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赵十一月
“好啊。”没等傅长熹把话说完,甄停云已是干脆利落的应了下来,“那就六月吧。”
这一回,轮到傅长熹讶异了,重又垂眸去看甄停云。
他从宫里出来时,原就是又烦又累,满腹的心事:为什么这世上总有那么多的蠢人,蠢到令人你难以置信,每回都要做些蠢事,总是打乱他的计划?
只是,哪怕心情如此恶劣,他还是压着火,先去了钦天监处,问了到年底之前的几个吉日,然后挑了个最近的——婚事不能再拖了,要是再拖,太后和皇帝的国丧就能把人拖死。更何况,皇权更替这种事,哪怕尽量平稳,终究还是很容易出事的,就怕自己到时候分身乏术,所以肯定还是要把自家小姑娘先拉到王府护着才是。
所以,他挑好了日子,直接来了甄家,说了提前婚期的事情,原以为会被甄停云抱怨反驳却没想到小姑娘居然应得这样干脆。
傅长熹实在是不能不讶异。
甄停云却是偎在他怀里,气鼓鼓的戳他胸膛:“都怪你!我肯定是我们女学里成婚最早的!”居然比杨琼华还早!
傅长熹的惊讶如同腊月里的冻冰,一点点的被甄停云的语声融化了。他的面色也跟着柔和了一些,为垂头,用下颔抵着甄停云的发顶,语声低沉而有力,仿佛是胸腔震动而出的声音:“那肯定也是嫁的最好的。”
甄停云又羞又恼,悄悄的踢了他一脚。
没想到,人还没踢到,甄停云整个人就被抱了起来。
双脚离地,甄停云忙抓紧了傅长熹的手臂,“呀”了一声。
傅长熹紧绷着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的笑容,看着女孩睁大的杏眸,含笑道:“既然你答应了,迟些儿,我就叫人给你送聘礼来。”
甄停云抓着他铁铸一般的手臂,脚尖够不着地,终究还是有些慌张,急声道:“你先放我下来!”
傅长熹:“先点头。”
甄停云气得想要咬他,最后也只好气鼓鼓的点了头。
傅长熹这才重又把人抱到了怀里,揉了又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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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长熹当时说的是“既然你答应了,迟些儿,我就叫人给你送聘礼来。”
甄停云本以为这个“迟些儿”肯定还得要有十天半个月。
结果,没想到:傅长熹第二天就派人来送聘礼了。
要知道,当初傅长熹给送生辰礼的时候,那架势就已经够惊人了,吓得甄家上下都不敢收,催着甄停云当日就给送回西山别院了。结果,这天来送聘礼,足足的一百多箱,金银珠玉、绫罗绸缎、古董名画、甚至还有各种茶果牲酒……
甄停云的院子根本摆不下,最后只能叫人把剩下的那一半抬去正院那头。
送聘礼的年轻将军生得英挺,手里还亲自拎了一对的大雁,笑着与甄停云解释道:“这是王爷昨儿从甄家回去,出去打得,这时节,还真是费了不少的功夫。”这是隐晦表达他家王爷的用心呢。
甄停云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哪怕被绑着拎着也还嘎嘎乱叫的大雁,只想冷笑:是哦,从昨晚上到今早上,这就打了一对活雁来,确实是费!了!不!少!的!功!夫!
这般的大阵仗,裴氏、甄父还有甄老娘也都出来看了一回,又惊又喜的。
甄停云这才想起来,自己忘记将傅长熹昨日说的婚期推前的事情与她们说了——本还以为还能有个十天半月的缓和,想着要找合适的时间说,现在看来是拖不了了。
于是,甄停云只得上来与裴氏等说了婚期的事情,额外道:“王爷昨日与我说,他已问过钦天监,六月里就是极好的日子。”
“这么这样急?”甄父不由蹙眉,“当初惠国大长公主也说了,要等你女学结业的。王爷怎么就……”
甄停云深吸了一口气,发现自己这时候居然还得帮着傅长熹说话!
