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满溢香
这人不过仗着一身蛮力,别的还有什么?
不过就是个蠢笨如牛又冲动暴躁莽夫,之前几次谋划失策,那一次不是因为他太冲动轻敌而弄出来的,现在反倒全怪他头上,这让他如何能服?
他也清楚的知道驼峰岭的人更信服的还是那人,现如今的他只能暂且把心里的不满压下。
同样气愤的还有孟启漳,他一向最重自己文人身份,如今却被一个粗鄙不堪的恶匪这般轻蔑侮辱。顿时气得涨红了一张脸,满心忿忿想要与他争辩,最后还是畏惧占了上风。
高高在上的状元郎她的夫君,天一样的存在。现如今被人鄙视轻慢,甚至辱骂,不过也是闭着嘴屁都不敢放一个。李氏不知怎的心中竟生出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一种说不出的痛快!
混乱起得太快,山道中的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漫天箭雨已经破空而来。
簌簌簌的声音不绝于耳,细小的黑点逐渐拉长变大,最终化成一支支箭/矢。
幸好没有滚石砸落,孟回有些庆幸的想着,骡子马儿的车套早就被砍断,这会儿受了惊的嘶鸣着冲了出去。
箭雨落下的时候,郑广带着手下迅速将车架子翻倒,一众人背靠山体借着车架子当挡箭牌,暂时没多大事。
与他们相比,其他人就狼狈许多,孟启漳的马儿惊了,要不是他手底下的人出手快砍断了套绳,他估计就没那么好运了。
“哎呦我的……”停得太快,孟启漳哎呦一声从马车里滚了出来,还来不及多埋怨,数不清的箭正冲他这边来,顿时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的躲到了车底下。
性命关头谁也不是傻子,还活着的几个护卫一股脑的往车底下躲。塞不下的学着孟回他们的做法,可惜他们没有车架这样大的遮挡物。只能背靠山体又用尸体把致命位置挡住,露在外边的却是顾不上了,被流箭射中手脚也只能咬牙忍着。
土匪人数众多,虽说凶名在外到底也不过是没有经过训练的乌合之众,一乱起来方寸顿失。
本能的躲又无处可躲,只能用刀把落下的箭挥开。可漫天箭雨哪里是两只手挥挡得过来的,很多人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就被扎成了刺猬,死得不能再死。
离孟回他们近的,混乱一开始的时候就被郑广带着人先宰了,之后便是闪躲防护,有土匪要抢他们的地方,郑广几个也是十分凶狠杀红了眼。
惧怕?开玩笑,生死关头不是你宰了我就是我砍杀你,惧怕有屁用。
郑广几人打鸡血了一般,无所畏惧。他们也惜命再是杀红了眼也没踏出车架一步,只是来人就杀,没来人就躲。
“杀!”
箭雨停了,突闻一声令下。
死伤惨重的土匪们还来不及高兴命大,山道两侧埋伏的兵将们一涌而下,带着惊人的气势,训练有素的兵将们见土匪就杀,毫不手软。
“杀,杀,杀……”土匪头子如恶鬼一般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他还活着,不过此刻也是狼狈不已,抽出肩上的箭,怒吼一声带着人开始反击。
铁器碰撞的声音,擦出火花滋滋声,皮肉割开血花飞溅,断手断脚的痛苦哀嚎。
孟回注意到兵丁中有一人很是悍勇,估计就是郑广说的雍城守将。确实是一位厉害的将领,只见几个土匪跟他对上没几个回合,脑袋就都被砍下。
场面很乱,兵将虽多,土匪们人数也不少,即便被乱箭打死一部分,活着的还很多。
现在谁也顾不上谁,不想出头的郑广一众也被搅入局中配合厮杀,保住自己已经不易,暂时顾不上别的。
