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日上楼
他……不高兴?
为何不高兴?
郑菀不太明白,不过却也不大在意,这人高兴也罢,不高兴也罢,如今也与己无关。
只是今日这一身紫袍,着实是赏心悦目。
崔望瞥了她一眼,视线落到躺了一地的尸身上。
同为驭兽门的黑铁令士已经开始收敛尸身,元兽对他们来说,是伙伴,是亲朋,他每收敛一具,便会在额前画上一道结印符,天罗宗、无妄宗和欢喜宗佛修在一旁念往生咒。
待房间收拾一空,众人这才出了屋子,来到大殿。
此时,在看着这奢靡处处、精致非常的美人殿,心境便变了。此处再不是人间盛景,而是吞噬人的地狱牢笼。
郑菀看向溺情道君,在他的美人殿内连死了两人,这人看上去依然一脸无谓,见她看来,还朝她露出了个不太正经的笑脸。
皮相确实不错,尤其一双桃花眼,一眨便是一个春天——
不过,只要一想到这副俊美皮子下的七千八百岁,便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太老,柴了些。
啃不动。
还是……
郑菀看看书晋,书晋朝她露出个小奶狗似的笑,讨好的、热情的,若他身后有个尾巴,怕已是欢快地摇起来了。
再看看崔望,这人正绷着脸一本正经地发号施令。
论起来,在场所有人里,他崔望这皮相才是上苍厚赐、天下少有。
只可惜,逗人欢心的本事几乎没有,一开口便能噎死人,不过即使如此,前赴后继、死心塌地之人依然数不胜数。
梦中的无情道主,爱慕之人简直可以从沧海河东,排到沧海河西,等到无相境后,旁的三千大界里,还会再来一个天之娇女……
隐约记得,那人后来好似也飞升了?
郑菀揉了揉额头,让自己不要再想。
“今日任务变上一变,尔等依然分成四队,每队队长带上一条元绳索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去,遇到飞僵,便合力将它捆回来,若是不敌,及时捏碎翠玉。”
此次来的黑铁令士,不算崔望,便有二十四位,去了碧落和勠力,也还有二十二位,分成四队,两队是五人,两队都是六人,黑铁令士大都是知微境修士,有两个队长甚至是无妄境,只要不是碰到大面积飞僵,安全都是无虞的。
何况还有崔望居中策应。
郑菀听得分明,崔望是想先将迷雾中最不好对付的刺头收了,再往前探,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现下,便去罢。”
崔望拂袖,将十二枚剑丸分别送入四位队长手中,“若本君不能及时赶来,先以此物应付。”
“多谢大司卿。”
黑铁令士们纷纷垂下了头颅。
剑丸珍贵,制一枚便要耗损不少精力,如大司卿这般人物,竟然肯为了他们的安全做到如此,已叫他们心服口服。
若说之前还因为他的冷漠而生出些许芥蒂,此时却一点没有了。
四队队长将剑丸小心收入储物袋,招呼队员们纷纷往殿外走,郑菀转身也往外去。
她是被分配到东边一队的,队长是天樽门一位无妄境修士,性格稳重温和,对她很是照顾。
“尽欢真君留下。”
郑菀一愣,转过身,见崔望直直地看着她,缓缓道,“本君与真君还有些私事要谈。”
“……”
!!!
原本大步往外走的黑铁令士们不约而同地变成了蚂蚁移步,他们慢吞吞地往外挪,纷纷竖起了耳朵。
原来,苍栏报上报道的,都是真的。
离微道君果然与玉清门这位真君有一腿,两腿,无数腿!
难怪尊者大典上离微道君表现奇奇怪怪的。
这事实的离奇程度,大约与前天埋下的尸体突然复活从地里蹦出来有得一拼。
众人想听个墙角,奈何离微道君没让他听。
一股柔和的元力从殿内拂出,将所有人都送到了殿外的长廊,溺情道君翘着二郎腿坐在那长廊的栏杆上,对着空中一阵乱弹,谁知一道剑意从被他破开的空间里射了出来,与之一同出来的,还有离微道君冷冷的一声:
“道君请自重!”
听不到璧角。
溺情道君可惜地将布开的捕音网收了回去。
见其他人凑过来,不由摆摆手,赶鸭子一样将人往外赶:
“快走快走,还在这等什么?”
