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意千重
众女围在门口,从门缝里把明玉做的这一套都看在眼里,俱都认为追风是徒有其名,蔡家姐妹故弄玄虚。真要是那么厉害,明菲怎会放心让明玉单独进去锁狗?又见追风长得果然不凡,躺在地上懒洋洋一动不动,貌似很乖的样子,当下一窝蜂地笑嚷着要拥上前去学明玉的样子去摸追风。
明菲赶紧道:“你们不要动手,站在一旁看着就行,追风很厉害的。”拉住刘婉娘,又拽了袁枚儿一把,“就站在这里看看吧。”
刘婉娘胆子自来很小,见追风那副模样腿先就有些软,不等明菲拉先就站住了脚,袁枚儿却是憋着一股气,立志明菲能做到的事她也能做到,明菲越劝她越想摸。
陈莹却是知道厉害的,暗暗拉了要凑热闹的周清一把,周清就多了个心眼,又见明珮靠在门口紧紧抓着门框不进来,心里更是有数,蔡家姐妹说的话多半是真的。便跟着陈莹立在安全的范围内,只在一旁指点,并不上前。
追风把一颗大头搁在伸直的两条前腿上,眯缝着眼睛懒洋洋地打量着这群香喷喷的花蝴蝶,有些不明白她们到底想干什么。如果只是围观,那也就算啦,就和从前在龚家的时候一样,也经常有这样一群花蝴蝶围观它的,不理睬就行。反正明菲和明玉都在面前,也没什么要守的。
赵雪怡比袁枚儿精明,见众人都站在安全范围内不动,便拉住袁枚儿低声道:“算了吧,这狗看着不好糊弄,像只大熊似的。”
袁枚儿其实也害怕,有点想打退堂鼓,偏生看见明菲毫不在乎地拍拍追风的头,亲昵地道说了句什么,追风看着百依百顺的模样。于是憋着一股气,壮着胆子丢开赵雪怡的手,上前挤开明菲飞快地拍了追风的头一下,谁想追风竟然“呼”地一下蹿了起来,喉咙里发出低沉的一声咆哮。
还没等追风怎样,“呀”的一声轻呼,袁枚儿腿一软,眼睛往上一翻就跌了下去,她离追风是如此的近,其他人想来扶她都不敢。明菲赶紧安抚追风,追风不甘心地再次躺了下去,仍然警惕地看着袁枚儿。
明菲心知是袁枚儿挤她那一下惹的祸,可见到袁枚儿那被吓坏了的惨样,心中再多的气也消失殆尽,忍着笑上前扶起袁枚儿:“你看,我就说它脾气不好,我半年多才敢近它的身,你就是不听我的。”
袁枚儿最爱面子,扶着明菲的手挣扎着站起,全身瘫软地靠在明菲身上,嘴里兀自强硬:“谁说我怕了,明明是这地下的太滑了,我一个不小心就摔着了。你家的仆人太懒惰了,扫个院子都扫不干净。”