孟启漳他们同样不能幸免,被人逼着从马车底爬出,还活着的护卫把他护在身后,举着刀杀红了眼。
一时间土匪们也近不了身,再加上对于恶匪们来说,官兵才是他们的死敌,打不下就越过他们和官兵厮杀。
那些护卫得以喘息片刻,自然不会多管闲事。
命真大,孟回看了一圈正好看到他们,看到狼狈不堪但还活着的孟启漳。
“娘,我怕,姐姐我怕……”小孟淮到底还小,即便一直被李氏搂在怀里不让他看到血腥的场面。
但是那不绝于耳的惨叫哀嚎声,还是吓到他了。
小小的身子瑟瑟发抖着。
“不怕,不怕,娘在呢,不怕……”李氏也怕,但是她是他的娘亲,只能稳住慌乱的心神,颤着声不停安抚。
落了单看上去又弱小的活物总是容易叫人盯上。
匪首已经被控制住,混乱很快就会停歇,孟回拧着眉头将李氏和孟淮拉到身后,有些焦虑的盯着已经摸到眼前的恶人。
心中隐隐懊恼,场面太乱,声音太杂,她竟没注意到有恶匪靠近。
她身后的李氏看着身上全是猩红血液,扭曲着脸如吃人恶鬼一般的土匪,心下大惧,不停往后蹭着,可她后边是山,如何退得了?只能惊恐大叫。
“滚开,别过来,滚开啊……”
“老实点!再叫老子一刀砍了你。”三当家扭曲着脸,挥了挥手里的刀威胁道,脚步没停继续朝她们靠近。
他哪里会如她的意离开,摸过来就是想抓几个寻常百姓,用以要挟那些官兵,好保住自己的命。
颓势已显,压根没法挽救,他只能先保住自己的命,再说其他。
这里除了官和匪剩下的就只有之前被他们拦下的一伙人,他本来想去抓那个分量更重的官,可惜那狗官身边好手不少,他近不了身。
只能退而求其次,瞄上了手无缚鸡之力还落了单的李氏母子三人。
距离拉近了,三当家的伸手就要把人抓过来当人质。
他一个人抓不了三个,所以他把手伸向了孟回背后的李氏母子。
孟回这个在他看来已经吓腿软的黄毛丫头,他没放眼里,抓了她弟弟和娘够了,她要是敢跑,左不过一刀的事。
“啊!!!”
出于恐惧,身体本能动着,惊叫过后,脑袋空空只剩下惊恐占据的李氏,看着自己的手再次疯叫起来。
第21章 杀了她,就放了你(捉虫)
她做了什么?
李氏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然后便是逃避似的疯狂大叫。
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做出了这般恶毒的事。可她就是做了,她把自己的闺女推向了杀人如麻的恶匪。
她不是故意的,更没想过害死孟回,她只是太惊慌太害怕了,只是一时失手,只是……
没事的,没事的,我这都是为了保护淮儿,回儿她会明白我的,李氏一边尖叫一边不停地在心里自我安慰着。
太突然,三当家的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下意识的把人抓住,拎鸡仔似的把孟回提到身前。
悍勇无比的将领一刀将匪首的脑袋割下,没人指挥的土匪们顿时乱了手脚,没一会儿就都被拿下。
郑广他们回过头的时候正好见到孟回被恶匪抓住,顾不上身上的伤,急匆匆跑了过来。
“别过来!谁敢过来,老子的刀可不长眼……”三当家眼带狠厉疾斥一声,也顾不上再去抓李氏母子,手中的刀架在了孟回的脖子上,出言威胁。
“别冲动,别冲动……”郑广他们见状,连忙停住脚步,不敢贸然上前,只能开口好言安抚。
“她不过就是一个不懂事的小丫头,好汉你……”
“对对对,你放了我闺女吧,我求求你了,你放了我闺女,我一辈子记你的大恩大德……”李氏像是刚刚醒过神,忙不迭的跪在地上苦求。
她看到了孟回得眼睛,她的眼里很平静,平静的不可思议,没有半点怨恨,像是什么也在乎。
明明刚刚才被亲娘推出去送死!
她应该怨的,怎么能不怨不恨呢?她宁愿她恨,宁愿她怨怪她,也不愿意她这样平静。
如死水一般!
