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七令
顾邵只想着过得轻松一点,并不想身边的人在给他闹出什么幺蛾子。想到这里,他都有点飘了。
吴澈信以为真:“那可真的有些遗憾了。这位大儒,都说是难得一见呢。”
顾邵才不想见呢,可他偏偏不好表达出来,只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让我抽不出空呢。其实我也挺想听一场讲学的,只是……唉,不说也罢。”
顾邵说完之后,就见到吴澈站了起来,对着后面行了一礼:“郑先生早。”
顾邵一惊,回过头的时候,便看到郑远安已经站在不远处,还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望着他。
顾邵立马站了起来,紧张问道:“先,先生,您怎么了?”
“没事。”郑远安扯了一下嘴角,决定进京之后再给他来一份惊喜。
毕竟,他不是真心想去听得么。
“时辰不早了,咱们快些启程吧。”郑远安道。
两个人都乖乖上了马车。
如今才十月,天气正好,不冷不热,一行人走得极快。出了镇江府之后,马车就一直在走官道。如此又不知走了好几日,顾邵每日里除了觉得累,便还是觉得累。
偏偏在这么累的情况下,郑先生和系统还是没有放过他。
白天看书,晚上做题。
生活真是丰富多彩呢。
才怪!顾邵简直想要造反!只可惜,他空有这个雄心壮志,却没有这个胆子。郑先生那儿是不敢,系统那儿是心虚。毕竟之前整治李家的时候,系统帮过他一个大忙,他也答应了系统要考状元的。才这么几天,就出尔反尔,似乎有些不大地道。
不同于顾邵,吴澈对郑先生每日严格要求顾邵表示深切的肯定与羡慕。
私底下同顾邵说话的时候,每每都是那么几句话:“郑先生不愧是郑先生,每日手不释卷。”
顾邵心中冷笑,他手不释的都是他的答卷!
那都是他的心血!
功课都是怎么来的,还不是他辛辛苦苦做出来的,所以最惨的那个人,还是他。
“有良师如此,着实是顾兄的福气。”
对于这句话,顾邵就更加无语了,这么好的福气,他宁愿转赠给吴澈!
只不过,任凭心里想的再多,顾邵嘴上还是什么都不敢放。
只能保持微笑罢了。
走了几天官道,一行人终于要渡河了。因这里头有马,所以他们搭得是一艘大船。
上船的时候,顾邵还挺兴奋的。
江南水乡多,只是因为上枣村之前淹死过几个小孩儿,陈金莲和顾大河一直都没让顾邵下过水,更别提坐船了。
开始的时候还好,兴奋劲儿上头,顾邵恨不得从船头跑到船尾。可等那股兴奋劲儿下去的时候,顾邵便发现自己撑不住了。
才不到一天,他就彻底垮了。
郑远安对着躺在床上大气不能喘的顾邵,简直恨不得打死他:“见过不中用的,还没见过你这么不中用的!回头见了人,别说你是江南出来的!”
当着外人面呢,就不能有出息一点?郑远安也是无奈了。
吴澈看到郑先生如此训斥顾邵,只好装作没有看到,下去闭目养神了。
顾邵恶心地呕了两下,惨兮兮地看着郑远安:“先生,还有多久啊?”
“今儿才头一天,早着呢。”
顾邵忍不住嚎叫一声。
郑远安嫌弃不已:“仪态!”
什么仪态都没有用了,顾邵翻了个身,趴在了床上。他现在只想死,为什么要坐船啊,就不能一直做马车吗?
生不如死的日子还在后头。
自打上了船之后,顾邵便肉眼可见地消瘦了下来,每天最大的安慰,便是问一问郑先生还有几天才能到。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问得多了,就连郑远安也被问得没了脾气。
他看着顾邵,见自己学生这样要死不活的样子,叹了一口气,到底心疼了:“快了。”
“真的吗?”顾邵眼睛都放光了,“快了是还有几天,一天?还是两天?”
郑远安忍住火气:“反正就是很快了,你赶紧休息,别一天到晚就胡思乱想,净琢磨这些有的没的。”
顾邵听话地盖起了被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
晕船的时候,最希望别人说的一句话便是快到了。哪怕是句谎话,也有能有个心理安慰。
往后的每一天,顾邵都是靠着每天烦郑先生换来一句安慰度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他满心以为自己快要死过去的档口,郑先生忽然带着吴澈出现在了船舱外头。
“起来,上岸了。”
“真到了,你们不要骗我。”
吴澈忍住笑意:“真到了,不信顾兄你自己下来看看。”
顾邵睁大了眼睛,一个挺身便从床板上爬了起来。那矫健的样子,跟方才要死要活的样子简直天差地别。
吴澈目瞪口呆。
郑先生却只觉得丢人!不过,反正这些天丢人已经丢成习惯了,他也懒得再骂什么了。
知道终于能下船之后,顾邵立马恢复了精神。
一行人下了船之后,才又坐上了马车,缓缓前进。
顾邵坐了马车后,虽然还没有彻底恢复,但是比在船上不知道精神了多少倍。自打他便一直掀开车帘朝着外头看。可是看得越多,顾邵脸色越沉重。
这周围,是不是太穷了些?
