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漫步长安
她神情无比认真,生怕他不信。
他心下一塞,“为什么?”
这有什么为什么的?
他们就不是一路人,他可千万别误会她是瞧不上他啊。
“侯爷您年轻有为,一表人才。您将来的夫人,一定也是女中翘楚,贵女中的贵女。我一个山野里长大的女子,万不敢对您有什么非分之想,这一点还请您放心。”
他眸色微黯,淡淡嗯了一声。
明语心道,幸好自己解释及时,他看上去已经相信她的话。要不然由着他生出误会,对他们国公府将会是大大的不利。
“侯爷您看,夜已深,您是不是应该回去歇息了?”
他又嗯一声,利落转身。
空气中传来他的离开之言,“你祖母是长辈,她说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你多听听总不会有错。”
她赶紧应下,确认他真的离开后,往床里面翻一个身,打着哈欠闭上眼。迷迷糊糊睡过去之时,还有琢磨他临走时的那一句话。
要她听祖母的话,到底是听哪一句呢?
第47章 怀疑
留青院内, 漆黑一片。
君涴涴的屋子里烛火全熄, 楚夜舟没有歇在这里, 而是歇在自己的书房。前段日子下人们已是习惯大爷和大夫人冷战。近些天, 瞧着又是蜜里调油恩爱得紧。
谁知今天老夫人和二爷大姑娘来过后,大爷和大夫人又分席而睡。
在此之前,大爷和大夫人在屋子里屏退所有人。也不知他们说过什么,下人们只记得大爷离开时那张脸青的脸, 以及大夫人脸上清晰的掌印。
内室里没有一点声音, 守夜的丫头掐着自己的腿不敢打盹。她知道, 大夫人必是没有睡着的。出了这样的事, 还能睡得着, 那就不是大夫人。
君涴涴确实没有睡着,她睁着眼,木然地盯着床顶的幔帐。没有烛光的房间里, 看什么都灰绰绰影蒙蒙的,像极她此时的心情。
那祖孙三代离开后,夫君青着脸让她进屋。
还没等她开口,一记耳光就将她打得发懵。她从未见过楚夜舟愤怒至极的样子, 那狰狞的脸和带着恨意的目光, 仿佛让她看到上一世的丈夫。
她整个人都傻了, 她差点就分不清自己到底是齐家的大夫人还是楚家的大夫人。要不是尚存一点理智,她就扑过去和他拼命。
这一世所有的温柔恭顺,她装得好生辛苦。
前世里,她原是好强的人。嫁进顺义伯府后, 她变得越发的性子泼辣。齐磊那个窝囊废除了花天酒地玩女人,就是伸手找她要银子。要不是她强势,哪里有她的活路。
楚夜舟不一样,他是国公府的大公子。为人彬彬有礼,长相文雅俊朗,是多少女子心中的浊世佳公子。前世里,她经常听到楚国公夫妇如何恩爱的事情,不知有多嫉妒自己的堂姐。
重活一世,她费尽心机嫁进国公府,成了他的妻子。给他生儿育女,替他谋划前程。她以为只要她活成另一个人,她就会拥有那人所有的荣华。
谁知道有朝一日,千般算计谋来的丈夫会变成这样。他此时的模样,像个丧家之犬迁怒旁,并不比齐磊斯文。
男人啊,果然都是靠不住的。
那个巴掌把她打醒了,她再也不会把自己的命运寄托在男人的身上。虽说她嫁给他的目的是想当国公夫人,但这些年她也付出了真心。期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她不会认输,她相信老天爷让她有这样的际遇就是想补偿她,她一定会成为自己想成为的样子。说错了话又如何?她不会承认自己说谎,她还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此事的利弊。
世人明知她说谎又如何,可有切实的证据指认她?