没有大哭大闹,也没有装死不动,还能强撑着说话,也算不错了。“是呀,这群懒人,我这就罚他们扫十遍。”明菲一迭声地应和着袁枚儿,将她扶到安全的地方,袁家的丫头婆子这才上前将袁枚儿扶住,一迭声地问她要不要回去,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被家仆簇拥着,袁枚儿本来很委屈很想哭,可看着明菲似笑非笑的模样,又觉得不能在明菲面前丢脸,强撑着道:“我没事。”又怪下人大惊小怪的。转眼发现自己簇新的罗裙上一大滩亮晶晶湿漉漉的狗口水,终于忍不住尖叫起来,连吓带恶心,就不肯再在蔡家呆下去了。
追风懒洋洋地闭上了眼睛,宁愿装死也再不肯搭理这群叽叽喳喳,鬼哭狼嚎的花蝴蝶。这是追风与贵小姐们唯一的一次失败的见面会,不过它事后却得了明菲亲自送来的一整只鸡。
明菲赔了袁枚儿一条崭新的裙子,又被闻讯赶来的陈氏骂了一顿。第二日陈氏又命人备了药材让明菲送去袁府看望袁枚儿兼赔礼道歉。
袁枚儿的事早被赵雪怡和跟去的婆子丫鬟说给袁二夫人知道,袁二夫人只恨袁枚儿胆子大胡作非为,却没怎么怪明菲。但对明菲养着这么一条狗却是有些感兴趣。
明菲趁机把龚远和送狗给蔡光庭,蔡光庭赶考,她不得不接下这个任务的事说了一遍,非常羞愧地说:“母亲怀疑我是因着上次和袁姐姐的口舌才故意指使这狗吓唬袁姐姐的,所以发怒。其实我知道袁姐姐只是被别人蒙骗才会对我产生了误会,说开就好了,我没往心里去,更不会因此想要报复她,不然就不会请她去玩了。但不管怎样,袁姐姐也是因为我大意才会被吓着的,母亲已是责罚了我,还请袁姐姐不要因此和我生分了。”
袁二夫人只知袁枚儿上次和明菲闹得有些不愉快,却不知道袁枚儿详细做了些什么,所以在清风观遇到明菲时也只是略略提过就算。听明菲这个话似乎是话里有话,就上了心。
等明菲一走袁二夫人就让人把那日跟在袁枚儿身边伺候的人叫来问,压着问了半天,终于追究出袁枚儿心中的那点小九九,不由大怒:“这八字还没一撇,你就捕风捉影地和人家杠上了,还敢学着那些粗鄙妇人搬弄是非,议论人家的隐私,当众下人家的脸,到处树敌,我看是把你宠得太无法无天了,叫你不知道什么叫体面,什么该做不该做了!”拍着桌子问袁枚儿知错不知错。
袁枚儿每次对上明菲总是战败丢脸,这次又莫名其妙惹上官司,不知明菲来探病时背着她和袁二夫人说了什么,心中大恨,不由哭道:“如果她自己做得好,怎会让人嚼舌头?小小年纪就不学好,我不过教训教训她罢了。”
“人家有父有母,轮得到你来教训?”袁二夫人气得脸色煞白,重话就出了口:“那是你什么人?就算是他真的给了她狗,又关你什么事?你还要脸不要脸?”又一迭声地问到底是谁撺掇着她这样做的,要把她身边的丫头婆子捉来问。
袁三公子闻声赶来,劝道:“母亲息怒。那日的事情我都看见了,妹妹固然有不对的地方,那蔡知府家的女儿也厉害了些,不过依我看,都是被人当枪使了。”
袁二夫人大为惊讶:“这是怎么说?”
