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齐雨诺
可是，在片刻之后，他便白了脸，眸子里的光彩不再，整个人都黯淡了下来。
他这种克亲的男子，家里也没什么银钱底气，给不了叶宁好日子，叶家怕也是不愿意让叶宁跟了他受苦受累。
叶家是没有害怕他也愿意与他往来，可当做亲戚朋友往来和当成女婿是不一样的。
他早已习惯被当成灾星、当成瘟神，难得遇到叶家这样愿意和他往来的，便有些贪恋这温暖，也因此，更不敢轻举妄动。他知道，叶家跟村里其它人家是不一样的，可他也没把握，叶家这种不一样能够到什么程度，似乎能够彻底摆脱偏见接纳他。
如果他喜欢叶宁的事情被叶家人知道了，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将他赶走，大骂他无耻？
霍连城此时心里乱糟糟的，既怀揣着期待，期盼叶家对他是彻彻底底的接纳，也愿意将叶宁许配给他，如此，他必然将叶宁当做宝贝一般护着，也许他这辈子也不能让叶宁过上富贵日子，可只要家里有一口吃的，绝不会饿了她，也必然会努力攒钱把他们的小家撑起来。
怀揣着这样的期待，他便有种想要将事情摊开来说的冲动。可眼底却又黯淡了下来，担心叶家瞧不上他，不仅成不了夫妻，将来连面子情谊也没了，反倒成了仇人。
这种矛盾又复杂的情感，让他不敢轻举妄动，但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心就这样放弃，叶宁如今也十三了，最迟十四岁也该说亲了，他不想看着叶宁嫁给其他人。
为今之计，只能尽力去赚银子，好攒下一笔家业，看在他能让叶宁过上吃喝不愁的好日子的份儿上，也许叶家会愿意将叶宁许配给他的。从前遇到一些农忙时候自己会去叶家帮忙，如今更该要上心些，时常去帮帮忙露露脸，也能博得叶家二老的欢心。
打定了主意，有了期待达成的目标，霍连城整个人都鲜活起来，也有了拼劲，坐在家里的门槛上，望着空旷的院子，眼睛、唇角都挂着笑意，盘算着自己要如何在半年之内攒到一笔银钱。
往年他也能攒些银钱，只是他自己并不看重，自己独居也花不了什么。若是拿出来娶亲，也尽够了，算得上十分体面。可光是这样还不够，他还要攒一笔银子给叶宁花，要让叶宁吃上精细白面，吃上白米饭！
叶宁才十三岁，哪怕她的心理年龄已经是二十大几的人了，可在现代的时候她就从不曾想过什么情啊爱啊，坚信自己这样的性格不受人喜爱，自己注定孤独终老，况且，她也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不错，能够吃饱穿暖，有个落脚的屋子，并不想改变什么。
自己一个人吃饱，全家无忧的概念让她更加放心的当一条安静的咸鱼。
到了古代，叶宁十三岁了，对她来说也是小的不可思议，根本就还没开始发育的小姑娘，笔挺的身板都分不出前后，还是个孩子呢，又怎会想到结婚什么的，更不会想到有人会喜欢自己。
叶家的生活虽然清苦，但也还算是充实又悠哉，叶宁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好，自然不会去想一些别的。再说了，咸鱼特质之一，就是典型的混吃等死不会上进，规划未来那种事情跟她没什么关系，她能够欧每天盘算清楚第二天要吃什么要干什么活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田地里渐渐的也没什么活儿了，接下来也就看老天爷给不给活路了，从此，叶宁被李氏抓在家里，不许她每天在外边疯玩，开始教导她一些简单的针馈。
农家人，家底薄，能省一点儿是一点儿，因此农家人各方面才能特别多，说是十项全能也不为过。男子基本都会一些泥瓦功夫，田地里的功夫更不要说了，而女子至少也要懂得侍弄田地，要懂得缝补衣裳、还要懂得厨艺，知道如何种菜要家禽。
男主外女主内，男人要花费力气做家里的活计，还要去外边赚银子，家里的活儿基本也就落到女子头上了，自然都得会。
要是这些活儿都不会，将来肯定会被婆家人嫌弃的。
