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赵十一月
可是,他们的手却仍旧握在了一起。
傅长熹喉结微动,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一时也没听清甄停云的话,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含糊应道:“嗯,我知道了。”
甄停云交代完了,慢半拍的意识到自己还抓着傅长熹的手,连忙松了开来。
然后,马车的车帘被放了下来,只听甄停云坐在马车里告别道:“那,我先走了,先生您也早些休息!”
傅长熹目送着车驾越行越远,这才转身回了别院。
甄停云送的那包月饼还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
傅长熹走过去,打开油纸包,看见里头那几个小小的月饼,不觉挑了挑眉,然后便从里头捏了个牡丹花样的月饼放到嘴边,轻轻的咬了一口:果然,是甜的!
甜如蜜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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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入夜,慈恩宫里却是灯火通明,有如白日一般。
郑太后已是将白日里那身绯红色纱衫换下,此时穿一件湖色的家常丝袍,姿态慵懒的靠坐在位置上,随手翻看着下面人查出来的结果。
郑家累世官宦人家,孝宗时出了个首辅,哪怕孝宗晚年因故见弃,被迫告老,但郑家在朝多年所积累下来的人脉关系仍旧是在的。以至于先帝登基后又因种种考虑娶了郑氏女为后。如今内有郑太后,外有郑次辅,先帝当政时又因体弱而管不了许多事,郑家这些年经营之下自有许多可用的人手与关系。
所以,郑太后此回有心,傅长熹又并未上心隐瞒,只是一查,立时便有了结果。甚至,底下的人心思玲珑,不一时便将甄停云的身份查了个底朝天,仔仔细细的报到了郑太后处。
就连之前燕王妃给甄家送了一柄灵芝如意的事情都没有落下。
郑太后此时看着这个,自然不会以为燕王妃是想为傅年嘉聘世子妃,只当是燕王妃这做二嫂的代傅长熹相看送礼。
这样的事情,连燕王妃都知道,自己却被瞒了个结结实实。
若非今日忽然起意,还不知何日才能知道!
想着想着,郑太后抓着纸页的手指不觉便收紧了些,胸口剧烈起伏着,那张美艳的脸容似乎也有一刻的扭曲狰狞。
她几乎是咬牙着牙,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好啊,原来就连燕王妃这做二嫂的也是知道的!她们一个个的都是心里清楚,单只瞒着我一个!”
话罢,郑太后深吸了一口气,稍稍压住怒火,转头又将案上那张宫宴名单拿了起来。
想起傅长熹离开前说的那句“此事太后做主便是”,她也冷了脸,淡声吩咐宫人:“把那甄家姑娘的名字也给添上!”
宫人连忙应下。
郑太后忽而又心平气和了,甚至露出了笑容,用那染着蔻丹的指尖在案上点了点,意味深长的道:“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竟能叫摄政王都动了心!”
第81章 入宫
因着中途去了一趟西山别院,甄停云回到甄家时,时候也是不早了,便是甄父也已下衙回来。
既然回了家,甄停云这做女儿的自然是要先去正院去给父母问安。她行过礼,先把自己从点心铺子里买的两包月饼送上去,嘴上解释道:“倒不值什么钱,只是马车从东大街过去,我瞧那家点心铺子挺热闹的,买的人也多,想着应是不错,且又是顺路,便凑趣买了两包孝敬爹和娘。”
甄父心知从京都女学回家原是不必走东大街的,根本不是顺路,估计就是想着去买月饼方才绕的路。虽说这两包不值钱,到底是女儿心意,甄父听了心里也是极妥帖的,不由也是一笑,亲自接了来:“你这孩子,确是有心了。”
裴氏也是难得温和,招招手,叫了甄停云到自己跟前来,握着她的细细打量,倒是有些心疼模样:“我瞧着你倒是有些瘦了……”
甄停云回道:“娘放心吧,我这应是苦夏,待得天气凉些就好了。”
裴氏却没听进去,犹自叹气:“唉,你一人住学里,还是要注意身体才好。上回我是怎么与你说的?这学习还是要劳逸结合,你总这样用功,反把自己熬坏了。”
甄父也在旁附和:“你娘说的是,无论如何,最重要的还是你的身体。”
甄停云站在边上,垂首应了,并不多话。
裴氏原还想着与小女儿好好说话,到底是亲母女也没必要闹得太生疏了。只是如今见着她这敷衍模样,裴氏到底还是有些火气,强压着火,勉强笑道:“你要再这样不知爱惜自己,我与你爹必是没法放心的。实在不行,明年便搬回家里来住吧?”