袁三公子重点将龚妍碧的表现拿出来说了一回,又道:“龚家本来和蔡家的关系很好,此次却没有邀请龚家小姐们去做客,可见是恼了龚家。儿子以为,这桩事还当多方打听,小心一些的好。别到不能后悔的时候才后悔,可就迟了。”又说,“远亲不如近邻。咱们在此居住,纵然不怕得罪蔡知府,但他到底是本地的父母官,说不定什么时候有事求着人也不一定的。”
袁二夫人立刻派了得力的人出去打听,又骂袁枚儿:“没见过你这样傻的!你这个脾气,叫我怎么放心得下你?”说着却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袁家人口单纯,也没妾什么的,袁枚儿又是唯一的独女,难免养成这种不肯吃亏,又直接的性格,将来要是嫁入复杂的家庭,还不知道要吃多少亏。
袁三公子笑道:“儿子看着蔡家三小姐就很厉害,不吃亏也知道分寸,不如让妹妹多和她来往,一来修复一下两家的关系,二来也可以让妹妹学学。”
袁二夫人道:“可是蔡家的关系也挺复杂的。”有点担心袁枚儿学到不好的东西。
袁三公子道:“正是因为复杂,所以才要妹妹去学着点啊。只要蔡三小姐没人品问题,母亲就不必担心。母亲要是不放心,可以再让人去问问,儿子听说她年龄虽幼,却是很能干的。她继母生养,都是她协助着管理家中事务,很得族里老人的夸赞和喜爱。”
过了几天,袁二夫人又领着袁枚儿带了礼物亲自上门去见陈氏,表示自己教女无方,和陈氏聊了半日,竟然发现彼此兴趣相投,很是聊得来,于是约定两家要经常走动。
袁枚儿被逼着去和明菲搞好关系,纵然百般不愿,却也只得硬着头皮上,好在有赵雪怡和她做伴。明菲也不小气扭捏,每次都热情大方地招待她们,一来二去,纵然偶尔也会有不愉快冲突的地方,却也把那些小恩怨去了,加上周清和陈莹,几人宛然成了一个小团体。
第100章 后果
龚家姐妹三人很快就发现自己被排斥了,于是十分难过。龚婧瑜就要出嫁还要好些,龚婧琪可算是遭受了无妄之灾,不知从哪里知道众人是因为讨厌龚妍碧,连带着她也被厌弃,便在龚二夫人面前哭诉了好几回。龚二夫人却是知道前因后果的,只敷衍着化解。
可后来龚二夫人因去蔡府拜访陈氏,被陈氏不冷不热地对待,心中遍也恼恨起来,连骂陈氏不知好歹,忘恩负义,刚做了知府夫人就目中无人,太过轻狂。谁知过了几日,陈氏便让人拿了龚家从前送的东西和银子寻了个机会全都退还给龚家,不冷不热地说,从前的事情蔡国栋统统都不知道,如今蔡国栋知道了,劈头盖脸地骂了她一顿,从此以后再也不敢收龚家的东西了。
龚二夫人这才后悔了,忙忙地查到底是谁把她的话传到了陈氏的耳朵里,查来查去却什么也查不到。
龚中素眼看着就要任满,又到了考核的时候,心思活动起来,他在这从四品上一呆就是好几年,想要往上升一级,便示意龚二夫人去搞夫人外交,请蔡国栋帮着和京城里面搭搭线什么的。
龚二夫人心中有鬼,又不敢不去,命人备了比以往更重的厚礼,去了蔡家拜访陈氏。本来她早做好被冷遇的准备,谁知陈氏却爽爽快快地见了她,热情地问为什么龚家的女孩子们这段时间不来寻明菲她们玩?又说起龚远和蔡光庭等人在京城中的一些事,说蔡光庭已然是要定亲了,是京城里哪个名儒的孙女儿,女方又是如何的有才有貌,娴雅大方。还问她龚远和的亲事可定下了?