夫妻一体,她要是体面全无名声尽毁,他又能落下好?这样的情形,他不仅不能休她,不能指责她,反而要和她一起抵御外面的那引起流言蜚语。
所以,她其实并不怕。
她隐约知道,这一世为什么与上一世不同,正是因为自己的重生。若不然,哪有什么楚夜行,更不会有那个贱种。
是那对父女,把所的一切都毁了。她的牙齿咬得咯咯响,像磨刀一样。开弓没有回头箭,她用尽这一生谋划的事情,她绝不允许有人破坏。
等着瞧吧。
她慢慢闭上眼睛,脑中依旧乱成一片,前世种种蜂拥而至。后来连她自己都分不青是做梦还是醒着,那些久远不曾想起的事,纠缠了她一夜。
头晕晕地醒过来,心腹婆子焦急地说要分家的事。
她大惊失色,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分家可不是嘴上说说的事情。嫡母气急之下的话,她并没有当真,因为她以为公爹肯定不会答应。
“什么时辰了?”
“大夫人,辰时三刻了。族老们都到了,老夫人和老国公爷都在前厅。其他几房都已过去,大夫人…”
“走,我们也去。”
君涴涴起得急,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那婆子急忙搀扶着她,一番梳洗上妆,为遮住她一脸的苍白憔悴还有依稀可见的红印子,让丫头给她上了一层厚厚的粉。
还未到前厅,便听到一声爽朗的笑声,听着像是最德高望重的那个族老。
她深吸一口气,慢慢走进去。
上座的卢氏淡眼微扫,像是没看到她似的,又转过去和那位族老说话。她咬了一下唇,见过礼后站在楚夜舟的身边。
楚夜舟想来也是没怎么睡好,眼下青影明显,微蹙着眉没有看她。她心中大恨,面上还在装作若无其事。
只听到那位族老夸赞卢氏道:“还是老夫人大度,所谓树大分枝,寻常人家分家分支,大多另起炉灶。老夫人心善,还愿意让其它几房住在原来的院子里。”
君涴涴悬起心踏实一些,只要还住在国公府里,那就还是一家人。外人不明就里,还会把整个国公府的几房看成一体。
这边才庆幸着,又听那族老道:“这在中间砌一道墙的作法,也是有前例可循的。老夫人还愿意开一扇小门,以便几房人相互走动,实在是难得。”
卢氏顺着他的话,客气了几句。
君涴涴人有些发木,府中要砌一道墙,那他们还能算是国公府的人吗?这算什么?比让他们搬出去还要阴损。
“母亲…大爷是您看着长大的,也在您的身边养了好几年。大爷常对媳妇说,他一直想在您跟前尽孝服侍。儿媳身为他的妻子,也想尽尽为人媳的本份…”
她一开口,那几个族老诡异的眼神看过来。
这个大夫人,还当天下人都是傻子不成。什么尽孝,什么服侍,这些年怎么没见她有什么举动。不过是不想分家,不想离了国公府的名头。
利益之下,才有同盟。
小冷氏闻言,立马跟着附和,“母亲,大嫂说得没错。都说父母在不分家,您和父亲就体谅一下我们身为儿女的心情,我们实在是很在想您老跟前尽孝。”
楚夜泊一言不发,阴冷的眼睛看向卢氏,又看看阴郁的父亲。
老国公从他们进来就没有吭声,一直都是卢氏和几位族老在商议。他没有说话,就代表他是默认此事的。
楚夜泊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父亲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先是厌弃姨娘,将姨娘禁足,尔后又是让位给老二。现在又要分家,难道他们几个不是他的亲子吗?难道他这些年来的疼爱维护都是假的吗?
