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齐雨诺
霍连城一时激动只觉得能够跟她单独待在一块儿挺好的，却忘了叶宁还有爹娘在，即使要去也不会跟他这个毫无关系的外人过去。一时间，心头又冷淡了一片。
第39章 弟弟
回家之后，叶宁就和爹娘说起这事儿，夫妻俩也许久没见过儿子了，也确实挺惦念担忧的，这离得近，偶尔去看一次还是没关系的，这要是时常过去叨扰，只怕老徐头会生气，可这都这么久了，上门送点儿礼，还是说的过去的。
于是由叶平拍板定案，决定一家子拎着礼物到老徐头那边去。
李氏头一次上门去，絮絮叨叨的念叨着该带什么东西上门才好，生怕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这拜师学艺，师傅跟学院里的夫子一样，都是十分受人尊重的，唐突不得。
老徐头脾气古怪，一家子拎着一只鸡一条肉，还有从镇上买来的两盒点心就到了老徐头的家门前。叶宁累的有些气喘吁吁，这几年里，接连两场大病，即使时常下地干活儿，但身子骨到底还是亏损了，而且这娶老徐头家里，比去镇上远得多，走这一路过来，已然累的气喘吁吁。
敲开了门，来应门的自然是叶兆安。这会儿叶兆安瞧见家人都来了，有些惊喜。他不忍留下师傅一个人，但一直都很想家，想念家人，尤其是刚刚来到这边的时候，夜里时常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爹，娘，大姐，你们怎么来了？”
“这会儿家里也没什么事儿，这么久没见着了，也不是多远的地方，想来过来瞧瞧你，老徐头也不会在意，就琢磨着带些礼过来看看你们师徒过得如何。”
“先进屋坐着吧，我去跟师傅说一声儿。”
“诶。”
叶宁隐晦的打量了一番这屋子，看起来也是一贫如洗，但屋子比他们家里好多了，比较结实。这一眼看过去，基本也能将屋子里的情况都看遍了。
老徐头和叶兆安过了一会儿就出来了，叶宁也是第一次瞧见这位老人，看起来挺精神的，但面色冷凝，第一眼瞧着，可能会觉得这位老人必定冷漠又难搞，但按照叶宁的经验来说，这位老人大概只是习惯用冷漠掩饰自己，喜好清静而已，属于外冷内热的那种。
“老先生。”
“行了，你们来此有何贵干？”
“只是过来送点儿东西，看看小安，不会打搅您老人家的，我们坐会儿就走。”
叶平和李氏有些担心自己贸然前来会令这位脾气古怪的老先生新生不悦，本来学艺这种事，就该一心一意，要是放不下家里，就不该拜师，但他们也已经一年多没见着儿子了，自然是有些挂念的，这也不远，还是想来瞧瞧。
来之前，他们夫妻二人就盘算好了，要是老徐头不喜欢，他们放下东西就走，以后再不上门打搅。若是老徐头不在意，那便可以坐会儿，与儿子好好说会儿话，以后一样不会时常来打搅。
“你们聊吧，过会儿就能吃午饭了，小安，你多煮点儿，让你家里人吃完午饭再走。”
他们一家子可是天蒙蒙亮的时候就过来了，奈何路不是那么好走，有不短的距离，要是吃了饭就走，他们估计也就能待一两个小时，不过这已经很足够很充裕了。叶平和李氏自然是高兴极了，这对他们来说完全是意外之喜，他们从未奢想这么多，就想着能看看，说两句话就行。
叶宁在一旁充当背景板，安安静静的，但并不显得畏畏缩缩的让人讨厌，看起来虽然不精明，可似乎有股通透劲儿，颇有一种落落大方的感觉，这让老徐头多看了一眼，心里对这个女娃娃难免会有些好感。
叶宁也就是想来瞧瞧，知道弟弟过得还好，一切顺利就好。毕竟在现代，求学、工作，大多都不是在家里附近的，一家子分散各地，少有团聚是非常正常的，所以对这种分离并没有很强烈的感觉，甚至是相当习惯的。
所以，在看见弟弟长高了些，而且身子骨看起来颇为结实，脸上也是挂着笑的，也就安心了，只静静的在一旁听娘亲对弟弟嘘寒问暖。叶平偶尔说上两句，但大多时候都是沉默的听着，这个汉子素来寡言，即使关心儿子，也仍旧不善表达。