从儿女们身上扯到了今年的冬天会不会比往年冷,从今年最流行的服饰扯到了农庄的收成,就是没有扯到正题。龚二夫人厚着脸皮把要求说出来,陈氏也没拒绝也没明白给答复,只一径儿地说如今有多么的难,看着龚二夫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才又说是不管怎么难,就凭龚远和救了蔡光耀那件事,蔡家也不会坐视不管,一定会尽力。可最后始终没收礼,只说办好事再说。
龚二夫人素来拿钱砸惯了人,对方不收礼心中特别不踏实,可再不踏实也没法子,由着陈氏亲自将她送到垂花门口,礼数做足。龚二夫人喝了一肚子的水,坐在马车上随着马车的晃动还能听见肚子里的水“哐当哐当”地响,由不得郁闷得要死。
她只当明菲是继女,蔡国栋糊涂又是男人,陈氏是继母又新近有孕,都不会管这些琐事,女孩子之间的小矛盾闹过就算了,谁知道竟然被人当了真。突然想起当初明菲生辰时,陈氏给明菲操办宴会,还特意请了孙道姑来提升明菲的身价,不由暗恨自己糊涂。但她永远都是不会错的,见着龚妍碧时又把这错算到了龚妍碧的身上,觉得是龚妍碧不会办事情。
过了几日,龚中素那里来信探问事情的进展如何,龚二夫人不敢隐瞒,把事情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又推脱责任说是蔡家翻脸不认人,过河就拆桥,让龚中素自己回来一趟,亲自去拜访蔡国栋。
龚中素心中疑惑,找了机会赶回来,果然见到蔡国栋一张不冷不热,礼数做足的面孔。他当时有些生气,只道果真如同龚二夫人所说那般,蔡国栋过河拆桥,简直不是东西。但他到底是做惯了官的人,立刻寻了机会贿赂了蔡国栋身边的长随,意图打听到点内幕消息。那长随隐晦地提了一句,好像是几个小姐因为什么事闹得不愉快,还牵扯到了从前蔡家家仆和山贼勾结那桩事。
龚中素回去后就抓了人来问,方知原来是一件可大可小的事,但说到底却是龚妍碧招的口舌是非。龚二夫人此刻就把事情推得干干净净,结果龚妍碧挨了罚,龚中素想上门去道歉,却不知这歉怎么道。只好隔三岔五地去寻蔡国栋套交情,又写信给龚远和,让龚远和加强和蔡光庭的关系,请蔡光庭在中间转圜,发动所有可能的关系。
但沉重的打击还在后面,袁家托人委婉地拒绝了和龚远和结亲的意思,只推自己的女儿太过娇惯,不适合担当长房长孙媳妇的职责。
龚中素隐约发现问题出在自己的家里,却又没有证据,只好私下里寻了个机会找到龚妍碧,龚妍碧先前不肯说,见他发怒要去打她亲生母亲,这才哭着隐晦地指向龚二夫人,说龚二夫人不想大哥哥与袁家小姐结亲,想把袁家小姐留给二弟龚远秩。她原本也知道这些不该做,但为了她的生母和幼弟日子好过一点,她不得不做。
龚中素虽然佯作不信骂了龚妍碧一顿,心中却已经信了十之八九,想了良久,又想到多年前的一件事,还是把这事给压了下来。只暗地里开始关注庶子庶女们的教养出路问题。
却说蔡国栋对帮不帮龚中素这事却有另一番考量,他不想给人留下过河拆桥的印象,也不想因此彻底得罪人,就算不看龚中素,也该看看龚远和,龚远和正如同东升的旭日一样,谁知道将来会怎样呢?
蔡国栋先托人打听了龚中素的考绩,知道龚中素任期内虽然无功却也无过,按例还该升迁了,只不过得到的位置好坏却不一定。于是便在煎熬了龚中素许久之后,才又做了个顺手人情,表示自己已经给钟太傅写了信,钟太傅答应帮忙,一定能升迁,但位置好坏说不准,坚决不收任何礼。
龚中素不明就里,虽然表示感激,却也不敢真的相信,直到年底任满去了京里述职,被蔡光庭领着去拜访了几个人,很快就得到了升迁的消息,虽然地方不怎么好,是在北方一个相对偏远的地方任知府,但他也满足了。毕竟他是真的不缺钱,何况看到龚远和那么有出息,只觉得人生有望。
只是得知蔡光庭定亲的人家是有名的书香门第时,龚中素羡慕得不得了,便私下里请蔡光庭帮着打听一下可有什么好人家,也好早点让龚远和定下来。
