高了不少, 目测得有个一八五,两条结实的大长腿, 在军装裤的包裹下, 显得格外的…有力气。
苏雪桐没往性感上想, 满脑子都是他要是踹谁一脚,没准儿得要了那人半条命。
他的腰间别了枪套, 银色的枪柄只露出了一角。
苏雪桐一眼就相中了他的枪套,心里还想着赶明儿得找他弄一个。
如此一来,她也就不用总把自己的枪搁在怀里了。
夏天还好,冬天怎么捂都不会热。
司铖见她的眼睛忽闪忽闪,没往他的脸上扫, 却一直落在自己的腰间, 收拾起了没有放出豪言的失落。
反正他现在翅膀够硬, 人也已经接回来了。
当太太,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司铖已面满十八岁,他从彪风寨里带出来的人,旁的不说, 就那个李二虎现在已经讨了两房姨太太。
就连涂千汇也十五岁了, 整日叫嚣着要娶个媳妇, 好传宗接代。
司铖可没有传宗接代的想法, 他还巴不得他们老司家到了他这一代戛然而止, 好气死那个司凯复。
可是只要一想起离别的那个夏夜,他腹中总会腾着一团子烧的他口干舌燥的火来。
如今起火的种子就在眼跟前儿,司铖却只能沉静了心道:“你瞧瞧,可还有什么需要置办的?”
他也是头一回给女人置办宅子,地方是他选的不错,可这屋子里的物件儿都是李二虎采买的。
那家伙时常在女人堆里打滚儿,对女人的喜好最是了解。
其实司铖也是头一回来这里,团子来之前,他才将上下楼都逛了逛。
怎么说呢?花里胡哨,不甚满意。
司铖在心里想着,赶明儿还是再弄一套宅子,想怎么布置,就让团子自己来吧。
苏雪桐扫完了人,才有功夫扫眼看向屋子,也就是大致一看,然后假客气地说:“嗯,挺好的,比我家可大多了。”
说着,她还指了指不远处两开门的大屋子,眨巴着眼镜问:“那个屋是干吗的?”
司铖哪儿知道啊,一横眼睛。
一旁候着的管家小心翼翼地答:“回太……回大小姐,那儿是厕所。”
苏雪桐故意张大了小嘴说:“天啊,厕所得有我家西厢的柴房两个大了吧!”
谭秀珠愁的头疼,一向机敏的闺女,怎么就哪壶不开提哪壶了呢!
管家的后头还立着一个老妈妈和一个小丫头。
老妈妈秋氏的定力好,听见了也只当没有听见。
小丫头兰馨就不成了,抿嘴憋笑憋的很是辛苦。
这乡下来的姑娘,虽然长的还成,可比她这做丫头的土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