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意千重
朱姨娘飞奔进来,先看了明菲一眼,随即道:“夫人,是账房走水啦!好大的火,二公子和三公子已经点了人拿着水桶等家伙往账房那边去了。”
明菲心中烦乱不堪,金簪和龚远和是不是还在那里?
龚二夫人狠狠瞪了明菲一眼,张口就要呵斥问责,龚婧琪忙拉了她的袖口一下:“我们先出去看看再说。”
一行人出了房门,只见账房方向浓烟滚滚,乌烟瘴气的,倒看不见有多高的火焰,或是烧红了半边天什么的,但可以看出,火势不小。
第180章 人心(一)
明菲看着面前头发被燎了大半,灰头土脸,昏迷不醒的金簪和守在旁边低声哭泣的白露,心中说不出的滋味。龚婧琪不等明菲吩咐,先就支使了婆子丫鬟端水的端水,寻药的寻药,请大夫的请大夫。
龚二夫人脸色分外难看,摆出一副威严的样子对着龚远和道:“这算什么?让她收收账簿,她就把账房给烧了?幸好是这屋子离其他屋子远,不然这整个龚家都得给她烧光了!这么多年的账簿,多少要紧的东西都烧没了,你说怎么办吧?”
龚远和紧紧攥着明菲满是冷汗的手,冷淡地看着张牙舞爪的龚二夫人:“依婶娘的意思,要怎么办呢?”
龚二夫人看见他那漫不经心的样子,就恨得咬牙,朱姨娘微咳一声,看了看伸长脖子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的赵婆子,笑道:“夫人,赵妈妈年纪大了,又赶了许久的路,只怕是累着了,婢妾先将她老人家安置了如何?”
龚二夫人狠狠瞪了她一眼,“这个还要问我吗?”想了想又拦住朱姨娘,叫龚婧琪,“你领赵妈妈去用晚饭,客房那边我已经让人收拾好了的,去了就可以住下。”
朱姨娘掀了掀嘴唇,淡淡一笑,立在一旁,不再管这事儿。
龚婧琪走到赵婆子身前,半扶了她,笑道:“家中丫鬟失手失了火,所幸未曾造成大祸。惊吓了妈妈,实在是对不住。请妈妈随我下去用晚饭,也好早点安歇。”
赵婆子没看够热闹,但也知自己于情于理在这里都不便留下去,便应景叹了几声:“造孽哦,不过万幸是没造成大祸。亲家夫人也不要太过放在心上。”
龚二夫人收起脸上的狰狞,道:“下人失礼,叫妈妈笑话了。”待到赵婆子的背影刚消失在院子里,她立刻冷笑着看着龚远和:“你媳妇儿的陪嫁丫鬟放火烧了家中的账房并银子,你问我怎么办?你是做官的人,又是一家之主,难道不知该怎么办么?”
龚远和低头轻笑一声:“现在事情还未查清,婶娘怎知就是金簪放火烧的账房?她烧账房做什么?她自己都险些被烧死,她疯了么?”
龚二夫人冷哼一声:“这个还用问?整个院子里当时就只剩她一个,不是她会是谁?”
龚远和寸步不让,“我也在想这个问题,到底是谁这么想烧账房呢?那么多的账簿,烧了对谁最有好处啊?我是从来没做过账,还想看清楚账上都记了些什么呢,看来这个愿望是永远无法实现了。”
龚二夫人犹如被踩了尾巴,指着他:“你什么意思?”
龚远和侧脸让开她的指尖,冷淡地道:“婶娘以为我什么意思?”
龚二夫人气得发抖:“你的人烧了我家的房子和银子,你倒有理了?今日不把那个放火残害主家的贱婢给打死我就不是人!”