这想法等到傍晚郑先生找了一户人家借宿的时候被彻底落实。
一路走来,整个村庄看着都不大富裕,不,不是不富,是穷到了极点,连往来的许多人也都是瘦骨嶙峋,像是吃不饱的样子。
郑先生选的这一家也一样。
一家四口,夫妻俩瞧着老实,还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都是瘦瘦小小的。
青砚迟疑地看了一眼,有点担心自己公子睡不惯:“这周围,没有更好的人家了么?”
中年汗子听他问起这个话,有点纠结,不过最后还是说了:“里正家里要好许多。”
青砚看了看郑先生又看了看顾邵:“那要不咱们……”
吴澈示意青砚快些闭嘴。他们跟着郑先生,自然是郑先生去哪儿他们去哪儿,有求于人,哪里还能挑三拣四?
郑先生没应答,而是瞥了一眼顾邵:“你说呢?”
顾邵指了指自己:“问我?”
郑先生颔首。
顾邵沉默了一会儿。方才他就已经注意到,青砚说了话之后,那个小姑娘一直很紧张地盯着他们,眼巴巴的,生怕他们真的走掉了。
这小孩儿,跟他们家小妹差不多的年纪呢,却比小妹瘦许多,也比小妹黑许多,瞧着干巴巴的,一点儿也没有一个小姑娘该有的模样。
也罢,穷点就穷点吧。
“就住这儿吧。”顾邵拍板定下。
小姑娘惊喜地扯了扯自家哥哥的衣裳。住下了,住下了,他们家有铜板了!
第56章 顾邵喂糖(一更)
进去之后,顾邵才发现,这户人家不仅外头看着穷,里面更穷。
而且是穷得叮当响的那种穷。
不过,再穷也还是能腾出两间屋子的。晚上,顾邵跟郑先生还有马夫住那件大屋子,吴澈主仆俩住那件小屋子。
顾邵歇下来之后,对着这么一间屋子,怎么看怎么不得劲。他们顾家虽然不富裕,但是看着还是体体面面的,有田有粮,不缺吃穿。
上枣村和附近的村子,也没有哪个像这儿一样得穷。
这反差太大,让顾邵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他没得人问,便只好暗戳戳地问郑先生:“这儿,怎么同金坛县差别那么大?”
郑先生扫了他一眼:“你以为这大齐境内有多少个金坛县?”
顾邵反问:“不多么?”
郑远安冷笑,决定给他好好地上一课:“坐井观天!这江南,只有一个江南,镇江府,也就只有一个镇江府。金坛县自古以来便是一个富庶之地,又因为近些年没生什么灾荒,所以百姓的日子才越过越好。可镇江府之外,多的是吃不饱饭的穷人。”
顾邵皱眉道:“那朝廷也不管么?”
“有心无力罢了。朝廷倒是想管,可是底下的官却不管事儿,多是尸位素餐,干领着俸禄,却从未做过惠及民生之事。”
顾邵缄默了。
他原以为,像杜县令那样的官已经算是官场毒瘤了,现在看来,他好像还错怪了杜县令。
毕竟,杜县令人品差是差了些,对待金坛县的大小事,却是分外上心。
正发愣呢,就看到门口晃晃悠悠地挪过来一个小身影。
是今儿看到的那个小姑娘。
她爹娘都在做晚饭,哥哥也在干活儿,她自己也没有闲着。本来在四处溜达找活干,听爹娘说要给客人房里送水给他们洗漱,她便自告奋勇地端着水过来了。
可她长得还没有桌子高,哪儿能端得了水呢,顾邵看她那东倒西歪的样子,吓得赶紧叫住了人:“别动,我自己过来拿!”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反而把小姑娘给吓住了,盆子没拿稳,“噗通”一声摔在地上。
热水泼了一地,她自己身上的衣裳也被泼湿了。
虽然不烫人,可是小姑娘自己却被吓惨了,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忍不住“哇”得一声哭出来。
顾邵神情挣扎,再一次想起了以前被礼哥儿那魔音灌耳所支配的恐惧。
“好了好了,别哭了,水泼了就算了,没人会怪你的啊。”他赶紧跑过去哄。
可是压根没用,该哭的还在哭,且还越哭越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