甄停云却是摇头,姿态看着十分恳切:“娘放心,我心里有数的。姐姐明年就要结业,说不得也要论及婚事,我若搬回来,到时与姐姐一个院子,家里必是又有许多事,岂不累着娘您。”
裴氏不悦的蹙眉,声音也稍稍有些生硬:“行了,你既是喜欢住在学里,那就住着吧。”
甄父眼见着这对母女说着说着便要吵起来,连忙叫了女儿到自己跟前来,转口问起她这些日子的课业,在女学里与同学相处如何等等。
比起裴氏浮于表面的关心,甄父显然是上了心的,他甚至知道女儿九月里就有两校联考,温声鼓励她:“你上回就考得极好,这回只要名次不落那就算是稳住了。你也别太心急,你学里那些同窗多是四五岁便要握笔学字的,基础自是比你扎实些,偏这学问一道自来没有捷径,不是能一蹴而就的。只要你不心急不丧气,用心进学,这天道酬勤,总能有所进步。哪怕是慢慢的、一点点的进步,终有一日也是能追上她们的。”
甄父这话倒算得上良言了,甄停云听了倒是郑重点了点头。
甄父见她这般懂事,心里更是欣慰,本欲再说几句,看看天色,想了想,关心的问了女儿一句:“对了,你这从学里回来,可是用过晚饭了?”
“还未用。”甄停云摇了摇头——她从女学出来直接就去了西山别院,等了元晦回来说话,把月饼送人后就急忙忙的赶了回来,还真没空吃晚饭。
闻言,甄父一时十分心疼,连忙便吩咐厨房给她煮碗面,口上又与甄停云道:“厨房这会儿应该还有鸡汤,叫人拿来煮碗鸡汤细面想还是方便的。你啊,多少还是要吃点儿,喝点儿热汤,这样胃里才舒服。”
若是裴氏那点虚伪的关心,甄停云还能忽略,可甄父这般的关切,她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甄父不免重又抬眼去看站在自己跟前的女儿。
只见她站姿笔直,双髻鸦黑,脸颊雪白,只脸上似有倦色。
甄父心下不知怎的也有几分酸软:若是长女这么晚回来还未用饭,肯定是要先吃过了再来正院这里请安赔罪,少不得还要缠着他们撒娇卖乖。只小女儿性子老实认真,从女学回来的路上还要绕道去给父母买月饼,一路赶的辛苦,偏她一下车便往正院来请安,连饭都顾不上吃。
都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为人父母的有时候难免偏心那会撒娇会说话的孩子,只是偶尔想想那被忽略的老实孩子自也是心疼的。
甄父心里疼惜小女儿的懂事,难免埋怨妻子粗心——往日里这样的事情,根本不必甄父操心多嘴,裴氏早就准备的妥妥帖帖,再挑不出半点错来。偏偏到了小女儿这里,一向周道的裴氏就有些不上心了——倘她真的上了心,自是会提前让厨房热上饭菜,眼下女儿回来立时就能吃,也不费多少事儿。
只是,甄父并不想为此与妻子起争执,没有多说,只温声让女儿先回去休息,关切道:“你才下车,还是赶紧回去歇息吧。我迟些儿叫人把鸡汤细面送去你屋里。”
甄停云点点头,重又起身与父母行礼。
正欲起身出门,她的步子一顿,回头去看甄父,脸上倒是有些迟疑:“要不,爹还是叫人把汤面送祖母院里吧。我也是许久未回家了,少不得要去与祖母请安,也许今晚上就歇祖母院里了。”而且,她也想顺路把自己做的那包月饼给甄老娘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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