龚中素一转眼又看到了李碧,心中便打起了小九九,问李碧可定了亲,家中有什么亲人,状况如何,越听越觉得不错,李碧没钱,他有钱啊,李碧是孤儿,那正好,若是做了他的女婿,将来便会全心全意地依附龚家,将是龚家一个助力,便盘算着要如何开这个口,把正当年龄的龚妍碧嫁给李碧。至于嫡女龚婧琪么,因为还有更好的发展空间,他就不考虑了。
蔡光庭立刻就发现了龚中素打的小算盘,心中便有些不满。不管怎么说李碧都是和他一处出来的,李碧这个人人品不错,他那么多妹妹都还没考虑,龚家就要来抢夺胜利果实了?哪里有那么便宜的事?便去试探李碧的意思。
结果李碧对着他说出一番心里话来,听得他目瞪口呆,说不出心里的滋味。李碧道:“我知道自己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现在没有资格说这个话,她也还小,不过等两年考试后,我若是得了好的出路,我便斗胆向表舅提亲。我也许不能让她大富大贵,却能让她丰衣足食,无忧无虑。”
事到临头,蔡光庭反而犹豫了,但李碧说的是两年后,正好仔细观察一下李碧的为人,也就应下。龚远和得知,却与蔡光庭莫名其妙地翻了脸,指责蔡光庭不讲兄弟情义抢他妹夫。没两天却又自己好了,冷眼看着龚中素利用那点有限的时间跑前跑后地为他打听张罗合适的婚配对象,每每八字刚有一撇,他就开始搞破坏,气得龚中素抖着两撇小胡子,怒气冲冲地去了任上。
龚中素升迁之后,龚家和蔡家的合作关系变了样子。龚二夫人仍然不时会去蔡家走动,只不过送礼只比普通礼物稍微重一点,表示关系比平常人等更好一些,但礼数上对陈氏却是不那么刻意周到了,毕竟龚中素和蔡国栋现在是平级。
陈氏仍然不冷不热地对待她,把礼数做足。冬季赏梅的时候,又特地吩咐明菲给龚家姐妹三人下了帖子,龚婧瑜和龚婧琪来了,龚妍碧却是托病没来。
冬去春来,转眼到了三月,龚婧瑜出嫁,陈氏封了一个厚厚的红包,带着明菲、明珮、明玉上门去道贺,显得既热情又周到,把该撑的场面撑到足,结果人人都说蔡知府的夫人为人仗义热情。
四月里,陈氏替蔡光仪精挑细选了三门亲事,一个是水城府附近一个穷举人的女儿,女方家贫,但胜在父亲有功名;一个是当地一个有钱商户的女儿,是家中娇养的小女儿,嫁妆据说很多;还有一个是从五品知州的庶女,虽然听说人不错,但生母出身不高,三个人选放到蔡国栋的面前任由蔡国栋挑选。
毕竟蔡光仪虽然是知府的儿子,但既是庶子又无功名,身无长物,想要得到好人家的嫡女那是有一定难度的。蔡国栋也没责怪陈氏办事不力,拿着那几张帖子想了很久,最后决定再给蔡光正一次机会,看看他下一次能不能通过童生试,博得功名,再寻门好亲。
第101章 烦恼(一)
明菲拿着手里的信,有些哭笑不得,清虚的信每年一封,寥寥几行字,无非就是宋道士身体健康,他又被嘉奖,已经升到从七品了,平安信不像平安信,问候信不像问候信。
他的升迁速度倒是挺快的,明菲也相信他一定混得很好。不过明菲不明白,身为一个道士,总记挂着给她写信干嘛,而且这信能给她带来的危险因素还很多,因此她每每看完之后就随手将信给烧了,不留一点痕迹。
夏日最后一朵荼蘼花开败,晴朗无风,金簪将十来幅画挂到廊下背阴通风处晾,边晾边笑:“三小姐,奴婢听说袁三公子的画在京城里是一绝呢,很多人去求,有人拿了银子去求,他往往偏不给,可若是谈得来,他什么都不要就送上了。那些人要是知道您这里有十来幅画,不知要羡慕成什么样子?看看这些画画得多好啊。”
“我不过是沾了袁小姐的光而已,我们这群人有几人没得到他画的?不要说我们姐妹几人,就是老爷和夫人的房里也挂有他的画。”明菲倚在窗边看着那些绘着各种花鸟鱼虫的画,暗想袁三公子袁司璞真是个怪脾气的,她若是他,一定要把这画高价卖了,不说别的,换点自己的医药费也好。当然,千金难求是对的,不过是为了把画卖得更高价而已。