近些日子，李氏便是在教导叶宁缝补衣服，叶宁都这年纪了，野了这么些年，生了一场大病之后更是什么都记不得，李氏自然也不敢奢求叶宁精通针馈，能够懂得刺绣。
农家人也不讲究那些花样，懂得做两件耐穿的衣裳也就够了，也有那些精通针馈，能够绣花卖的，可人家那是家学渊源，有人教又自幼学，才能有那功夫。
叶宁自然是苦不堪言，现代服装行业发达，有专业的工人，有机器，一些大型工厂更是一体化全自动生产，不管是上街买衣服还是上网买衣服都很方便，也不会很贵，都在大多数人消费能力之内。餐馆也是遍地开，所以现代人少有精通针线和厨艺的。
现在让她静下心来学针线，真是为难她了。这才几天啊，手指就被扎破了，偏偏往常还算温柔的娘亲，这次是真的铁了心，不给她逃避的机会，每日监督她学习针线。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叶宁的缝补技术才算有点样子，若是婆家人不讲究那也便够了，若是婆家人讲究些，这衣裳怕是不怎么瞧得上眼。
李氏无法，只能接受，也只能安慰自己她们家这样的家底，来求亲的怕也是一穷二白，穷人家本就少做衣裳，对衣裳也不讲究，能应付过去就行了。
再说了，这不是还没及笄，离出嫁还有些日子嘛，勤能补拙，多练练就好了。家里买不起太多针线，但是拿一件旧衣裳缝了拆，拆了缝，这样反反复复的练，还是能行的。
除了针线，中馈之术也要指点一番，叶宁会煮饭，煮的也能吃，对于农家人来说，不大讲究口腹之欲，能够吃饱已经很不容易了，比起做菜做的好吃，怎么样去节省粮食，怎么样安排能让一家子吃饱反而更为重要。
为人媳妇，若是大手大脚的花用，定要被人诟病，说是败家的。
叶宁每天在堂屋和厨房里忙活，跟李氏学着掌家，每天都是两眼摸瞎，晚上沐浴完，都直接累瘫在床上，也不去考虑明天要干什么有什么吃的了，也忘了时间的概念，到底过了多长时间，她是真的不知道了。
霍连城许久没有见到叶宁，自然有些心痒痒，想见，但脚步还没迈开，就又畏怯的缩了回来，压根儿就不敢去找她，虽然在外人看来他不过是去叶家走动走动，可他自己心里有鬼，便担心别人将他的心思看出来，自然不敢去叶家。
李氏每日忙活家里的大小事，还要教导女儿，再者，叶家也无甚亲戚往来，忙到脚不沾地的时候，如何能够想起霍连城这个后生？叶宁自不必多说，每日痛苦的与针线等作斗争，连今夕是何夕都想不起来，更别说霍连城这个不常往来的人了。
霍连城想见叶宁，又不敢贸然去叶家，只能抓耳挠腮的想方法，最终还真被他想到了。
叶宁每日要帮忙家里做活儿，像洗衣做饭这样的活计自然是落到她头上的，而村里人洗衣裳都在那一块儿，只是平日里洗衣裳的都是些大姑娘小媳妇或是老婆子，少有男人会往那处去。霍连城也怕人瞧见，他被旁人说是癞□□也就罢了，若因此毁坏了叶宁的名声，他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
因此，他也只能在傍晚寻摸一个好地方，能够藏住他，又能远远瞧见这边的。
此后，霍连城便化作了一颗“望宁石”，寻摸清楚叶宁出来洗衣裳的时辰，便每日在上山打猎或出门做活儿之前，去那里偷偷的瞧上几眼，也好解解馋。
第28章 大姑娘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叶宁本来睡得好好的，但下身像是不受控制一样，一股泉流涌奔，拦都拦不住啊。
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叶宁瞬间惊醒了过来。妈耶，她都这么大了，总不会真的失禁了吧。坐起身，懵逼了好一阵，下身似乎还在奔腾不止的那种感觉，大腿腿根处黏黏答答的，真不怎么舒服。
叶宁忽然想起来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她已经是个十三岁的女孩纸了，也差不多该来月经了。
来了这里两年多，这副小身板还是个孩子呢，自然没有月经的困扰，但孩子终究会长大，大姨妈迟早还是会上门探亲的。
