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日上楼
随着烬婆婆一声诧异,小猫儿散了。
郑菀揉了揉额头,不过才变幻了两样东西,魂识便见底了。她现在的魂识,大约是水洼吧。
“小娃娃,婆婆我说得没错吧,你这造幻诀,配合冰元根,当真一绝!”
“一般造幻诀幻化之物,并不会有属性,可你幻化之物,却带了你所属的冰元力,有冰冻、迟滞之效,以后,你万一打不过,靠着傀鉴和这幻化之物,也能脱身。”
“……”
郑菀无奈,“所以是逃跑之术?”
“傻,待你修出‘幻域’,能将对方拖入你所造幻域,有这冰冻之效,你便是无敌!”
“……”
若她没记错,能造域的话,已是妙法境了,离她……还差一个崔望的距离。
“行了别想有的没的,先练习。”
郑菀重新打坐,以仉魂诀恢复魂识,多练了几次造幻诀,到得累时才回房,回房经过摊了一桌画坏的符纸时,突然想到:
“婆婆,冰元力虽然暴躁,可我方才在使造幻诀时发现,当元力经过眉心道种,又转到凤珑时,似乎驯服了许多,我且试试。”
《符箓大全》是一本好书。
它能在玄苍界流行千年之久,缘由便在于它够基础,够全面。
在阐义时,以最浅显易懂之理,灌输给修士,如:
画符,追根究底,依然是一种引天地元气为己用的术法,只是这等术法,被封印在符纸里。不同的符笔、符纸,对不同属性的天地元气之力加成不同,而朱砂的品阶,也会影响符箓成阶。
还囊括了各个属性的普通符箓,譬如一阶符箓火球符、土盾符,二阶符箓金刀符等;还有不带属性的通行符箓,譬如神行符、大力符、金刚符等等。
郑菀的冰元根属性太过霸道,五行属性符里,只有个冰箭符和冰盾符能画——
不过这等符箓市面上极少,缘由便是,冰元根极难画出符。
是以,市面上一旦出现冰箭符和冰盾符,便立刻会被抢光。
其价格,要比普通的一阶符箓高出三倍。
譬如,火球符、土盾符是一阶符箓,按市价,一块下阶元石十张,冰箭符的话,一块下阶元石三张,品相好的话,一块下阶元石两张也是可能的;二阶冰盾符,价格更高一些,一张一块低阶元石——
扣去黄符纸、符笔、朱砂成本,若是成功率高,郑菀初期完全可以靠画符养家。
之前,她也是一直在冰箭符上碰壁。
这次,她沉下心来,先打坐了一会,运转仉魂诀,将魂识回到最满,给自己施了个除尘诀聊以安慰,又将崔望之前送她的天羽流光衣换上——
这么贵的衣裳,总要有点作用吧。
所有准备工作完毕,郑菀才重新拿起符笔,蘸了朱砂,冰元力在体内行使一周天,过眉心,入凤珑——落笔!
她以魂识指挥着被凤珑涮洗过的冰元力进入右臂,透指而出,落入符笔,手腕轻悬,开始画起之前早已耳熟于心的图形。
郑菀发觉自己进入一种极其玄妙的境界。
天地符箓,在创造伊始,便自成规则,而此时那种规则仿佛在引着她的符笔滑动——她的魂识被牵引着,元力服帖地顺着朱砂落入符纸。
一笔勾勒,提笔。
黄纹纸倏地亮了一下,方才还浮于其上的红色朱砂瞬间变成了幽蓝色,整张纸少了黄纹纸刺刺的手感,触之生寒。
“成了。”
郑菀勾起唇,掸了掸冰箭符对烬婆婆炫耀,“婆婆,你看。”
烬婆婆悻悻地道:
“好狗运,品相居然还是上层。”
她叹了口气,原先觉得这小娃娃尘心太重,却没想到,这般心思重的人,竟然能顺利进入许多修士一辈子都触不到的通明琉心境。
“没想到你居然误打误撞,入了通明琉心境。”心似琉璃,不染尘埃,在这等境界下,不论是画符,还是修法,都事半功倍。
“天无绝人之路,”
郑菀不明白婆婆口中所谓的通明琉心境是何物,不过却不妨碍她得意洋洋地道,“我阿耶说的没错。”
接下来,她便一鼓作气,连画到东方既白才停。
半夜的功夫,她一共成功画出了十二张一阶冰箭符,品相大都是上层,粗略算算,挣了……
五块下阶元石还有余。
郑菀还发现,当她画完符箓,消耗完魂识,再继续练仉魂诀,不过一夜,魂识便粗了那么一丝。
她兴致上来,连画了两日,最后在十五那日才停了笔,穿上天羽流光衣,仔细梳洗打扮过,大清早拿着崔望给她的号牌去赴约了。
第53章 鸳鸯盟
泾七街紧邻城主府,郑菀乘着鼻涕虫过来时,碰到的城守卫比其他地方多了将近三倍有余。
越是往里,能碰见的修士身上气息便越重,有些修士未收敛,经过时甚至能刺得人浑身瑟缩,连鼻涕虫的百足仿佛都蔫了些。
下了虫车,还要走上一里路,才到泾七街一号。
当郑菀站在这几乎占据了小半条街的泾七街一号,不得不再次对崔望的财力,形成充分的认知——她现在阿耶阿娘住的,大概就它一个门脸吧。
一号往左便是城主府。
甭管在凡人界还是修道界,有些道理,都是共通的:能挨着权力中心的,都是寸土寸金。
不过才站了那么一息,郑菀便感觉浑身毛骨悚然,仿佛暗处藏着无数双窥探的眼睛,但凡她有任何异动,便要立刻斩她于此。
就在这时,紧闭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木傀儡小心翼翼地从内探出头,一双咕噜咕噜的眼睛四处转了转,最后落到郑菀身上:“可是郑真人?”