龚远和眯眼冷笑:“打死她?不知婶娘可知晓大丰律?就算她是奴仆,论罪该死,也该由官府来断定。你设私刑,草菅人命,就不怕吃官司吗?就不怕拖累弟妹们吗?要不要二弟念给你听听?”几句话就将龚二夫人嚣张的气焰给打了下去。
龚远秩见事情又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又烦又怕,忙插上来道:“谁都不想看到家里发生这种事情,这不过就是一个意外罢了,金簪又不是小孩子,莫名其妙的她放火烧账房做什么?又没出人命,不就是几间旧房,几柜旧年的账簿么?统共也值不了多少银子。吵什么!白白叫人看笑话。大哥你少说几句,娘您病还没好,赶紧回去躺着,我带着人收拾一下,打扫干净就是了。”
龚二夫人说不过龚远和,又不想和龚远秩吵闹,转过头来指着明菲哭骂:“我好心好意让你跟着我学理账,好把家业交还给你,谁想你是个黑心烂肝的,不小心把账房烧了也就烧了吧?反过来还想倒打一耙,要害死我啊?你的良心都到哪里去了?现在我可是跳进河里都洗不清了,大老爷啊,你在外面威风,怎么就把这么一个烂摊子丢给我啊,给人当牛做马总没一句好话,还要被人陷害。我不活啦!”
龚远和跨前一步将明菲挡到身后,正要开口讲话,明菲扯扯他的袖子,叹道:“婶娘,说金簪故意烧了账房的人是您,说她不小心烧了账房的人也还是您,此刻又说是我要害死您,陷害您,那么婶娘,我为什么要陷害您呢?我知道您从来不喜欢我,所以才会在我刚进门就给我脸色看,无论我怎么孝敬您,您总是觉着我不怀好意,几次三番为一点小事就寻死觅活。什么我都可以忍,但您给侄儿媳妇安的这个罪名,侄儿媳妇是真的担当不起。”
她看向龚远秩,“二叔,这火起得不明不白的,还惹得我们家中失和,我看报官吧。若真是金簪的错,该怎么赔,我来赔,该怎么罚,我认!假如不是她的错,也要将那丧心病狂的恶人绳之以法!如果任由这人逍遥法外,只怕家无宁日!”说完这话,龚远和捏紧她的手轻轻晃了晃,示意她说到了他的心坎上,他也是这么个意思。
这官司一旦打起来,不论结果怎样,对龚家都没有好处。龚远秩看见龚远和铁青的脸,明菲破釜沉舟的表情,龚二夫人有些发愣的眼神,心中已经大致明白所谓真相是怎么回事,哀叹了一口气,无奈地道:“嫂嫂,我母亲糊涂了,我替她向您赔不是!还请嫂嫂不要将她方才那些糊涂话放在心上。”一揖到底。
明菲侧身躲过:“二叔,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同样的话说上一次两次可以不计较,再说第三次,第四次就是居心恶毒,其心可诛了。今天这个事,在真相还未查清之前,我不便多说,也请婶娘不要妄下断言。”
龚远和道:“明日我自会叫人去报官。差点出了人命,又烧了这么多贵重要紧的东西,是非曲直总要查个明白。二弟,辛苦你熬个夜,先把损失列出单子来吧。”也不管龚二夫人和龚远秩是什么表情,携了明菲的手,命人抬起金簪就要走。
龚二夫人见他们要把金簪抬走,忙上前阻拦:“不许把这贱婢带走!你们好去串供啊?”
龚远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婶娘,您怕什么?她就是我们家的人,若是要串供什么的,不是早就串好了的么?哪里等得到这个时候?还是婶娘您等不得,现在就想去击鼓鸣冤?”
龚远秩忙拉住龚二夫人:“大哥,嫂嫂,你们去忙你们的,若是药材不方便,没有的,使人过来拿。”
龚二夫人有苦说不出,心跳如鼓,眼睁睁地看着大房将人带走。
龚远秩挥挥手,将周围的下人赶走,扶了龚二夫人回房,朱姨娘悄无声息地走过来:“二公子,还是让我来伺候夫人吧?”
龚二夫人没看见她还好,看见她不由所有的气都蹿了上来,伸手就甩了她一个耳光:“贱人!看热闹看得高兴吧?先前我叫你在厨房里好好准备晚饭,你到处乱窜做什么?是嫌这家里不够乱吧?”
朱姨娘委屈地捂住脸:“夫人,婢妾不过就是听说您要请大奶奶去陪赵妈妈,请不动,这才好心替您走这一遭,求的也不过是让您高兴罢了……”
龚二夫人大怒,却又不敢当着龚远秩的面嚷嚷出来,更何况此次的事也是瞒着朱姨娘的,言多必失,只好骂道:“你还敢顶嘴?”
