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齐雨诺
不过,他没料到自己开口说了,娘亲却拒绝了。
“娃子还小,你怎么照顾,此时去镇上,也是给你添乱去的。你和你大哥都不在家,你媳妇儿在家里帮衬帮衬也是该当的。等妞妞再大些,再去镇上不迟。”
“娘,岂有夫妻分居两地的!我这又不是走商的商人,再说了,您不是想抱孙子嘛,媳妇儿与我都靠不到一块儿,您的孙子从哪儿来?”
“只怕再生又是个赔钱货。”
李子正握了拳头,心里憋着气,他知道娘亲是有些偏心,也知道娘亲不喜欢他的媳妇儿,可怎么着人已经过门了,也给她生了个孙女儿,总不至于做的太过,如今他倒觉着是自己想的简单了,心里也更加打定主意,定要将妻女带到镇上一同过日子。
昔日韩家没打算攀扯他们家,是他信誓旦旦的许诺,会对媳妇儿好,这才将媳妇儿娶了回来。韩氏本就是他自己喜欢的,自然不忍她在家中过这样的日子。
母子俩好一番“讨价还价”,最终李子正搬出李子敬这尊免死金牌,这才让罗氏松口了。
这等家事实不宜闹得太大,若是被传扬出去,还以为罗氏虐待儿媳妇,将来李子敬不好说亲不说,若真能入仕,这样的传言绝对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被李子敬的对手拿出去说了,李子敬的仕途可就没那么顺畅了。
耽搁了一些时候,再加上李子正此番也是心里有了几分气怒,虽不敢对着罗氏不敬,心里到底也有了几分芥蒂,推说镇上事儿忙,没吃晚饭便带着妻女回了镇上。
村子就这么点儿大,古代也没什么娱乐项目的,不管是男女老少都热衷于八卦,这李家的事儿又哪里能够瞒得住。
罗氏不喜欢二儿媳不喜欢二儿媳生的孙女,这事儿早就传出去了,更有传言说李子正回家发了好大一通脾气,闹了一顿,最后气冲冲的带着妻女回了镇上。
叶宁自然也听说了,只是这事儿跟她没什么干系,而且村里人造谣的功底她也是有所了解的,可能真有这事儿,毕竟无风不起浪,但她觉着自己听到的版本可能是经过艺术加工的加强版,所以只是听听就算了。
她不爱说人闲话,这种良好的品质从现代带到了古代,在这一群兴致勃勃说着八卦趣闻的大姑娘小媳妇儿中,有些鹤立鸡群了,但她也会时不时的应上一声,笑一笑,别人倒也没怎么注意到她们的队伍中混进了一个高素质的姑娘。
李氏也听说了,不过也只是叹息一番,并不参与到传话的行列中。家里自己的事情都收拾不来,哪有这个空闲去管别人家的闲事儿。只是心里也明白,这罗氏是个厉害的,也不往那边去攀交情去凑合,自然也叮嘱叶宁不要乱说话,也不要去李家那边攀扯。
李子敬这个后生,李氏瞧着是好的,也挺喜欢,但也只限于李子敬,对于罗氏还有罗氏的那个女儿,她心里自然是有些想法的,只是与己无关,便不放在心上,也不会主动凑过去。她往李家走动,还的是李子敬的恩情,对罗氏,是真的无甚好感。
“娘,我知道的。”
“李家兴许要出个秀才老爷,咱们这样的人家凑过去,别人只当我们贪慕他李家的好处,还是避让些的好。你也是大姑娘了,注意些分寸,别让人传出什么闲话来。”
一句不好听的流言,也足够毁了一个姑娘了,不能不谨慎。
叶宁自然点头应是。
第31章 上山
一年两熟的田地,夏季就十分忙碌了,得赶着收了春耕的成果,这边收完,那边就要着手给田地翻土,重心准备耕种条件。
叶家本就居于山坳处,地势较高,田地也就在跟前,所以平时那些在这一处有田的村民,时常都要到上边放水,这样水才能流到他们田里灌溉禾苗,叶家就要小心不要积了太多水在田里,以免泡的禾苗根部发烂。也要防止水不足,隔水不让水全都往下流到别人的田里。
本来这种活儿素来都是李氏做的,可叶宁长大了,也到了要说亲的年纪,李氏就想多教导教导她,不然整天一个傻大姐似的,怕是人家瞧不上,过门了也要为公婆所不喜。