“父亲,儿子求您收回成命。”
他袍子一掀,跪下去。
小冷氏一看,也跟着跪下。
如此一来,君涴涴哪有不跪之礼。她就盼着有人和大房一条心,一起反对分家。三房和大房是一体的人,楚夜舟心里挣扎了好几下,始终没有跟随。
他何曾向人卑躬屈膝过,何曾低三下四过。他的骄傲他的体面,不允许他向任何人低头,对任何人示弱。
四房的楚夜乔和华氏夫妻俩相看一眼,各自去扶他们。
“大嫂,二嫂,有话好好说,跪来跪去像什么样子。”
“是啊,二哥,我相信母亲和父亲一定不会亏待我们的。父母命不敢违,此事要是传扬出去,知道的人说二哥你是一片孝心不愿离开父母,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威迫父亲和母亲呢。”
楚夜乔的劲不小,楚夜泊犟着劲,两人拉锯之下,楚夜泊的眼神越发阴鸷。什么不会亏待,他们身为庶子,分家能分到什么东西,大头都是二房的。
这个老四,成天跟在老二屁股后面巴结,当然不怕。
他沉着劲,就是不肯起来。最后还是楚夜乔胜了一筹,把他强行拉起来。
卢氏冷眼瞅着,神色不动。
明语乖巧地站在祖母的身后,显得懂事又守礼。分家这样的大事,与他们小辈是无关的。几房的孙辈都没有来,她是卢氏破例带在身边的。
华氏拉起小冷氏,却怎么也拉不起君涴涴。
君涴涴此生所求就是君湘湘的人生,尊贵的国公夫人之位,身份尊贵且温文尔雅的丈夫和出色优秀的儿女。如今温文尔雅的丈夫现出狰狞的一面,与上辈子的那个丈夫没什么分别。
柔姐儿不是大姐儿,在她出事后只知道躲起来,根本不会站出来与她一起面对。儿子还未长成,暂时还看不出来。
三者有二不如意,她最在意的国公夫人之位,她怎能罢手?
“母亲,儿媳还想跟在您身边,多和您学习理家之道。”
“这些年,不是已经有人教过你吗?又何必让我多此一举。”
以前,大房当家,三房得利,冷姨娘俨然是国公府的老夫人。君涴涴行事,大多都要请示过冷氏。
卢氏这话一出,老国公的脸色更加灰暗。
几位族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那位身份最高的族老出来说话。大房这位君氏先是抢了自己堂姐的亲事,昨天听说还想抢自己大姑子的才名。这样的女子,放在任何一个人家,那都是乱家之源。
“大夫人,老夫人已经仁至义尽,你莫要再得寸进尺。你们三房分出去,占两成家产。往后安分守己一些,日子并不难过。”
君涴涴进来的晚,还不知道财产如何分割。一听三家占二成,每房连一成都占不上,顿时冰凉一片。
“母亲,大爷可是您看着长大的,他一片孝心…”
“大爷自是一片孝心,对父母之命无一不从。君氏,你百般阻挠,还拿大爷说事,这就是你所谓的孝顺?”
族老们都得了卢氏的好处,自是处处向着卢氏。便是遇到正直之人,也会向着正统嫡出的二房。自古以来,各大世家都是嫡子继承家业,无嫡才轮到庶出的。
以前二爷没有找到,所有人都以为大爷会是将来的继承人,对大爷另眼相待。如今嫡子归家,庶出的就应该认清自己的本分,踏踏实实做人。
那族老轻蔑地看着君涴涴,连带对楚夜舟也有些看不上。
“大爷,你说是不是?”
楚夜舟羞臊着一张脸,不敢去看上座的父亲,也不敢那些族老们鄙夷的眼神。他不知道自己倒了什么霉,怎么娶回家这样一个女人。
姨娘说得没错,她就是个丧门星。
他此时完全忘记自己当初是如何被这女人迷住,一心想要娶回家的样子。以前他对君湘湘有多恼怒,现在对君涴涴就有多嫌弃。
要不是她把老二家的丫头从侯府接回来,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所有的一切,都是从父亲寿宴那日开始改变的。
“万事自有父亲母亲做主,你还快起来,丢人现眼!”
他的声音压得低,怒意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