龚远秩不耐烦地瞪着龚二夫人:“你又怎么啦?好好的日子你不过,一天这样闹腾你烦不烦?”
龚二夫人气得倒仰:“好啊,连你也来……”
龚远秩烦不胜烦,把手一丢,也不扶她了,回头对着龚远科道:“夫人又犯魔怔了,把姨娘扶下去,寻那药膏子来搽搽脸,喝点安神汤,早些歇下。”
待朱姨娘龚远科走远,他方皱起眉头看着龚二夫人,低声怒吼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得了便宜还要卖乖,真出了人命我看你怎么收场!莫非你真要把这个家折腾散了你才开心?有你这样当长辈的吗?你说,账房是不是你让人烧的?”
龚二夫人看着这个小时候总蜷在自己怀里撒娇,大了以后却基本不怎么和自己说心事,现在又在义正词严地指责自己的儿子,知道隐瞒不过,不由百感交集,悲从中来,掩面道:“我这都是为了谁?你以为你心软放过他们,他们就会心软放过我们吗?我告诉你……”她嘶嘶地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不死不休!”
龚远秩一愣,呆立不动,牙齿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磕得“硁硁”作响,好一歇才道:“你到底做了些什么?三姐她知道这些吗?”
龚二夫人擦了擦泪:“只有你最傻,我是待你太好了。叫你什么都不懂,我告诉你,前有狼,后有虎,我若不出手,就只有等死。你别怕,他们就是吓吓你,根本就不会去告,即便去告也不怕,我既然敢做,就不会落下把柄。”
龚远秩半晌才道:“我看,不是人家不肯放过你,而是你自己不肯放过自己!你若是想要我死,直接和我说一声就是了,不用拉别人来陪葬!”言毕扬长而去。
龚二夫人呆了呆,看着立在不远处的龚婧琪,哭道:“这个孽畜,他气不死我不高兴!”
第181章 人心(二)
龚婧琪找到龚远秩的时候,龚远秩正坐在被烧毁的账房废墟旁,看着那两株虽被烟熏火燎摧残得半焦半灼,仍然挂着花朵的朱槿树发呆。
听见脚步声,他回过头来,看着龚婧琪,冷淡地说:“你来做什么?如今你们可以睡得着觉了,你也不用怕你的嫁妆会变少。”
龚婧琪走到他身后,叹了口气:“二弟,不管再洁净的水,也还是会有杂质,再纯粹的玉,也不是生来就完美。有些事情,不是你觉着这样好,做了就一定好的。”见龚远秩生气地瞪大眼睛要反驳她,她摇了摇手:“你知道这些日子以来,我在想什么吗?”
“我在想,从前的事情已经发生,断然无法挽回。但是我们还要好好活下去,分产的事情,势在必行,但该怎么分,却不能由着他们说了算。你说是我自私也好,不讲道理也好,账房,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烧!因为只有烧了才能最大限度地保住我们的利益。不然怎么办?”
龚远秩气道:“你们一定要烧,那什么时候烧不可以?为什么要挑着有人的时候烧?你想过没有,出了人命怎么收场?这仇一定要越积越深吗?她有病,你也跟着她一起有病?”
“我从来没想过要谁的命!”龚婧琪吸了口气,低声道:“原本说的是,借着苏家来人,趁机烧了账房,把这事儿推干净,赖到嫂嫂身上,有苏家的人做见证,不叫哥哥找到借口闹,不叫外面人有闲话讲也就算了,我也没想到母亲会……我劝不住她,她的脾气你也知道,我若是强行拦着,指不定她还会想出其他的法子来。所以我另外找了办法,我千方百计背着她将嫂嫂喊开,金簪的事情,我也,也很害怕……”
她只想把龚二夫人侵占大房财产这件事抹平,把账房烧了,就再无对证,就算是大家知道有问题,但也没证据,对不出账来。却从来没有想过要把事情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直到事情发生,龚二夫人不受控制,不依不饶地胡闹后,她才开始后怕。如果龚二夫人按照事先她想的那样,只烧账房,把责任推掉,做出高姿态别找明菲的麻烦,不就什么事都没了么?