所以李氏每回去田地里干活儿,都得拉上叶宁,让她学着怎么做这些。
若是嫁到人多的家里,说不准儿压根就不用下地,可要是家里人少,可不就是什么活儿都得干嘛,嫁过去再学就迟了。
本来也不是多难的事儿,要是洛景瑜有叶宁的记忆,恐怕也不用学了,毕竟田地里的活计那是从小看到大的,很小的时候就得开始帮忙。可坑人的事,她只有自己在现代的记忆,从前的叶宁似乎完全被抹杀了。
想到这里,叶宁就觉得十分庆幸,好歹是穿越到了一个比较简单的家庭环境里,而不是一个环境复杂的大家庭里,宫斗剧那种的,又不知道前情,谁是人谁是鬼都完全没有记忆的话,那可不得过得提心吊胆的,把好人当坏人看,把坏人当好人看,那可就死翘翘了。
说实话,她这种智商没有问题,但也没有特别高,还懒得动脑的,真要穿越到成分复杂的富贵人家,说不定没几天就玩完了,毕竟她宫斗宅斗的技能点弱爆了。
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叶宁的脸上完全是劫后重生一般的笑容,对于现在这种比较平稳安逸的生活也十分满意。
唯一有一点不好的是,那就是田地里的活儿实在太累了,她这小身板自己看了都有些心惊胆跳,但打小在田地里山野处打滚的这具躯体,看着瘦小,但气力和精神倒是很足。说实话,田地里的活儿脏了点也没关系,习惯就好。像现在她都可以赤着脚踩到泼了粪的田里而面不改色,忽略掉自己的小小洁癖了。
手上都起水泡了,红红的硬硬的茧子也生成了,慢慢的消退成僵硬的黄色,再加上酸疼的腰腿,让叶宁更加怀念以前在酒楼里打工的日子里。
现在再去找活儿做不知道还行不行得通?她实在不太像下田地,太累人了。尤其是古代没有农耕机器,所有步骤都得人为操作,很耗费体力。
叶宁是有想法再找个轻松点的活计儿,只要能赚到银钱贴补家里,田地不多的叶家,没空下地干活就没空了,叶平夫妻倒也能弄得完。而且,现在家里还添了一个生力军,那就是霍连城,就连叶平夫妻也不得不感叹这个后生实在,每回农忙时,自己没有田地,也可以休息或做点别的事儿赚钱,但霍连城总会来帮忙。
由此,李氏每回见着这个后生,眼里都是满满的笑意。
察觉到叶宁早就忘了此前的尴尬,霍连城提起的心也放下了。这会儿虽说不敢往叶家跑得太勤快,怕让人起疑,可过去帮忙耕种收粮这样的事儿还是可以多做,给叶平夫妻留个好印象,说不得就成了呢?
只是,叶宁想的挺好,李氏却不肯放她出去,一个姑娘家,早前若不是年纪还小,而且叶宁自己恳求,她也是不能让叶宁出去找活儿做的,原本是想让她死心,谁知道她竟然走了运,得了裕兴楼的差事,也就由着她了。
如今她已是一个大姑娘了,不说抛头露面不好,每日泡在男人堆里,要是真有人想作弄捣鬼,传出什么闲话来就不好了。是以,李氏是绝不会再让她去镇上找活儿的,宁可家里过得贫苦一些。
这就是古代人跟现代人的思想碰撞了,现代职场女性习惯了以劳动换取报酬,上班是很正常的事情,没钱才可怕。而在古代,有钱没钱都能掂量着过日子,可这名声要是毁了,说不得是要毁一生或者丧命的。因此,在李氏这个土生土长的古代人眼中,女子的名声尤其重要,得小心谨慎些。
田地就这么点儿,也不必每天看守着,只是隔个几天观察一下,到了禾苗和稻草齐涨的时候记得下田拔草,以免杂草吸了田里的养分就成。持家之道学了挺久,如今也有些模样了,李氏也不再整日将她拘在家中。
所以,叶宁又开始往山上撒泼了跑的日子,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但伤疤就在那里,会提醒她避开危险。
凶猛的野兽大多藏在更加复杂凶险的大山里,像这座小山,也有野兽,但不多,多是一些野生的小动物。
“你咋又上山了?”