金簪想了想,微微一笑:“那是,大家都有了。”却又补了一句:“不过您的最多。”
明菲微皱眉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金簪见她把脸沉下来,立即住了嘴,默默低头佯作很忙。三小姐年龄已经大了,但似乎没什么人来提亲,更不要说门当户对。袁夫人和袁小姐对明菲很不同,她们都能看得出来,其实除去袁三公子身体不太好,没有功名这一点,人还是不错的,家庭也不错,最起码就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明菲趴在桌上看着窗外发呆。
蔡国栋在给蔡光仪物色亲事,下一个就轮到她。
她不知道她会摊上一个什么样的男人,但可以肯定不会是什么好的,因为好的很可能轮不到她。
前几年还不觉得,把很多事情想得太过简单,随着时光的推移才明白,她这样的身世,纵然说轰轰烈烈地改了命,纵然蔡国栋升官发财,蔡光庭青云直上,陈氏生了大胖儿子,但附近知根知底的人家仍然是心存忌讳的。别的不说,就看明珮都有人来打听了,她在前面还没人来问就可窥一斑。
她总是要嫁的,到了那个年龄,蔡国栋无论如何都会想法子把她给嫁了,如果嫁给一个渣渣男人,或者是给人做续弦,她都会面临同一个处境,对方妻妾成群,儿女成群。像陈氏一样和对方斗?她对敌经验倒是丰富了,但那种生活真的让人很恶心。
但假如她不得不嫁给类似于蔡国栋的这种男人,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他生出一大堆庶子庶女侵犯她孩子的利益,她就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没办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都有为自己争取最大利益的权力,想要活得更好,活到最后,比的就是力量和决心。
想到狰狞可怕,不得不弄死很多条人命的她,明菲忍不住打了个冷战,那不是她要的生活,她不想再做另一个陈氏。她的目光再度回到那几幅画上,回想起这一年多来与袁司璞屈指可数的几次会面,少得可怜的几句对话。那个少年的目光沉静温柔,家庭情况简单之极,父母都是有知识讲道理的人,唯一难得对付的袁枚儿迟早是要嫁人的,最主要的一点是,他们家没有妾啊!
可是,那个少年,脸色如此苍白,身体如此瘦弱,能托靠终身吗?但这些都是以后考虑的,目前的问题是人家根本不会来提亲,尽管送她的画的确很多很好,但其他人都有,而且还是袁枚儿拿出来送的。袁司璞的身体那么差,袁家就不怕她把他给克死了?她自嘲一笑,又想起了李碧。
她对李碧起意,无关男女之情,单纯想找一个搭伙过日子的合作伙伴。她借着照顾蔡光庭,不露声色地照顾好李碧的饮食起居,其实就是想让李碧知道她的能力,告诉他,她会是一个合格能干的妻子。她要做的就是一个在他落难时期,对他伸出援手,真心尊敬对待的小妹妹。
当时她想,这种事情是讲究缘分的,她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后面的结果应该由他来谱写。因为无论什么时候,人对于主动送上门来的,太过容易得到的,往往都是不珍惜的。所以她可以主动照顾他,尽情地在他面前去展示她的优点,却永远都不会主动求嫁他。
