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赵十一月
厢房此时已是一片狼藉,甄停云下意识的往地上看去,首先看到的是那被人丢在地上的青碧色绣金菊镶葱绿提金锦缎窄边的袄子——这是甄倚云今日出门时穿在身上的。
记得当时,甄停云还顺嘴嘲讽了两句“我这些日子喜事连连,这会儿去寺里自然是要穿得鲜亮些。只是不知大姐姐这般素净,是想上寺里求什么呢………”实际上,甄倚云的袄子是极清雅精致的,衣襟和袖角绣着的金菊纹样更是栩栩如生,漂亮得很,也非常衬她。
然而,这件清雅精致的袄子此时却像是被人撕扯过,如同破布般的被随意丢弃在地上,染上了斑斑点点的污痕,失了原本的清雅。
再往里看,还能看见甄倚云那条雪色轻纱薄裙。
素白的轻纱被撕扯一片一片,甚至还能看见上面的点点血迹,如同红梅落于雪上,尤其的触目惊心。
而僧人的僧袍也被丢弃在一边,如同才剥下的人皮一般可怖。
…………
甄停云本以为自己已做足了心理准备,可此时看到这些仍旧是被吓白了脸,但她将目光从地上移到厢房里唯一一张小榻时,便能看见那躺在上面,犹自纠缠的两人。
其中一人背对着门,那已经剃去三千烦恼根的光头澄亮无比,尤其的显眼。
雪白的肌肤映着门外照进的日光,白晃晃的尤其刺眼。
甄停云咬紧牙关,正要重新把门关上,躺在榻上的人仿佛忽然回过神来,茫然而空洞的眸子在屋内转过,最后落在甄停云和傅年嘉的身上。
那人深色的瞳孔微微收缩,像是被石子打破平静的湖面,重新回过神来。
紧接着,那刺破耳膜的尖叫声跟着响起。
绝望,痛苦,悔恨,怨愤………
种种的情绪在这一刻如同被火焰点燃的炸……药,一下子就在这个狭小昏暗的厢房里炸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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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人有言“九为阳数,其日与月并应,故曰“重阳”。
这重阳节对皇帝太后来说也是大事。今日一早,皇帝便要领着群臣,亲自登高览胜,祈愿长久。
郑太后虽是地位尊贵,到底只是女眷,倒是不必跟着去登山爬高。所以,她便留在了宫中,对镜梳妆,以待今日的晚宴。
她有着一张美艳绝伦的脸容,哪怕只是拿着玉梳对镜梳发,乌发逶迤而下,侧颜线条柔美,哪怕只是从侧面折出的艳光依旧足以动人心魄。
整个慈恩宫静的犹如古井,毫无一丝波澜。
就在此时,殿外忽然传来一声急促又慌乱的通禀声——
“摄政王到!”
随即便是沉稳而急促的脚步声从殿外而来,宫人们皆是阻拦不及或是不敢阻拦,只能慌忙的跪倒一地,跪拜行礼。
郑太后却仍旧是端正的坐在梳妆镜前,甚至没有回头,只凝视着自己镜中的面容,含笑与来人道:“王爷为何步履匆匆?”
来人阔步而来,步履匆急,不一时便已走到了近前。
郑太后近乎贪恋的看着与她一齐映在镜中的脸。
看着那张英俊锋利到令她想起年少时的脸,令她再一次的感觉到那种怦然的心动。
看着那张一贯淡漠的脸上显出怒色,那样明显的怒火点亮了他幽深如黑潭的眼眸,如火焰般熊熊燃烧,鲜明无比。令她死水一般的慈恩宫也跟着明亮了一瞬,令她满心欢悦。
果然,这么多年过去,他依旧是还是那个英俊夺目到令人一见倾心的傅长熹。
而现在,他满含怒火的眸子正看着她。
郑太后忽然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喜悦。
然而,傅长熹紧接着便打破了她的喜悦,他以一种冷淡的口吻说道:“停云没有事,你费尽苦心安排的那些事,全都白费了。”
顿了顿,他满含讥诮的补充了一句:“哦,或许也称不上白费,至少甄倚云自作自受,享受到了你的种种安排。”
郑太后才扬起的唇角仿佛被冰冻住,美艳的脸容仿佛也随之冷冻下来。
傅长熹凝目看她,既有恼火厌恶也有无法理解的困惑:“加上中秋宫宴的那一次,你对停云已经动过两次手。我以为,我和你们郑家只是政见不合,有些旧怨新仇。所以,你们为了排除异己,派人在路上刺杀我,我也只当寻常——毕竟,权力之争原就是这样的你死我活。郑家手段虽是阴狠下作了些却也不至于令我意外。可是你却一而再的对停云下手,一次比一次的龌龊下作!”
傅长熹是真不明白,咬着牙道:“我和她才刚订了亲,何至于此?!”
郑太后却被他这种全然不解的语气所激怒,她蓦然从位置上起身,回头直视傅长熹,一字一句的道:“你问我‘何至于此’?”
“傅长熹,你居然问我‘何至于此’!”郑太后冷笑出声,那张脸因为她的冷怒而更加的美艳不可方物。她以不可思议且又满怀幽怨的语气接口道,“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我嫉妒她!从我知道有这么个人起,我就一直一直嫉妒她!”
“不过是个才貌平平、一无是处的小女孩,却能够与你定亲,甚至还会在未来成为你的王妃!只要一想到这事,我就觉得有火在我心尖燃烧,整日整夜的烧着,让我日夜饱受煎熬,没有一刻安宁。我一遍遍的问我自己:凭什么,我得不到的人,她这样的人反倒能够得到?!”
傅长熹:“……”
傅长熹是真的没想到郑太后竟是会对他抱有这样的想法——他年少时便独赴北疆,此后也是久不闻京中之事,只隐隐听说过当初差点就要被指作他王妃的郑姑娘匆匆出嫁,而他的皇兄也就是先帝则是娶了另一位郑姑娘为继后,也就是如今的郑太后。
这两位郑姑娘,他都是从未见过的。
而他自去了北疆之后就甚少回京,直到先帝驾崩,托以幼子与社稷,这才不得不起身回京。直到回京,他才算是第一次见到郑太后这个寡嫂。
哪怕郑太后看他的目光时有深意,他也只当是因为他与郑家有旧怨在,郑太后对他心存嫌隙——事实上,哪怕他再如何的能想,也是想象不到才见面不久的郑太后竟会对他怀有这样的心思!
第98章 97
不过,这种事知道或者不知道其实也只有一种回答。
傅长熹淡淡道:“我视太后如嫂,从无旁心。”
这一句话,比刀剑更能刺痛人心。郑太后的脸色微微变了变,渐渐的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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