霍连城再度在山上见到叶宁,有些诧异,他还当她已经怕了,不敢再来,没想到还能在山里碰见,心里自然十分喜悦。
“这会儿田地里也没什么事儿,家里的活计我娘就能做完了,我上山弄点柴火。山脚那儿太多人,村里的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儿净往那儿去了,山里清净些。”
她不喜与人争,也不习惯太热闹的地儿,山里清净,她老老实实的干完活儿就回去,也出不了什么岔子。当初摔倒那是意外,此前那么多次上山都没事儿,可见还算是安全的。
“那你可别走远,咱俩在一块儿,要是有个什么事儿也能互相照应。”
叶宁想想也是,点头应了。
此时的霍连城对她来说,只是个很熟悉的朋友,因此少了戒备和疏远,但她真的没想到过男女之事,从未想过她视为朋友的人,竟然肖想着让自己当他的媳妇儿。
霍连城满心欢喜的笑了,想着这几日叶宁估摸着会时常上山,于是也决定要多来此处,这样就能两个人相处了。
这小山村里只有霍连城会打猎,所以山上几乎见不到什么人,可自从想着要争取娶上媳妇儿给媳妇儿吃上白米饭,霍连城便不再止步于这座小山了,毕竟这座小山里的猎物有限,而且都相对是一些野鸡野兔什么的,不怎么稀罕值钱。
所以他如今多是往大山那边走,远是远了些,他每回去都得出门个三两天,但收获不错,赚得更多些,偶尔在大山里也能碰到别个村子里的猎户,渐渐的也与那几个人熟悉了。
“霍大哥,我先下山了。”
“诶等等,我也该下山了,一起吧。”
“还这么早!”
“不过是设置一点陷阱。”
如今他打猎集中在大山里,但这座小山他倒也没放弃,从大山回来之后,少不得要待在家里整理猎物,有些猎物的皮毛很值钱,剥了皮再把肉给卖了,能得不少钱,若是整只卖给酒楼,就有点亏了。
整理完猎物还得把东西拿到镇上去卖,如今天儿热,若是已经宰杀的猎物,那肉不好存放,放久了容易发臭。
这时候,在这座紧邻的小山上设置一点陷阱,等到了晚上或明儿一早上来看看,说不得还能多得两只野鸡什么的。
叶宁没意见,站在一旁稍微等了他一会儿子,大家这么熟,等一会儿一起下山也没什么,再说了,霍连城平日里挺照顾她的,也帮了家里不少忙,农家人的时间也没那么宝贵,等等倒无妨。
叶宁站在一旁,脚边是一捆柴,突然想起来自己头一回上山打柴的窘况,那时候还是弟弟帮了她,如今自己都能轻轻松松的完成,果然是熟能生巧。
想起昔日往事,叶宁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想念叶兆安了。
明明是隔着不算远的距离,但偏偏这些日子里愣是没见到过,就连去年过年的时候,都没能见到。古代的拜师比现代严苛多了。
“走吧。”
两人一同下山,到了山脚下自然分道扬镳。
霍连城自然是想帮忙的,想帮她把活儿都干完,让她只要坐在家里享福就成,但此时他们说起来也没甚关系,当然不好帮忙。否则,这要是让人看见了,叶宁的名声就毁了。
他固然想娶她,但不会为了娶她而坏了她的名声,叶宁也许会嫁给别个男人,可无论如何,他也不会伤害她。
见着叶宁安然回来,李氏也安心了许多,对于这个女儿,有时候很欣慰,但有时候,却又很想骂她一顿。
儿女都是债啊。
日子过得很快,仿佛转眼之间,县试就到了。
贺家为贺楠整理行装,自然少不了李子敬的那一份儿。书院的夫子说了,这次的县试,他与贺楠都很有把握,而来年春日的的那场科考,他俩也可下场试试,但成算不大,但考一考也可以熟悉一下,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儿,差了点什么,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李子敬也稍微考虑过一下,但很快就抛之脑后,还是先过了眼前的县试再说。
他若要去考科考,贺老爷子想来也是赞同的,亦会为他打点一份行装,但李子敬还要考虑贺楠,他现在仰仗着贺家,自然要多顾虑些,若是贺楠不去,他要是去了,难免有些喧宾夺主的味儿,若是贺楠去了,而他不去,凭着自己侍读的身份,也有些不适合。
没有卖身契是一回事儿,可他确确实实是贺楠的侍读,做人还得有些自知之明,把握好分寸。
第32章 颜九
这些日子,凌玉芝一直是待在贺家的,就连过年都没回去,这眼看着也有大半年了,贺老爷子也有些诧异。