修士未到玉成境,是没有道号的,一律称姓。
郑菀点头,木傀儡立时便咧开嘴笑了,只是他嘴巴大,一笑几乎要咧到腮边,讨好地退后一步:“郑真人请。”
郑菀新奇地看着他,兴许是崔望并不愿意混淆傀儡和真人的区别,这木傀儡身上并未刷漆,还保留着一圈一圈的树轮,眼睛不知是何物制成,倒像是南海明珠里嵌了个黑玛瑙,只是大白天看着,有点渗人。
“你叫什么名字?”
她记得那本风土大全里写着,最高级的木傀儡,便如十一二岁的少年,有基本的判别能力。
“真君叫我阿万。”
“阿万?”
郑菀笑了笑,随着木傀儡木腿“笃笃笃”的敲地声往里走。
绕过照影璧,穿过假山,走过池塘,玄苍界风物与凡人界大不相同,可即使她眼界不丰,也看得出此处奇花异草遍布,处处成景。
阿万并不多话,只是在经过门槛时,会特地停下来提醒一句。
两人走了一会,在一处楼阁前,停了下来。
“真君在里面等你。”
郑菀却已经怔住了,方才远远看,便觉桃粉梨白,酷似凡间一树又一树的海棠花,此时近了看,才知确实像,只是树干比海棠要更直一些,看着,也更风致一些。
恍惚间,她似乎又置身于凡间的国师府,海棠处处,但转身,她又忆起了那插进到喉头的剑锋,很冷——
弱者,只有受的权利。
郑菀垂下了眼睛。
阿万俯身提醒:
“真人,真君在里面等您。”
她才慢吞吞“哦”了一声,拾级而上。
兴许是为了赏景,楼阁架于高处,离地一丈,郑菀丝履落地时,才发现足面触地时,竟是温的,有湿润的水汽——
此地怕是建于温汤之上。
她慢慢走到阁前,扣了两声。
大门无风自动,从内打开。
阿万“笃笃笃”活泼地跑开了,郑菀深吸一口气,抬脚迈进门槛,绕过八扇落地屏风,在一色的古色古香里,前方十来丈许处,一白衣修士正身坐于案后。他墨发披散,长袍迤地,抬目看来时,一双漂亮的黑眸里,尽是古井无波。
深沉的紫檀木长案,将他把玩着青玉盏的十指衬得如玉一般剔透。
这人,当真无一处不美。
“你来了。”
崔望语气寻常,也不起身,只对着长案对面一指:“坐。”
郑菀提裙坐了过去。
天羽流光裙落地,落地时仿佛极冰之地绽开的雪莲花,崔望的视线落在她特意打扮过一番的脸上,黛眉、长睫,朱唇,最后又落到那双永远水盈盈的眼睛。
他挪开了视线,徐徐饮了一口。
郑菀鼻尖闻到了熟悉的酒味,这才发现,长案上摆了一碟子红沁果,一碟子金丝馕饼,甚至还有……
她丝毫不客气地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抿了一口:梨花白。
凡间的酒。
郑菀在入门大选时住过客栈,吃过玄苍界的酒,滋味更醇美,入腹还有元气流转,比起这梨花白,口感不知好上多少。
“崔望,看起来你甚爱这梨花白。”
郑菀道。
“喝惯了,倒觉得这辛辣艰涩的滋味,甚是不错。”
崔望又饮了一口,喉结往后滑了滑,待他将青玉盏放下,才发觉郑菀手肘支在桌上,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他。
“何事?”
他愣了愣。
“我能摸一摸这个么?”
郑菀嘴上问着,人却已经站起,跨过半个长案,指尖触到了他的喉结,脸上犹带天真和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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