不过，叶宁知道叶平一直都很关心看重这个弟弟，毕竟是家里的独苗苗，比起自己，叶兆安要贵重多了。此时，叶平虽然也是少话，但已经尽量开口了，而且也一门心思专注在妻儿的对话上，视线也聚集在儿子身上，看见叶兆安模样不错，应该过得挺好，连眉头都舒展了不少，平静的神色中也隐隐透露出一股喜悦和满足。
聊了一阵，叶兆安该去做饭了，李氏见状，也要跟着去，叶兆安觉着也没什么妨碍，便应了，厅里就只剩下叶平和叶宁两个人。
这毕竟是别人家里，也不是办席需要人手帮忙，太多人往人家家里钻也不好，于是叶宁心安理得的留下来，将谈话相处的机会留给叶兆安和李氏。
吃罢饭，老徐头是放下筷子就往屋子里钻了，叶宁主动帮忙收拾碗筷，于是叶平夫妻便在厅里等着。
“姐，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没事儿，前阵子病了一场，过段时间就好了。”
“你病了？”
“小病而已，都过去了，这不好好站在你面前嘛。”
“听娘说，你现在不在镇上做活儿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给你下绊子了？”
“没有的事儿，我一大姑娘，也不好待在那儿，就回家了，跟娘学学针线学学掌家之术。”
“也是，大姐也该说亲了。”
想到这儿，叶兆安就有些惆怅，等他学成之时，也不知道大姐还在不在他们家里。
“还知道打趣大姐啊，没大没小。别惦记家里，听师傅的话儿好好的学，照顾好自己就成，咱家里还能有个照应，不会有事儿的。”
“嗯。”
收拾好了灶房，叶兆安与叶宁回到厅里，叶平和李氏已经心满意足，怕待久了会令老徐头不悦，决定就此回家去。
“那包袱里有两身衣裳，一身是给你的，一身是给你师傅的，你师傅的那一身也不知道合不合穿，你也长高长大了，要是衣裳不合穿你就改一改，不会改可以请村子里的婶子帮帮忙。天冷了，记得要穿暖和了。”
“娘，我知道的。这是师傅给的工钱，不多，可我在这儿吃喝也不费什么钱，你们拿回家去，盖屋子也好，添点什么都好。”
“你自己收着吧，要是有个什么事儿，还能应应急。”
李氏自是不肯收的，一番推拒之后，一家子就打道回府了。
看见爹娘待弟弟和自己的差别，叶宁能理解，也不觉得有什么。她尊敬这对便宜爹娘，相处久了也确实有了家人的感情，但同时她自己的欲望很低，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对生活对家人的要求都不高，日子能过的安稳平和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再说了，也该入乡随俗的。古代男尊女卑的情况下，再加上女儿养了是嫁到别人家的，儿子才能继承香火这种思想是根深蒂固的，叶宁没打算挑战它，也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委屈，情理之中的事儿而已，平常心对待就好。
比起很多把女儿当成赔钱货，稍有不顺心就动辄打骂，不给饭吃不给做新衣裳，将家里的粗活儿都扔给女儿来做的那些人家，叶家已经很好了，人应该要知足。
在这儿生活的久了，对村子也就渐渐熟悉起来，这种事也不是没见到过，觉得那些姑娘有些可怜，但也不会给予太多的同情心。指望别人一直帮忙那是不太现实的，要么就自己振作起来，努力去改变现状，要么就忍受着吧，她虽然来自现代，也觉得她们可怜，但绝不会以圣母自居。
一个人，能够过好自己的日子，能够好好活着，已经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儿了。每个人由每个人的际遇，能够决定拯救或不拯救她们的是神明，不是她这个凡人。