他知道慎郡王此番南下,是为了晋亲王而来,却没料到他会耗费了这么长时日。过年那一阵儿,倒是收到了一封信,说是家里会派人来接凌玉芝回京,这些日子叨扰了。
年前,慎郡王府的人便来了,可凌玉芝却决计不肯回去,众人无法,凌玉芝的大哥也只好向贺老爷子告罪,请贺老爷子多担待些。
两家虽有意结亲,可到底还没有定亲,凌玉芝待在贺家到底有些不妥。可凌玉芝自幼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里管这些,只管自己心里畅快便是。这娇小姐不肯回去,其他人也不可能绑着她回去,再说了,两家是世家,凌玉芝也尚未及笄,要说来这儿暂住一段时日也是说得过去的。
凌玉芝的大哥传了书信回家,收到消息后也便不管她了,只顾自己日夜兼程回去。
今年爹爹不在京中,如今妹妹也不愿回去,若他再不回去,家里就没个样子了。
凌玉芝如愿以偿的留在了贺家过年,时常可以见到贺楠,不过贺楠仍旧对她不假辞色。喜欢不喜欢,少年还不懂得考虑,但本能的在这个年纪里讨厌着女孩的追逐,觉着被女孩儿追着跑很没面子。
凌玉芝也不过是半大孩子,娇气,但对待感情倒是怀抱着一颗赤诚之心。作为慎郡王府唯一的嫡女,从小又深得父母及兄长的喜爱,被娇宠惯了,表达喜欢的方式很直白,处理事情也很直接,讨厌了就直接打发走,那些宫廷里、宅院里的阴私事儿没接触过,也不懂,虽然骨子里也没有坏的很厉害,但盛气凌人的模样让人看了就不喜,本能的将她当做恶人看待。
说白了,除了慎郡王府这个靠山之外,凌玉芝在本质上反倒比叶宁等人更加单纯愚笨。
贺老爷子自然不觉得有什么,本来就有意与慎郡王府结亲,凌玉芝留下来,小俩口好好培养培养感情也不错。至于贺楠,他需要一个高门出身的媳妇儿,如果他不能凭借自己的能力去达到贺老爷子的要求,那么婚事也就由不得他了。
贺楠的喜欢与不喜欢并不那么重要,男人三妻四妾,少有爱重妻子的,只要给足了尊重,私下里宠爱小妾又如何?这富贵人家,多半如此。
结亲,结的是两家之力,并不是那么简单的。
晋亲王这个瘟神在南方待了这么久,而前来寻他的慎郡王也迟迟未有消息,贺老爷子心里也是有些隐隐不安,总觉得有什么大的变化要发生了。
傍晚的时候,李氏还未回来,叶平也不在家中,叶宁自己搬了小板凳坐在院子里,挥舞着一根长棍子,在那割回来铺在地上晒干的豆荚上用力捶打着,已经晒干的豆荚,只要轻轻一捏,就会爆开,里面的豆子也会弹出来,但一颗颗的剥太累人了,自然是批量处理,这一棒子下去,那豆子就都四下爆开了。
捶打的差不多了,就开始捡漏,粮食来之不易,要珍惜。等豆荚里的豆子都弄出来的,再用长棍一撩,将晒干的豆荚连同那长着豆荚的枝儿一同堆到院子的一角,避免被雨水和雾水弄湿。这费心思弄回来又晒干了的东西,可是天然的好柴火,拿出去扔了还得费劲儿,拿来当柴火使再好不过。
将脱落的豆子扫到簸箕里,再把簸箕的豆子连同扫进去的碎砂子等一同倒进竹编的大圆托盘里,就这么一抛一抛的将碎砂子和其它一些垃圾给抛出来,每抛一下,都有砂子落到地上,同时豆子也落到了圆盘前方,再利落的将好的豆子往后边拨,再继续抛,重复动作之后,落到地上簸箕里的就是一些砂子之类的,豆子也根据品质好坏分了开来,好豆子是留着卖了或者自己吃的,那些坏的干瘪的豆子也可以碾成粉末喂鸡吃。
家里现在孵了一窝鸡崽子,有两只母鸡,一只老母鸡,一只是霍连城送来的那只野母鸡,孵出鸡崽子的正是那只野母鸡。
可以剁一些野菜给鸡吃,但光这样还不行,每日总得弄些糠什么的喂给她们吃。不然光吃剁碎的野菜,很容易屙白屎或拉稀,也养不胖。
收拾好了院子,将豆子放好了,再抱起一大把豆荚枝儿,弄到灶房里点火用,这玩意儿很容易点着,拿来起火再适合不过。
李氏在外边忙着,今晚的晚饭自然落到叶宁的身上。
到了今时今日,叶宁已经很有一个农户女子的架势了,做活儿也做的利索了起来。李氏的教导还是很成功的,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渣渣,现在也是忙里忙外的一把好手了。
忙活好了晚饭,叶宁正准备去找李氏,谁知道刚一出门,便看到靠着她家院子坐在一块石块上的姑娘,那姑娘看起来最多也就二十岁,还很年轻,但身上穿的衣裳倒是不错。叶宁不懂得分辨衣料子,但光是肉眼这样看两眼,也知道这衣裳绝对是上品,跟他们这村子里穿的粗麻衣裳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