龚远秩越听脸越白,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总算是明白为什么龚二夫人千方百计谋算着要金簪的命,害怕龚远和将人抬回去了,原来是怕自己做下的事情暴露。他猛地拉住龚婧琪的手:“趁着现在人还没醒,你快跟我过去向哥哥嫂嫂赔礼求情!”
龚婧琪使劲挣扎:“我不去!去了叫我怎么说!说不定此时他们正好等着这个机会好收拾我们呢!”她低声骂龚远秩:“你别天真了,我告诉你,只要我们不认,他们就拿我们没办法,我们不问自招那才是真蠢了!”
龚远秩扶额叹息:“你以为我们不去,人家就不知道了吗?金簪一醒过来,什么不能说?”
“不会的,她不可能看见什么。”龚婧琪道,“反正不能承认!又没有人死掉。我还要怎么做?我又没害嫂嫂。”
龚远秩无语了:“你的意思是,人家还要谢你救了她的命?”
龚婧琪不语。姐弟俩默默相对,半晌,龚远秩道:“你马上让人收起有可能用得着的药材,和我一道过去,意外就意外,不承认也就不承认了,但该做到的还是要做到。娘先前闹的那一出,得先去抚平才是。”不管心中再不愿意,也少不得要厚着脸皮,昧着良心走这一趟。
龚婧琪想了想,立刻跑去收拾东西。
明菲愁兮兮地守着睡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金簪,心里充满了自责。假如不是她不小心,也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假如不是她把金簪留下来,金簪就不会受这么大的罪。花婆子劝她:“大夫不是说了么,没什么要紧的,不过就是头被砸了一下,又气息不畅,过些时候就醒了。”
明菲叹道:“妈妈,都是我想得不周全。”
龚远和过来道:“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再后悔也没用。你守着她,她也不会突然好起来,先过来吃饭。我有话要和你说。”
花婆子和丹霞忙保证只要金簪一醒过来就立刻通知明菲,明菲这才跟着龚远和一起出去。
龚远和看着她喝完一碗清热开胃粥,不客气地又添了一碗:“再把这碗喝掉。”
明菲勉强喝了几口:“我饱了。”
龚远和放下手里的筷子,抬眼看着她:“出现那种情况为什么不直接回家?还想着要搬柜子?既然想到要人来叫我,为什么不让金簪或者白露亲自来,要随便叫个人来?如果里面不是金簪,而是你,或者是你们主仆三人,有个三长两短的,你叫我怎么办?”先前的情况,他已经通过白露问得一清二楚。
明菲低头不语,她以为她能解决,她也习惯了遇事先设法自己解决,没有办法才会想到找外援。她一直都以为那看院子的婆子是龚二夫人的人,而今日发难的是朱姨娘,也没想到龚二夫人竟然会选在苏家人来的时候发难。所以她只想着,让那婆子递个信,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谁会想得到,那婆子根本就没来递信?是她蠢,既然朱姨娘对账房的事情那么熟悉,和那婆子之间又怎会干净得了?
龚远和见她垂着头不说话,心中一软,坐过去将她搂入怀中,轻声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何况这么长时间的绷紧弦过日子,也难免有松懈的时候。我并不是怪你,我只是害怕。你知道我听说账房起了火时,我怕成什么样子吗?我们还要相依为命一辈子,怎么能少了谁?”
明菲突然滴下泪来,猛地推了他一下,哽咽道:“我那么长时间不回家,你为什么不去接我?现在又来骂我怪我。账房被烧干净了,不管怎样,这责任是算在我头上了,你憋着气很难受吧?”她同样很害怕,同样很后悔,只想对着他发泄出来,不然憋得难受极了。
“我没怪你。”龚远和叹了口气,将她搂入怀中,轻轻抚着她的背:“唔,是我不好,你说我为什么就不去接你呢?你打我出气,好不好?”他讨好地拉起她的手去打他。明菲紧紧攥着拳头,不肯顺从他,只顾着掉泪。
龚远和使劲掰起她的脸,用袖子给她擦泪,柔声道:“莫哭,莫哭,鼻子都红了,眼睛红得像兔子。这不是没怎么吗?烧个账房算什么?烧了就烧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她要是不依,我赔她几间房子就是了。关键是你,傻瓜,我是要你记着,遇到事情的时候,不要先想着一个人解决,你还有我,明白吗?”