看弟弟一切安好，也算是在这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中，少有的值得高兴的事儿，因此叶宁这两天心情一直不错。
叶家一家子她都接受了，但相较之下，她也更亲近弟弟多一些。
见着霍连城，是在去镇上的途中。叶平一大早就去了镇上，但他要赶着去找活儿，也没那个空闲，因此家里有什么事要在镇上做的，还是要叶宁来办。就像今日，家里要将摘下来的菜还有一些山里采摘回来的干货拿到镇上卖，也好换几个钱。
天气冷了之后，就连野菜都找不到了，地里也没什么青菜，古代的青菜，都是按季节种植的，什么时候种什么菜都是固定的，不像现代可以大棚种植，用人工制造的条件来种植非当季的青菜，这里一旦入了深冬之后，就完全无法种植，现在还是初冬，有些青菜还是可以种的，例如芥菜。萝卜这些。
在冬日里，难以种植青菜，青菜就成了稀罕物，卖的价钱要比平日里贵一些。
能卖钱的东西，家里都不会为了满足口腹之欲而刻意留着，就像鸡蛋，也算是一点儿荤腥，而且能够补补身子，但农家人大多都不舍得吃，而是积攒下来拿去镇上卖掉换钱。
叶宁家里今年把那两亩地也一并整理了种了菜，就是想换点儿钱，不过也不敢种太多。现在的青菜价钱稍贵些，但这种农户人家大家都种都有的东西，而且也有不少人会到镇上卖菜，所以其实也卖不了什么钱，但叶宁家里想着明年得盖屋子，就想着多种些菜，做成菜干或者腌起来。
这样，盖屋子的时候就能多个菜体面一些，也能节省一些粮食。院子里的那小块菜地，种不了多少菜，要是要花钱买菜的话那就浪费钱了，但家里的地是要种可以做口粮的粮食的，也不可能拿来种青菜，所以叶平和李氏才盘算着冬日里多种些菜，特意把地给翻了。
就是在这么个时候，叶宁就碰上了同样是要去镇上卖野味的霍连城。
第40章 流言
叶家一家子出门，这么大的事儿，霍连城自然知道，别说他，村里的人都注意到了。
这会儿瞧着叶宁似乎心情颇好，自己心里也高兴起来，同时也更明确了，叶宁跟叶兆安的感情很好。
过了年没多久，叶宁就该十四岁了，那时怕李子敬还未从京城回来呢，如果自己找媒人去提亲，说不得也有几分希望。村里那些长舌妇的所说的流言他自然也听见了，却浑然不在意。
她们说叶宁身子骨不好，说不得往后还会得大病，那可得花不少银钱去治病呢，要是一不小心死了，还晦气得很。她们还说，叶宁这身板，活儿干不来，说不得连孩子都怀不上，娶了她就等于是娶了尊菩萨回家，得供着。
霍连城也觉得叶宁太瘦了些，但却不在意这些流言，就算是叶宁啥事儿不干，他也乐意挣钱养着她，只怕他没那个机会。
他本身就是克亲命，一直以来都是自己一个人，若叶宁都肯下嫁他了，他自然是得好好养着她。若是没有孩子，那也怨不得她，说不得那是自己没那个亲缘。
霍连城胡思乱想了一通，越想越远，这会儿都想到孩子了，这么一来，他又想到了自己的命格，担心自己命太硬，而叶宁命格浅薄，怕她也会被自己克死。
想到这儿，他忽然有些想打消求亲的念头了。他不希望任何一个姑娘因着他而丧命，更别说叶宁了，他既然喜欢她，自然希望她能够长命百岁，过得开心快活。
两人打了声招呼之后，一块儿走着，却一直没有说话。
叶宁这也是头一回出来卖东西，到了镇上，在一块偏僻处将东西摆开，却不知道该如何叫喊。
忽然之间，叶宁觉得自己在现代所学的东西不仅鸡肋，反倒是一种阻碍。她本身那样的性格就不多话，平日里都是宅在屋里，受所谓的素质教育影响，深以为像个泼妇一样吵架是非常不对的，就连在公众场合大声喧哗都是一种罪过。
脸皮太薄了，根本就抹不开脸去呼喊。
早前李氏就说过这事儿，让她说话儿大声点儿，有点神气。就连李氏这样不爱与那些妇人争吵的，那嗓子也真是十分洪亮的，平日里说话倒也没什么，还显得挺精神，但有时需要呼喊的时候，那嗓门可不是盖的，从院子里喊一声，在山里在河边都能听见。