李氏不敢再看她,低着头,只是哭求。
“少废话。”三当家的不耐道。
他又不是傻子,手上着倒霉的小丫头可是他唯一的活命机会,怎么可能轻易放了。
再说了,三当家的嘲讽的瞥了一眼苦求的妇人,这丫头难道不是她这个当娘的自己送他手上的?现在还在他跟前装什么慈母。
“银子,对我有银子,我不要了全都给你。你放了我闺女,求求你……”李氏还在哭求,一边求着一边把身上的银子都掏了出来。
三当家的对此不屑一顾,他要的是活命,谁要她那点破银子。
劫后余生的孟启漳拍了拍身上的灰,整理好仪态,又掏出帕子将脸上的冷汗擦净,恢复到以往的从容自若。微微抬看了看远处那抚着骏马的年轻将领,想起刚刚他杀敌的英勇。
心中思量一会儿,就决定去感谢一番,顺便结交一下,要是能让他派人护送他回京更好。
他应是会答应的,孟启漳笑了笑。
自己是新科状元,再加上有曹家的关系,这人应当只是附近城镇的官员守将,怎么可能会拒绝。
朝廷重文轻武,孟启漳是个文人,以后走的也只可能是文官的。文官在武将的面前总是有股天然的傲气,他们心里眼里都瞧不上只知道舞刀弄棒的武人,嫌弃他们粗鲁无礼。
他愿意放下身份,主动去道谢,是他的荣幸,孟启漳有些自得的想着,便走了过去,只是人还没走进就被那人的侍卫拦下。
“什么人?”
“鄙姓孟,乃翰林六品修撰,回京途中却不想遇上恶匪,幸得众位相助,是特来感谢你家将军的。”刚刚距离太远他没看清,走进了才发觉那年轻男子通身气度不凡,虽不知道他什么来历,但大抵也是不凡,孟启漳立刻就收起了心中的轻视,真诚又感激的说着。
听他自报家门,知道了他还是朝廷的命官,那两个侍卫表情也没有松动,依旧尽职的守着。
“我家公子不喜这些,孟大人不必客气,要走的话,自去就是。”一身长袍,书生模样的男子,风度翩翩的走了过来。
仿佛他脚下踩的不是遍地尸体,而是青石平路,又或者春日里花红柳绿,景色宜人的郊外。
他脸上的笑,十分和煦,浑身上下透着悠然自得。
孟启漳模样俊俏,却又稍显逊色于面前这人;与他的从容相比,孟启漳又顿觉自己是多么的狼狈不堪。
拒绝的话太过利落,即便心有不甘,孟启漳也不敢过多纠缠。且那样一个处事不惊气度不凡的人,都称那人为公子,孟启漳心下更是不敢小瞧他们。
他的根基到底太浅,即便有曹家照拂也不能乱得罪人,有些人就是曹家也是吃罪不起的。
明白是一回事,心底到底生了不满,一脸高傲的走了过去,然后灰溜溜的让人赶了回来,这让他觉得脸面有些挂不住。见那几个护卫不顶事的样子,便心生烦躁,斥骂几句借此发泄心中的不满。
“都别过来,再过来老子就杀了她……”三当家可不想跟郑广这样的无名之辈啰嗦,特意提高了声音继续威胁。
郑广无法,只能去求那些兵将,总不能真看着雇主去死,孟回这丫头真的是一个很好的雇主,要不是她细心,只怕他们早就被乱箭射/死。
“诸位大人救命啊……”郑广一路跑了过去,被人拦下又猛地跪了下去,磕头求着。
他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可也不能干看着不是。
“公子?”裴明远轻唤一声,抚着枣红烈马的人,始终沉默不语。
“一命换一命,你们放了我,我就放了她。”三当家已经等的不耐烦,挟持着孟回走了过来。
孟启漳看着孟回木楞楞的被那恶匪扯来拉去随意摆布,脖受伤了也不知道疼,像是被吓傻了一般。
心中的郁气顿时散了不少。
只觉得老天都替他不平,让她被恶匪抓住。在他看来,这不孝孽障被杀了,也是活该!不,应该说正好。
没了这孽障在中间挑唆,李氏还能如何?只怕还得回来求他。到时候还不是他说如何便是如何,也不用担心名声有碍,坏了仕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