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齐雨诺
这倒也不怪他,在这样的时代,这样的想法再正常不过。
只不过,叶宁要是知道他有这样的心思,怕是会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从此躲他躲得远远的。
别说她没心思谈恋爱结婚,就算有,也不会上赶着去给人家做妾。即使将来李子敬有幸考中进士,做了官老爷,前程大好,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她也不稀罕。既然是自己不稀罕的东西,又怎么能够诱惑到她呢?
大户人家的后院的争斗也不输后宫,女人多的地方总有纷争,尤其是这一群女人都属于同一个男人的时候,那是不可能和平共处的。她这人懒,对于生活的要求也不高,能吃饱穿暖有地方住就成,也不想去攀扯什么富贵。
虽然她来自现代,拥有现代的思维,受过现代先进教育,但她真的觉得这会儿的日子就不错,虽然苦是苦了点儿,就是委屈了嘴巴,可日子每日风平浪静的,安宁和乐,比什么都强。
霍连城也是听说了叶宁病好了的消息,连日来的担忧总算是可以放下了,心里有些欢喜又有些激动,下意识的就想去叶家。叶宁刚刚病好,霍连城和叶家的关系也一直维系的很好,这会儿拿只鸡什么的给叶宁补补身子,倒也说得过去,不至于太扎眼,引人议论。
叶宁病了,他当然是想去看她的,还想着叶家要是银子不够,自己也可以帮补一些,只要能治好叶宁。他的想法很单纯,他喜欢叶宁,就想着尽自己所能的对她好。至于银钱什么的,这霍家只剩下他一个,背上这样的名声也很难找媳妇儿。他自己一个人花费不了什么钱,而且钱没了,他还可以继续打猎赚钱,要是人没了,那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叶宁喜不喜欢他,霍连城也抓不准,但这不是他要关注的,他只要记住对她好就成。真要说起来,霍连城的脑筋是有些太直了。
他拎着一只野鸡,和一篮子鸡蛋,鸡蛋不多,只有十来个,是从山上找到的野鸡窝里找到的。霍连城心里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不知道叶宁瞧见他会是什么反应,颇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有点担心自己的表现会不会太直白,让叶家察觉了他的心思,从此将他拒于门外。
就在叶家门外,霍连城正要推门进去,却见到已近在眼前的李子敬,回想起李家办席的那一日,李子敬走到叶宁身边的那一幕,霍连城霎时浑身一僵,略有些警惕的盯着李子敬看了一会儿。不过,李子敬的心思并不在他身上,也不在意他的神色如何,直接推开门,走进了叶家的院子。
一贫如洗的农家人,也没什么好偷的,况且光天化日之下,盗贼也不敢上门,因为说不准会碰上什么人,而且一般是家里有人在,院门才会不锁的。
此时正是午饭后没多久,叶宁既然身子好了,虽然还没有什么力气,但收拾收拾家里的细活儿还是可以的,叶平和李氏也不可能娇惯着她。
这收拾饭桌儿洗碗的活儿就落到了叶宁的头上。
李氏瞧见这两个后生来了,有些意外,不过农家人串个门儿是常有的事,不过串门儿的大多是妇人,凑在一起聊八卦,男人的聚会场地,多半是哪个田地边儿上或者村长家附近的那棵大树下。
“你们怎么来了?快里边儿坐,吃饭了没有?”
“婶子别忙,大家都这么熟了,不用这一套虚礼。”
霍连城抿着唇,静默不语,看着李子敬温和平静的面庞,心里隐隐有些烦躁。
他本来就不擅长与人来往,不大会说话儿,而且大字不识一个,也就是一个在生长于山野里的莽夫罢了,又有农家汉子骨子里那种对书生的敬畏感,此刻瞧着李子敬这一身气势,是有些自惭形秽的。
“你们俩也真凑巧,是一起来的?”