霍连城是猎户，且李家村距离青柳镇也近，来往方便。为了卖个好价钱，他猎到的猎物大多都是很快卖掉的，因为时常到镇上卖野味，渐渐的与镇上的一些酒楼茶馆都相熟了起来，他到镇上卖猎物会先到这些酒楼茶馆去，看看人家要不要，多半都能直接卖掉的。有时，酒楼为了迎合某些达官贵人的口味，需要什么猎物，也会提前给他下订，指定要买什么野味。
走了一小圈，霍连城带来的猎物就都卖出去了，于是到集市上去找叶宁。
见着叶宁摊子上的东西都没怎么卖出去，日头越来越暖和，哪怕如今已经入冬了，过不了多久这菜就会蔫儿的，不仅会轻秤，而且卖相还不好，说不得卖出的价钱要差些。
“怎么，今天没什么人买菜吗？”
看集市上人头涌动，不说挤满街道，可一眼望去，也有好些人。这镇上可有不少人家，也有好几户大户，那些大户人家的宅院里，从主子到仆从，十几人到一百多人的都有，而这镇上也无处种植，都是商铺和宅院，这每日的肉啊菜啊，可要花费不少呢。
叶宁有些窘迫，面上虽然不是很显，但心里还是觉得尴尬不已，她的位置比较偏，而且她又不好意思喊，所以也没什么人到摊子前，眼见着霍连城带来的猎物都卖光了，这会儿她带来的东西基本还没动过，让她觉得自己很没用。
难得的沮丧爬上了心头，就再也难以挥去。
“总归我也没什么事儿，我帮你吧，一会儿一起回去。你这干货可不少啊，干货在集市上可不好卖，得到铺子里才行，先把青菜卖了吧，这干货一会儿我陪你去相熟的铺子。”
霍连城仿佛没注意到叶宁的尴尬和窘况，大声的叫卖着，青菜怎么样也卖不得多高的价钱，霍连城又是笑脸迎人，别人看他精神头这么好，又热情，渐渐的有些人过来看看，过了好一会儿，才把青菜卖掉。
青菜卖完了，霍连城打算带叶宁去杂货铺子把干货卖掉。途中，有不少卖东西的，卖木梳、卖簪子，还有卖泥人儿、面具的，吃的东西也不少，铺子就不说了，支起来的摊子就有卖馄饨的、卖包子的、卖点心的，还有卖糖葫芦的、糖人儿的。
霍连城想了想，往那卖糖葫芦的那边走过去，叶宁见他走过去，自然跟着，只当他想吃零食。谁知道他买了一串糖葫芦，转眼就塞到她的手里。
“吃吧。”
“这怎么好？”
“一串糖葫芦罢了。”
“我把钱还给你吧。”
“就这么点儿东西，你也要跟我算个清楚吗？”
“可霍大哥的钱也是辛苦赚来的，又不是大风刮来的，怎么能平白吃你的东西。”
“别说，这钱还真是大风刮来的，你就安心的吃吧，你霍大哥算不得多有钱，可买串糖葫芦请你吃还是可以的。”
一串糖葫芦，也就一两文钱，叶宁也不想跟他争，关键受现代的影响太大，她也实在不习惯跟别人争论，尤其是一点小事。
“那就谢谢霍大哥了。”
她没有吃白食的习惯，这会儿吃了霍连城的东西，回头必然会找机会还回去。有来有往，这情谊才维持得下去。
其实叶宁对糖葫芦没什么执念，在她的年代里，糖葫芦已经少见了，没有人会专门为了糖葫芦开一家店，即使发展到了现代，糖葫芦依旧是走街串巷的代表，只有偶尔在热闹的老城区的巷子里、学校周边才能看到。
她的童年时代，工厂慢慢发展起来了，各种一毛两毛的小零食，比起糖葫芦更得她的欢心。那些小零食，才是与她的童年挂钩的，快乐无忧的童年总是令人难以忘怀，以至于在成年以后，这些被取缔被淘汰的零食又被提起，小批量的生产，满足人们追忆过去的需求，价格比起童年，那是翻了不知多少倍。
不过，久违的味道，这会儿吃到了，还是勾起了不少过去的记忆和念想。也或许，是因为农家生活太贫苦，没什么好吃的，这会儿吃到糖葫芦，也当是难得的美食来看待了。
霍连城瞧着她吃的满足，眉眼都舒展开来，自带一股慵懒明媚的惬意，一时有些看呆了，这会儿巴不得跑回去，把那所有的糖葫芦都买下来送到她面前。
不过，这也仅是想想而已，他舍得钱，她却不会愿意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