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赵十一月
不过,杜青青这么一提醒,甄停云也有些不放心了。
等到第二天,甄停云提着两包油纸包着的月饼坐上了家里来接她的马车,让人绕路去了比较热闹的东大街点心铺子,挑了一家排队比较长的店铺,买了两包新鲜月饼打算回家送甄父裴氏他们。
她把自己做的两包月饼放在左边,把点心铺子买来的两包月饼放在右边。
哪怕甄停云自己觉着自己做的月饼更能显出心意,但她也必须承认:点心铺子里的月饼闻着就香,说不定吃起来也更好吃……
想起杜青青之前的提醒,甄停云还是没忍住,打开了包着月饼的油纸,捏了个自己做的小月饼尝了尝味道,眉心渐渐也放松了下来:虽然味道不怎么香,可吃着味道还行,她做得还不错!
这样,她就能放心送去给元晦啦。
甄停云秀眉舒展,重又抬手将油纸包好。想了想,她还是把这已经吃过一个月饼的油纸包往后挪了挪,想着这包留给甄老娘好了——这要是甄老娘在这里,八成要说她女生外向,胳膊肘往外拐!
不过,甄老娘毕竟不在嘛。
甄停云收拾好了东西,这便转头便与车夫道:“先不回家,去西山。”
毕竟马上就是中秋,回家后轻易不好出门,所以,她觉着自己最好还是赶在回家前把这月饼送去给元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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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傅长熹正在宫里与郑太后说话。
与女学里不同,宫中早就在六月里用上了冰。这些冰都是去岁十一二月里派人去湖里或是山上采来的冰块,割成整整齐齐的方块,然后由专人运至宫中冰窖,直到夏季方才取出启用。而送到郑太后慈恩宫的冰自然更需小心,必得要有能工巧匠在雕刻琢切磨,雕刻出人物鸟兽,或是山水楼台,供在殿中各处,清凉无比。
只是,哪怕如此,郑太后今日穿戴也甚是单薄。因着边上只有摄政王,她便做家常打扮,乌黑的长发松松的挽了一个髻,发髻上并无半点珠翠,就连身上也只一件绯红色的薄绡纱衣。
倒是叫人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这位太后实际上还年轻得很,仍是貌若少女,娉婷袅娜。此时着一袭绯红纱衣,一眼望去真真是冰肌玉骨清无汗,花容月貌不足拟。
事实上,因着先帝早去,郑太后往日里多着素衫,形容高贵,姿态雍容。现下,她却借着过寿的名头换了这身衣衫,那一抹淡淡的绯红映在那光滑如镜的砖面上,恰似晚霞无意落下的颜色,映照在她近乎无暇的脸容上,霞蒸艳色,绮艳照人。
甚至,这样醉人的颜色乃是最擅丹青的画师都难描难绘的。
可惜,傅长熹却恍若未见,他是来与郑太后商量了如何安置那些前来拜寿的外邦使节,其中就有北蛮来使。
郑太后虽然原是想着难得过寿,那些外使也是千里迢迢的带着贺礼过来,多些赏赐也是应有之意,也好显出天/朝气派,皇家富贵。只是,既然傅长熹觉着不好赏赐过多,她便也点头应了——她对这些小事其实并不十分在意,也犯不着为着这些外邦来使与傅长熹争执。
正事既定,傅长熹便要起身告辞:“若太后没有其他事,本王就先告退了。”
“等等。”郑太后开口唤住了他。
只见郑太后抬起手,绯红色的绡纱袖子跟着滑落下来,露出一截白腻纤细的玉臂,其上竟还带了个镶金嵌红宝的白玉臂钏,那玉色几与她的肌肤一色,其上红宝更是晃眼非常。
傅长熹不耐的回过头,看着她:“太后还有何事?”