“不是,只是正巧在院子外撞见了。听说叶丫头好了,我过来瞧瞧。”
“婶子,这篮子鸡蛋和这只野鸡给叶宁补补身子吧,病了这么一场,怕是还有些虚弱。”
“这可使不得。”
见霍连城将东西递过来,李氏下意识的推拒。
“家里今年养了些鸡,若是不够,婶子自然会找你的。”
霍连城有些尴尬,但旁边有个李子敬,也不好再说什么,他一大男人,若是跟李氏争缠起来,有些太难看了。
既然是上门来探望病人,李子敬自然也不会空手上门,只是,从镇上买东西,必然引人注目,从家里拿东西,罗氏那一关就过不了,就罗氏那个品性,必然不肯白白吃亏,尤其是李子敬要来的是叶家,她自然更不肯松口了。
她本就担心怀疑叶家丫头,又岂会让李子敬和叶家扯上关系?况且,叶家这样的破落户,也不必往来太多,除了拖累他们之外还能有什么好处,就算是拉拔了一把他们,他们送来的谢礼都这样寒酸,还能有什么指望?
“婶子,家里也没甚好东西,这点儿黄糖你就收下吧。”
李子敬也是没办法,这点儿黄糖还是早前从镇上买回来的。李家和叶家无亲无故,罗氏不可能让他拿什么东西出来,他翻来找去,也只这点儿东西还能拿的出手。
糖是精贵物,白糖更是精贵,平常人家根本就不会买,但糖是好东西,李子敬也就买了一些,本是要给弟妹补身子用的,谁知道弟妹早已跟弟弟去了镇上,这黄糖才落在他的屋里没拿出来,不然,这东西要是落了罗氏手上,今日他就只能空手而来了。
他身上还有些银钱,但送东西都不合适了,送钱就更不合适了。
叶宁洗好碗,从灶房里出来,就瞧见李氏在招呼李子敬和霍连城,也是有些惊异的,不过很快就将这神色收敛了起来,客客气气的打了个招呼。
叶平这会儿子没有田地里的活计,也没去镇上做活儿,吃了午饭,自然不会留在家里,而是拿着他那根烟杆子出门溜达去了。
“他们知道你好了,过来看看你,还送了东西过来,真是太客气了。”
李氏开口解释道。
两人见叶宁精神头还好,除了面色还有些不好看,身子更瘦了些之外,似乎没有疾病缠身的感觉,终于彻底安心,也没久坐,说了会儿话便一同离去了。
李氏见他们都把东西搁下就匆促的走开,这一时半会儿也不知该追哪个,错过了最佳时机,也只能承下这份情,将他们送来的东西收了起来。
第38章 赴京
进入寒冬之后,农家人也没什么活儿了,天儿又冷,大多都躲在家里避寒。要知道,每年都是有冻死的人的,一个不察,就染了风寒,要是身子骨弱点儿,丢了小命还真是不稀奇。
镇上的活儿也难找了,不过年前还能有一阵忙,年前那一阵不管是铺子还是摊子,一年就这么一回的喜庆日子,有钱没钱,都会尽力买点儿什么,所以这阵子还是有不少活儿,李家村离镇子也近,叶平每日早起去镇上,都比较容易找到活儿做,再说了,叶平家里没什么田地,惯常是要去镇上做活儿的,早就是熟人了,也有那么几分情面在。
科考都是在开春之后,每年过完年之后,要经历祭祀和春耕以及春狩,皇家的狩猎场不比他们这些荒野山头,是有人照管的,而且那些高门大户都惜命的很,也不会独自出门,都是带着侍从在身边,不会有什么危险。
祭天之后,是春狩,再是春耕,北方不易耕种,一年只能耕种一回,种的也不是水稻,而是麦子、玉米这些旱作物。
京城附近回暖慢,寒冬也来的早,耕种的日子会迟一些,皇家有自己的农庄,底下有些奴才伺候着,但粮食是根本,因此每年帝后都会在耕种期出现在皇家的农庄里,带领着京城的贵人们,做做模样,宽慰民心。