现在她却有些后悔了。她应该想法子把自己送给他的,最起码他无父无母,自尊自强,知道好歹。李碧喜欢柔弱的女子又怎样?柔弱的女子也是女子,如果她能得到她想要的生活,偶尔装装柔弱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她知道自己这是矮子里选高的,但她又有什么办法?她被关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里,能见到的人除了亲人和仆人以外,统共就是那么几个,同龄的男人也就那么几个。她不是不希望能找到一个兴趣相投的人,不过她不抱任何奢望。前世那么好的机会,她都没能做到,这个世道她还能做到什么?她要求的不过是一个能搭伙过日子,尽量过得轻松单纯快乐一点的伙伴而已,与风月无关,以务实为要。
金簪见明菲又开始走神,本想劝她两句,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不由微叹一口气,坐到廊下做绣活。
陈氏抱着已经一岁多的蔡光华,只带着余婆子和奶妈,漫步走进倚绣院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情形。小院里光影斑驳,廊下挂着十来幅精致的画,金簪坐在廊下的背阴处做着针线活,明菲坐在窗前手里拿着一卷书,眼神却是涣散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氏的目光从那十来幅画卷上掠过,又看着明菲那茫然的样子,皱着眉头想了想,低咳了一声。金簪惊得跳起,赶紧放下手上的活计迎了上去。明菲随后跟了出来笑着行礼:“母亲来啦。”
蔡光华看见明菲,远远就伸出一双胖乎乎的手,眼睛闪闪发亮,满脸都是欢喜的笑。陈氏把蔡光华递给明菲,拿帕子擦了蔡光华嘴角挂着的那滴口水,笑道:“这么热的天,这小东西偏不睡觉,一定要来找你,我正担心你也在午睡呢。”
自从蔡光华出世以来,明菲经常领着玩,蔡光华除了陈氏和奶娘外,最亲近的人就是明菲,其次又是明玉,再然后才是蔡国栋。陈氏看得出明菲是真的喜欢蔡光华,并没有抱着什么不好的心思,一来二去也就认可了他们的这种亲密关系,有个长姐疼爱也是好事。
明菲先亲了蔡光华胖嘟嘟的脸蛋两口,眉眼带笑:“我昨晚睡多了,睡不着。我屋子里才泡了凉茶,母亲先喝点避避暑吧。”
陈氏坐了,随手拿起明菲看的书瞅了几眼,却是游记,遂丢到一旁,又拿了针线箩里的活计看,却是一双小孩子穿的虎头鞋,鞋底纳得比往常的厚实。
明菲抓了个布老虎给蔡光华玩,笑道:“这是做给五弟走路穿的。他很快就要走路了,鞋子重要着呢。”
陈氏笑道:“有你在,我省了一大半的心。明玉那丫头还是一贯的贪睡?还没起来?”
“没呢。”明菲笑道,“她就仗着母亲疼她宠她,越大越懒。”
陈氏笑了起来:“她懒不得几天了,等过了年我就要抓她跟着学管家。”
二人又说了会闲话,陈氏的目光扫向金簪,金簪早熟悉她的一举一动所包含的意思,立刻拉了奶娘下去喝茶。
见屋子里没了其他人,陈氏笑道:“你廊下这些画都是袁三公子送的?”
明菲立即纠正:“是袁枚儿送的,不过是他画的。”
陈氏低吟了一会,道:“袁夫人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他们这家人越相处越觉得不错。”
明菲不敢搭腔,低着头把蔡光华扔到地上的布老虎捡起来,默默听着陈氏接下来的话。
陈氏又道:“袁三公子这一年多来也没犯病了,袁夫人说他已经停药半年多了,我看着他是个明白人,也挺踏实的。如果说他身体一直这样好下去,以他的才名,博取功名应当是没问题的。”
明菲的心比平时跳得稍微快了些,这样的开头意味着什么,她不是不明白,只是不能猜到陈氏的心思到底是什么。
和明菲讲这种问题,陈氏也有点尴尬,但这个事情她不得不事先和明菲打招呼,否则将来出了点什么意外,蔡光庭第一个就不饶她的吧?她倒是无所谓,可是,她的目光柔柔地落在蔡光华的脸上,这是她的依靠,她全部的希望。敌人已经有了蔡光正和蔡光仪,她不需要再多一个蔡光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