郑太后只得随意寻了个借口,伸手将那早就拟好的宫宴名单递了过去:“王爷且看看,可有要删改的。”
傅长熹想了想,还是坐了回去,正想接了那单子细看——他还真有些好奇,燕王妃或者惠国大长公主是否与郑太后说过话,有没有加上甄停云的名字。
就在此时,忽而便见着个侍卫从门口快步进来,上前行礼,说是有要事禀告。
郑太后忍不住蹙起眉头:自上回她杖毙了那个不知事的太监后,宫中上下也都知道了她的规矩,断不会在她和摄政王议事的时候上来说话。所以,这侍卫应是摄政王身边侍候的,这时候急忙忙的进来,只怕还真有什么要事。可是,两人难得独处,就这么被人打断也确实是可恼……
傅长熹果是闻声抬起头,看了看那侍卫,免了他的礼,让他上前禀事。
侍卫快步上来,附在他耳边细声禀了几句。
傅长熹听着听着,不由挑了挑眉,唇角微翘,随即又强自压平了,这便将那单子搁回了案上,转口与郑太后道:“此事太后做主便是,本王府上还有事,需得回去一趟。”
不等太后应声,傅长熹已是径自起身,阔步往殿外去。
郑太后盯着他高挺的背影,几乎咬碎一嘴银牙,好容易才忍住了这火气,又叫了守门的太监上来问话:“我不是让你们守在门外,闲杂人等一律不许进出的吗?”
负责守在殿外的几个太监颤颤巍巍的跪了一地,惶然道:“回太后的话,那,那毕竟是摄政王身边的人,奴才等实不敢拦!”
郑太后如何不知这道理,她不过是借题发挥,迁怒罢了。此时闻言,她也不过是轻拂红袖,冷冷道:“拖下去,杖二十!”
几个太监立时感恩戴德,跪在地上磕头不止:“谢娘娘恩典……”
正所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以郑太后的脾气,只杖二十而不是杖毙,还真就是额外开恩了。
郑太后再没去理会这些太监,反到是蹙起眉头思量起来:这种时候,能有什么事值得傅长熹急匆匆的赶出宫?而且,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傅长熹听到消息的那一刻,脸上浮起的乃是那种难以掩饰的喜色——这太难得了,傅长熹一贯都是喜怒不形于色,她还真没见过对方这般情难自抑的时候。
郑太后越想,眉头蹙得越紧,眉心折痕越是深刻,到底还是没忍住,召了心腹上来,低声吩咐道:“去,派几个跟在摄政王车架后头,看看他出宫后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
心腹领命而去,郑太后却是靠坐在凤座上,闭上了眼睛。
此时殿中只余她一人,冰雕融化时的滴答水声便显得格外清晰,在这样“滴答”的声响中,郑太后仿佛回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傅长熹的情景。
事实上,她当时是陪着堂姐偷偷出门去看人的。
那时候,孝宗皇帝私下里与当时的郑首辅露了口风,说是想要为幼子聘郑家女为妻。当时,郑家适龄闺秀只有堂姐与她,堂姐乃是首辅嫡女,比她年长些,郑家上下都觉着这桩婚事会落在堂姐身上。她那堂姐一向胆大,便拉了妹妹出门去看未来夫婿。
于是,她们悄悄打听了傅长熹每日回王府的必经之路,站在楼上等了半日,终于看见少年策马自街头过。
只那一眼,堂姐与她皆是再难忘记,回去时姐妹二人相顾无言,皆是寂寂。
后来,肃王拒婚,远赴北疆,堂姐为避流言,不得不匆匆出嫁。犹记得堂姐出嫁前夜,身着大红嫁衣,握着她的手,轻声问她:“你还记不记得……”
堂姐没有问完,晶莹的泪珠却悄悄的滚落下来。落在她的手背上,滚烫刺人。
那一刻,她们姐妹的心情竟是无比的一致。
怎么能不记得的?
在她们最美好的年华,也曾登高楼,坐看少年骑马倚斜桥。
春衫薄,美姿仪,满楼红袖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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