科考是在春狩之后,春耕之前,多是二三月的时候,那会儿子京城还寒凉的很,但进了科考场地就不能轻易出来,而科考场地环境是有些差的,并不暖和,因此有些人没考完就被抬出来了。
贺楠和李子敬一早就商量好,要早些上路,也不等过完年了,年前入冬的时候就去京城,可以一路慢悠悠的上京,多看看沿途的城镇,早日上京,也可以有些时日缓和一下,适应京城的气候,静下心来温习。
贺楠小的时候住过京城,只是随着贺家老爷子告老还乡之后,就一直待在青柳镇上,对京城的印象还残存一些,但已经没多大的清晰感受了。
慎郡王似乎还未回京,但慎郡王府的大公子还是来将妹妹接回去了,这已经在贺家叨扰良久了,也不敢一直将自家的女子放到别人家里,因此过完年之后,赶在元宵节前,凌玉芝就被接回了京中,这回任她如何撒泼耍赖,也是不能阻止,最后被慎郡王府的大公子直接迷晕了放到马车上,就这么被带回了京城。
没了凌玉芝的骚扰,贺楠这大半年也过得舒畅多了,只是此行入京,难免要到慎郡王府拜访一番,想到要碰上凌玉芝这么个女子,贺楠就一阵烦乱。
凌玉芝算不上多坏,贺楠自己心里也清楚,京中生长的高门子女,有哪个是没点儿气性的?凌玉芝不会后宅那些构陷人的阴损计谋,已经算得是单纯了,但贺楠就是烦她整天围绕着自己转,小时候因为凌玉芝的纠缠,他已经成了笑柄,如今长大了,更是在乎脸面,自然更加厌恶凌玉芝这样的作为。
李子敬提前到了青柳镇贺家,在贺家住了些时日,最后两人拎着打点好的行囊,坐上贺家的马车,开始了他们入京科考之路。
慎郡王此时正在皇宫的御书房内,低垂着脑袋站立在正值壮年的年轻帝王面前,皇帝本身就是先皇的幼子,又得到机缘及早登基,如今在位十几年,也仍旧年轻,比起那历史上诸多的人至中年以后才登基的帝王来说,真的是太年轻了,也意味着这个王朝在这位帝王的掌握之中还会有很长的时间。
能在朝堂上占据一席之位的,个个都是人精,又岂会察觉不到当今圣上与晋王之间微妙的感觉,在圣上登基之后的几年内,他们就清楚了,表面上,圣上与晋王是敌对的,事实也是敌对的,但在敌对之外,圣上最信任的人也正是晋王,最敬爱宠信的则是景王,对于端王,则是放任的姿态。
先帝当年也有十几个皇子,但仅存的,也就这几个,而且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彼此之间也有些牵制。
圣上信任诸位王爷,却也忌惮着诸位王爷,时刻警惕着,而诸位王爷亦如是。
晋亲王从来就是个荤素不忌的人物,行事素来诡谲,难以揣测,大多时候都是凭心意行事,皇上号令不动,但晋亲王也不傻,若大兴王朝败了,他这个高高在上的王爷怕也要沦为阶下囚,因此一些要紧的政务,他也不会太乱来,甚至是维护大兴王朝的。
慎郡王至今仍不相信晋亲王会是皇上的爪牙,也不信晋亲王会听凭皇上摆布,但不得不说,很多皇上不方便做的事儿,晋亲王都暗地里做了,让皇上省了不少事儿。
“这么长时间都没消息,难不成晋王还能遁地不成?”
这话语中,是显而易见的不悦了。
慎郡王更不敢将头抬起来了,生怕触怒圣上。旁人看他慎郡王府受皇帝重用,皇帝也确实交付了一些事情给他做,颇为重用,但他始终不是圣上心腹,这只有他自己才清楚,皇上对他并不是太信任。于是,在这京城之中,他一直都有些战战兢兢,不敢托大。
皇上城府颇深,又好猜疑,少有亲信之人,也不会只重用几位大臣,这朝堂上的平衡之术,可谓是用得极其精妙了。慎郡王也始终相信,圣上必然暗藏了心腹,但不会是表面上的那几位。
“偏是去了锦州!”