明菲拉起他的袖子狠狠擦泪:“账房被烧,她借口更多了,这回查无对证,怎么办?”
龚远和叹了口气:“并不是只有坏处。她同样也不能证明她在我头上花了这么多钱啊。本来就是一笔糊涂账,你不是要我做高姿态吗?行啊,这回我就做个高姿态。”
“你真的不生我气?”明菲抬眼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龚远和忍不住捏了捏她的鼻头:“你啊,怎么这个时候倒像个孩子了?我不怪,真的不怪,谁也不会比你做得更好了。”见明菲的脸色要轻松了些,他忍不住叫她:“你再像先前那样推我几下,莫名其妙的骂我怪我拿我出气好不好?”那种感觉,像极了感情很好的男女在一起,女人不讲理的胡搅蛮缠。胡搅蛮缠多好啊,比客客气气的好太多了。
明菲忍不住笑起来,白了他一眼:“谁莫名其妙的骂你怪你拿你出气啊?你是活该。”手却是握紧了他的手。他最先记挂的是她的安危和她的心情,这个认知让她感觉非常舒服。
龚远和拉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微笑:“对,我活该。”
“二公子过来了。”白露撅着嘴立在帘下,满脸的不高兴。
龚远秩一个人提着个小包袱进来,望着二人讪笑。龚婧琪到底没勇气跟他一同来。
龚远和指指面前的椅子:“坐吧。”
龚远秩心虚,只敢坐半边椅子,将小包袱放在桌上,打开给他们看:“这是一些常用的药材,给金簪补补身子。”
龚远和道:“不用了。如果是金簪放火烧的账房,还要叫她吃官司,补什么身子。”
龚远秩讪讪收起,不自在地道:“哥哥,嫂嫂,我娘她病还没好,糊涂得很,你们大人大量,别跟她计较。就是一个意外,报官,还是不必了吧?”
龚远和淡淡一笑:“账房被烧,婶娘生气很正常啊,家里有人放火捣乱,得揪出来才行。你把损失的清单抄出来了么?待查明原因后,该怎么办还得怎么办。”
听他这样说,龚远秩先前下定的决心统统没了,低着头找不到话可讲。他抓紧了袍角,咬了咬牙,突然起身站起,快步走到龚远和面前,跪了下去。
龚远和迅速站起去扶他:“二弟,你这是做什么?”
龚远秩不肯起,颤抖着道:“哥哥,从前的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但今后的事弟弟却是可以做得一些主。弟弟厚颜求你放弟弟妹妹一条生路,小弟铭感五内,不敢相忘!我已经想好了,这样闹下去不是个头,难道非要叫骨肉生恨,家族败落吗?求哥哥放过此事,剩下的事,我来了断。”
龚远和也不扶他了,站直了身子,淡淡地道:“你打算怎么了断?”
第182章 分产(一)
龚远秩道:“如今的情形我是看清楚了,想要安宁就必须早日把产业分清。爹爹的回信应该很快就到,到时候我娘想必还会闹腾,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叫她再胡闹了。”
龚远和轻笑了一声:“那么,你怎么才能叫她不再胡闹呢?今日的事情,虽然我还顾着大家的脸面,不曾指出,但想必你是明白的,差一点就出人命了!什么意外?三岁的小儿都能明白什么叫做欲盖弥彰!”他看着脸色惨白的龚远秩,冷冷道,“只要金簪几句话,我再顺了婶娘的意,去衙门里走一遭,什么事情不能弄明白?谋财害命,这个罪名可一点都不冤枉她!”
龚远秩大惊,忙拉住龚远和的衣襟苦苦哀求:“哥哥,你不能!你不能这样,你这样,我们家就完了!”到了这个地步,他再不好意思和龚远和说什么骨肉恩情之类的话,只能是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话,苦苦哀求而已。
龚远和淡淡地看着他,眼神很复杂,最终叹了口气,将他扶起:“你我好歹是骨血至亲,我又如何想走到那一步?你是个明白人,我就不多说了,只希望你能劝住婶娘,不要再闹了。我和你说句实在话,钱什么的,我并不是那么在乎。一家人,有什么不能好好商量的?我总不可能一个人过好日子,眼睁睁地看着你们受苦受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