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叶宁也不慌了，就凭刚才的感觉，叶宁基本能肯定自己躺着的床褥已经弄脏了，明天免不了要拿出去清洗。问题是，这个时代压根儿就没有卫生棉这种便民产品，她这月经要怎么办才好？
李氏见叶宁捧着衣服懵懵的走进来，也愣了一下。农家人都习惯早起，女儿早起很正常，问题是一大早的捧着一身衣裳神情呆滞这是闹哪样？
“娘~”
带着尾音的呼喊缠缠绵绵的，颇有一分娇憨的勾人之感。
“怎么了？”
叶宁有些尴尬，支支吾吾的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但那张脸明显写着“我有事，我有大事！”的字样。虽然都是女人，但叶宁还是觉得有点难以启齿，而且她一个小姑娘，按理说是不知道月经这玩意儿的，应该惊慌失措才对，但她又不是真正的叶宁，对月经这玩意儿了解得很，前世也跟大姨妈做伴了很久，实在装不出那副天真模样。
最关键的是，她还不明确这里的人把月经叫做什么，要是冒出个别人听不懂的现代词语，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她可不想被当成妖怪一样烧掉。
李氏见她神情不对劲，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好歹，有些担心又有些心急，放心不下，赶紧上前将女儿扯过来，仔仔细细的瞧着，直到看见她扭着屁股遮遮掩掩的臀部，看到那一片暗红的湿痕，这才放下心来，松了口气。
松了口气之后，李氏自然是大喜。
月事来了，就是大姑娘了，也能说亲了。且不论他们家贫，能不能给女儿找到一门好亲事，但女儿从孩子变成了姑娘，怎么说也是一件大喜事，应该欢喜才对。
“你先等一会儿，娘去给你烧热水，一会儿去洗洗，换身干净衣裳。这会儿你可不能碰冷水，不然肚子疼就麻烦了。”
“娘~，被子也脏了。”
李氏一怔，再看女儿低着头一副羞愧模样，笑了。
“无碍，一会儿娘一起拆了去洗，这几日衣裳你就不要洗了。”
农家人荤腥不忌，没有大户人家那样讲究，虽然也不至于说得过分，可姑娘们小媳妇儿们凑在一起说说笑笑，讲些隐秘的事儿也是有的。女儿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好，不然还得她腆着老脸给她说一遍。
李氏往大锅里倒了一桶水，又往灶里添了柴火，然后就回了自个儿房间，拿了一些几条干净的月事带，又手脚利落的往里填了草木灰，便拿去给女儿。
“一会儿洗完澡，把这垫着，就不会弄脏裤子了。”
叶宁瞧着那隐隐有些灰扑扑的玩意儿，内心里还是有些抗拒。她对生活品质没有太多的追求和讲究，却也注重卫生，本能的对这玩意儿有些怀疑。
她用了这东西，该不会闹得感染了，然后得个什么妇科疾病吧。
叶宁神色不大好，李氏也只当她是有些惊吓了，并不放在心上。
洗完澡之后，叶宁瞧着搁在一旁的月事带，盯着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拿起来用了。入乡随俗，入乡随俗，再说她不用也不行啊，这里又没有卫生棉，家里也买不起棉布，总不能任由血就这么哗啦啦的流下来弄脏裤子吧。
先不说难看不难看，她也没几身衣裳呀，要是弄脏了要换洗，洗了也没那么快干，难道到时候光着屁股？
享受过大姨妈不来打扰的清净生活，现在又要再忍受大姨妈时常来打扰的日子，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李氏看叶宁神色恹恹的，料想她头一回来月事，想必十分不舒服，可是家里也没养什么家禽，也不可能为了叶宁来个月事就去买肉吃，心里就琢磨着办法，要不就去临近的二姑家借两个鸡蛋？拔点艾草给她煮了鸡蛋吃，调养一下。
看病抓药要花不少钱，小灾小祸一般农家人自个儿也就糊弄过去了，这满上遍野的野草，不能说全认识，可哪些能止血哪些能祛热祛湿那都是知道的。
“她二姑啊。”
李氏腆着脸，搓着手，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实在是这村里也没几个往来亲近的，且大家日子都过得艰难，要借个东西可不容易。鸡蛋是精贵物，能换钱，一般人家都舍不得自己吃，如今她要借鸡蛋，也不知道能不能借到。