慎郡王也只比圣上年长一些,而先皇在时,慎郡王府并不受重用,是微末之流的权贵,因此当年的许多事情都未参与其中,更不知其中底细,自然不知皇上为何如此在意晋王逗留锦州未归。
晋王总会做些出人意料之举,也并不是会遵从律令之人,但往常时候,圣上并不会如此紧张在意。
这其中,必然有些隐秘事儿,若是能够窥得一二,必然大有助益,但贸然去窥探,只怕还未查出什么,圣上便容不下他了。
若不是慎郡王府始终谨小慎微,安分守己,皇上用的也还习惯,怕也不能维持这些年的荣宠。
凌云天沉思许久,见慎郡王只一直沉默垂首,心里有些烦躁,挥手让他退下了。
登上帝位这么多年,凌云天从未放下警惕,尤其是对晋亲王凌云霄。一个能够放弃唾手可得的皇位之人,却又不似端王那般偏居安逸,令他不得不忌惮。
霍连城就不说了,他在这李家村里也就跟他们叶家有些来往,而且那场长达半个月的水灾,霍连城住在他们家里,也可以说是共过患难了,大家都这么熟了,而且霍连城骨子里就是个善良热心的,会来探望她一点都不奇怪。
可,李子敬?
叶宁真的没往男女之情上想过,在她看来,李子敬是个相当有野心并且懂得内敛的人,这样深藏不露的,不会轻易在感情上犯浑。她觉得李子敬放在现代,那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对学习、对人生都特别有规划,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自己要通过什么手段去实现的那种。
在这古代,李子敬也绝对是绩优股,前途一片光明,即使以后靠不中,有个秀才的名头,只要他不是那种只会吹牛或好高骛远的人,怎么样也会混得不差,更何况叶宁还相当看好他。
叶宁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她跟李子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也从没肖想过他,所以罗氏当日说的那些她是相当讥讽的,但现在看来,也许是她跟李子敬确实往来紧密了一些,所以就连罗氏也警惕了起来。
既然罗氏都这么想了,村里其他人呢?
叶宁不敢想。
李子敬跟她往来不算频繁,但李子敬本来就鲜少在村子里,也很少跟什么人往来,所以他会关心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自然会令人产生一些联想。
从李子敬的脸上,叶宁也实在看不出他是出于什么原因来关心她,不过,感情这种事,向来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她自己以后注意一点就是了。
“丫头?”
“霍大哥。”
霍连城在叶宁身边坐下,看她淡淡的笑,让人看着很舒心。以前觉得她憨傻可爱,现在认识久了,只觉得她越来越漂亮,尤其是一双熠熠生辉的眸子,像一弯落月潭。
其实,叶宁长得真的不丑,只是皮肤有些偏黑有些粗糙,不似那些闺阁千金一样白嫩,但五官其实不差,只是皮肤没有好好保养,而且人比较瘦,如果能长点肉,就会好看多了。
“在想什么呢?”
难道是在想李子敬?
不怪霍连城这么想,实在是李子敬这才刚离开李家村,听说不日便会赴京赶考,他前脚刚走,叶宁就露出这种表情,再想到李子敬对叶宁似乎有那么点儿意思,他就猜叶宁会不会是在想他,说不准人家是两情相悦也说不定。
想到这个可能,霍连城就觉得心里闷闷的,还有些悻悻的酸。
“没想什么,有点想小安了。”
“小安一直没回来吗?”
远也就罢了,可这么近,走路都可以当日来回的路程。现在回想起来,才记起叶宁生病的时候叶兆安好像也是没有回来的。
“你生病了,小安也没回来?”
这不对啊,小安素来很关心家人,跟叶宁这个姐姐也很亲近。
“爹娘没告诉他,怕他担心。小安跟老徐头学艺,虽然离得近,但他现在是学徒,总不好经常回家,再说了,那老徐头无儿无女,孤身一人,年纪也大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小安多孝敬他也是该当的。”
霍连城能够理解,但却不太认同,若是以后叶兆安回来,知晓姐姐曾经险些丢了性命他却一无所知,怕是会懊悔得很,如今叶宁没事还好说,若是叶宁当时真的没熬过,小安以后该怎么面对?
“不说这些了,时候也差不多了,我先回去了。”
“明天我陪你去偷偷看看小安吧,知道他现在过得如何,你也安心了,不必担心他。”
“这不好吧。”
叶宁其实有些心动,因为她是真的挺喜欢这个弟弟,叶兆安也一直跟她很亲近,比起爹娘,小安更信任她。
“不去打搅他就好了,如今也入冬了,家里也没什么活儿做,过不久就要过年了,不然你送点东西过去也是可以的,送个年礼,老徐头会高兴的。”
“那我回去跟爹娘商量一下。”
“那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