而殿内的郑菀,则奇怪地看着崔望:
“道君你……留我何事?”
她不认为,两人之间还有什么事值得私下悄悄说。
崔望一下子抿紧了嘴,就在郑菀打算转头走人时,突然道:
“莫要叫我道君。”
郑菀在男女之事上,一向聪明,或者说,很聪明。
她一下子便听懂了崔望的言下之意,却选择装傻,眨眨眼:
“可道君,不叫道君,叫什么?”
崔望张了张口,又张了张口,在她天真的眼神里,艰难地道:“崔望,或者,阿望,随你。”
话完,一张白玉似的面皮已经涨得通红,甚至在郑菀沉默的眼神里,越来越红,竟像是要烧起来。
郑菀心底升起一丝荒谬的感觉来,最近崔望的表现,一而再、再而三地叫她吃惊。
他时不时地试图用他无边的财力打动她,向她求和,这初始并不叫她动容:毕竟那等表现,只让她觉得,在他心里,她不过是一个可以用物资收买的、轻浮的女子。
凡间界,这样追求人的把戏,她见过不知凡几。
那些个纨绔,追求小官家女儿时,也是这等表现。
豪掷千金、请一般人请不到的戏班来专为一人表演一出戏,送绫罗绸缎,送金饰玉器,一切限于身份规制不能去的地方,那些纨绔都可带你通行——
而当那些小官家女儿含羞答应时,纨绔们便抽身而去。
品行稍好些的,不会动那女子,享受一番爱慕后,便与你说“好聚好散”;而差些的,还会哄人丢了身子。
她从前冷眼观之,既不反对,也不赞成:在她看来,不过是那些女子自我轻贱,深信了这些纨绔,才落得满京嘲笑、匆匆嫁去外地的后果。
可此时此境,她不再如从前高高在上时才明白,当那样一人裹挟着财力、带着无双俊美来时,要保持那颗心不动不摇,委实艰难。
人作戏,戏迷人。
她一不小心动摇了。
可就是因为动摇,这人才与其他千千万万人区分开。
旁人可以轻贱嘲笑她,唯独他不能。
崔望不能。
“郑菀,叫我崔望。”
崔望直挺挺地站着,坚持道。
他看到那双漂亮的眼里浮起迷离,那是过去记忆的馈赠,可那丝迷离,又迅速化为飞烟,一下子便不见了。
崔望只看到郑菀一下子便竖起了钢刺,那刺根根对着自己。
“道君,莫要这般说,郑菀当不起。”
“你当得起。”
崔望执拗道,在郑菀还欲张口拒绝时,一股脑将储物戒里的剑丸塞到她手里,粗略看去,大约有百来个。
郑菀捧着这些个剑丸,被他一下子抱在了怀里。
紫袍虚虚拂过她的脸颊,擦着过去,崔望环抱住她,不顾郑菀的挣扎将她死死搂在怀里,她将下巴磕在她肩窝里,声音执拗:
“郑菀,叫我一声崔望。”
好似这一声“崔望”,时光便会倒回。
他哄她:
“菀菀,你叫一声,一声便好。”
冰雪囚笼里,月夜冷寂时,他耳边总能听到有人用那娇怯怯的声音喊他,“崔望,崔望,崔望”。
郑菀不明白他为何执着于一声“崔望”,却偏偏拗劲发作,闭嘴不肯开口。
一片死寂里,崔望放开她:
“罢了,你先去。”
郑菀想将剑丸还他,却被他送出了殿外,随着一声,“离书晋与溺情远点”,共同传入了等在殿外的黑铁令士耳中。
“……”
顶着同僚们灼热的眼神,郑菀忙不迭将一捧剑丸送入了储物镯。
千霜走到她面前,期期艾艾了一会,似鼓起巨大勇气道:
“尽欢真君,可否送千霜几个剑丸。”
似是怕郑菀反对,急急道:
“真君本事高强,何况这般多,真君也用不完。千霜无能,怕迷雾中多有不测,才、才……”
在郑菀莫测的眼神里,千霜红着脸,再说不出话来。
她承认,她确实想要几个剑丸,只不过,不是用来使的,她阿耶给了她许多防身的法宝,已经足够了——
只是那人明摆着不给她任何靠近的机会,若她能得有几个有他气息的剑丸,也、也很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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