家里的母鸡有叶宁照顾，几日里总会有一两个鸡蛋，却不太稳定，一来没什么好东西喂食，二来这母鸡也挺老了，生蛋生的并不勤快。
可要是花钱来买，把钱从口袋里掏出来，怎么想也舍不得。李氏也担心夫婿会因为她花钱买了鸡蛋而对女儿有些不满，家里就两个孩子，他们夫妻二人算不得十分偏心，可到底女儿还是不那么上心。
若不是念着女儿这是头一回，李氏也不会想着给她煮鸡蛋吃。
“什么事儿？”
被号称二姑的妇人与叶家与李氏并无太多干系，只是这妇人是李家村的，排行第二，又是嫁过的，如今成了寡妇，夫家容不下，便带了女儿回来，因此大家都称为二姑，为人有些寡言冷漠。
“这不，宁儿身子不舒服，家里这会儿也没有存的鸡蛋，想来找你借两个先煮着，等家里的母鸡生了蛋再还回来。”
“没有。”
门当着李氏的面关上了，李氏见走不通，有些丧气，却也不执著。本就是想试试，也是宁儿这丫头没这运道，不是她苛刻。说起来，吃不上鸡蛋的姑娘何其多，也没见怎么着。这么一想，李氏变打消了继续找人借鸡蛋的事儿。
家里活计多着呢，还得赶紧干活儿去。
月事也不过几天而已，虽然不太适应，但也没多难受，大概是这身体习惯劳动，本身底子不错吧。想想也是，在现代的时候，她是亚健康，大毛病没有，小毛病却是不断的，可自从成了叶宁，貌似也没生过什么病，即使是那会儿寒冬腊月起早贪黑的去上工，都没感冒过。
这不，月事一过，人就活蹦乱跳了，照样出门干活儿。
这几天里，霍连城来过一次，上门来送东西，可叶家哪好意思收下，客气推辞一番到底还是让霍连城拿回去了。
叶宁却不知道，霍连城之所以大着胆子上门，不过是因为几日里都没见着她出门，有些忧心她，这才上门来打探。
李氏也不好跟年轻小伙子说起月事，只说这几日叶宁身子有些不舒服，霍连城拎着来的野物叶家没收下，隔天倒是费了点心思翻找了一通，也是运气好，找到了一窝野鸡蛋。发孵疯的野母鸡也是十分厉害，以往霍连城都是避着的，可今儿也是无法，只能去抓了，经验丰富倒不至于被啄了。
这回李氏将野鸡和鸡蛋收下了，念着这一番情谊，心里也是暖呼呼的，不过还是给了钱。
家里盖屋子的事儿怕还是要等明年，银钱是差不多了，但去年一连半个月的大雨，庄稼没收成，家里自己吃喝都紧巴巴的，也喂养不起家禽。若要请人盖屋，除了工钱，那是要包吃饭的，好说歹说一天两顿得给人吃饱了，不吃饱也没力气干活，这样一来要花费的粮食就要不少了，还要时不时的上点荤腥才好。
如果要去买米粮买肉那就不划算了，还是年头捉两只小猪崽子回来养着，养个几个月也差不多能宰了，到时候可以卖了大半，自己留下一小半，腌着，时不时的给桌面上添点荤腥，也算是厚道体面了。
家里本来就只剩一只老母鸡，李氏早就盘算着要养些鸡，鸡吃的不多，不像养猪那样费粮费力。只是家里到底没什么粮食了，心里也就有些犹豫，如今霍连城送来了，自然没有不收下的。不过人情归人情，这钱财还是要算清，可不能仗着情谊白贪人家的东西，若不然，以后往来怕是不成了。
偶然碰到李子敬，叶宁都有些恍惚了。她在这儿认得的人不多，李子敬算是少有的其中一个。只是许久未见，差点都忘记这么个人了，感觉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李子敬皱着眉头，一副心神不定的模样，叶宁瞧着便有几分好奇。
“李大哥，这是怎么了？”
“叶妹妹，没什么，只是课题中有些地方想不明白。”
叶宁不爱多管闲事，可看着对方很是伤神的样子，再加上李子敬的那些恩情还记着，想着自己虽然没什么特长，混是混了点儿，但好歹也是正规国立大学毕业的正经大学生，说不定能帮上忙呢？
古代的功课……应该……不会很难吧？
叶宁有些迟疑的想着。
第29章 不认字
叶宁是打算装傻充楞的点拨几句，可人家压根儿没给她机会啊，话题立即就打住了。想想也是，她一个没启蒙过的小姑娘，人家这要参加科考的，怎么可能会跟她说起，一般也是跟自己的同学探讨或者跟老师提问吧。
她也没纠结，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