可是,不说又不行。甄停云只得咬咬牙,替傅长熹解释道:“想来是明年没什么好日子吧,王爷心里急,我也不好再拖着。只是我也没想到王爷动作这样快——我昨儿才点了头,还未来得及与爹娘说,他便已派人送了聘礼来。”
甄父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人家堂堂摄政王,身份尊贵,一向都是一言九鼎。倘他想要提前婚期,提前与你说一声已是足够客气了。你若还不依不饶的,反倒显得你不知身份和分寸了。
说到底,天地君亲师,君还是在亲前的,自然轻忽不得。
只是,想到女儿才及笄便要嫁人,甄父做父亲的,这心里终究还是有些复杂,不由抬手去抚甄停云的发顶,低声道:“我原还想着,能多留你些时日。”
话声未落,甄父自己便先红了眼睛——这个女儿才生下来便被留在了乡下,也是入京后方才得见,偏家中几番周折,她还住去了女学,也是离多见少……谁知,他们父女缘分竟是这般浅,女儿方才及笄,这么快便又要嫁出去了。
裴氏在旁听着,心下也是十分的难受,不由也叹了口气,柔声道:“你放心,这些彩礼我们就不留了,以后都是你的陪嫁……”
她虽也有些势利眼,瞧着这小山似的聘礼眼热,可转念一想,如今身边只剩下一儿一女,这些东西留下也没什么用,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倒不如直接叫女儿陪嫁了去,也省了外人嚼舌根。
更何况,这女儿自幼养在乡下,自己和丈夫也甚少费心,如今又有什么脸要这些……
这般想着,裴氏心里那一点不舍得也全都没了。她暗叹了口气,脸上走浮出笑来,温声与甄停云玩笑道:“这么多的东西,到时候还有咱们家给添的嫁妆……我可得叫人多打点箱子,才好装上你的嫁妆。”
这般一说,裴氏自己倒是先愁上了:到时候总不能把这些聘礼原样抬回王府,还是得用新箱子装上。可这就剩下两个月了,这……这也太赶了!
裴氏想一出是一出,到底还是不放心女儿嫁妆的事,待亲自盯着人清点了聘礼,登记入册,这就叫人备车往裴家去了——裴家这边肯定比她有经验,正好能去取个经!
第129章 有教无类说
这样又急又忙的过了一天,等到晚上的时候,裴氏才想起远在乡下的长女。
其实,裴氏也已经有一段时日没有想起长女了。就如同当初决定将幼女留在乡下时,裴氏做母亲的一开始也是日思夜想,摧心裂肺,肝肠寸断一般的想念。可既然当初决定已下,眼前的日子总还是要过的,无论是再如何的愧疚思念,总还是眼前的人和事更加重要。
所以,如今也只有在偶尔的时候,裴氏才会在忙碌中抽出空暇,想起那个被送去乡下的长女。
到底是一手带大的女儿,哪怕难过了,心痛了,失望了,可还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亲眼看着长到十多岁,哪里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更何况,做父母的,总是多有些怜弱惜贫,总盼着各个都好。小女儿得摄政王看重,再有两月便要嫁入王府,送来的聘礼更是堆积如山,甚至一个院子都放不下;大女儿却…………
这对比实在是太过鲜明,裴氏想着想着都要掉泪,不由也是心头一酸,悄声与甄父道:“眼见着停云这就要嫁了,也不知道倚云的婚事怎么样了?”
甄父可没有裴氏这样黏黏糊糊、千回百转的慈母柔情。
他是男人,又曾主政一方,虽然平日里在家习惯了和稀泥,可若真是做了决定,那就是万分果决。而且,他也实在是被长女闹出的这一桩桩的事情给闹腾的累了——若非她心肠歹毒,如何会被送去乡下?若非她不知悔改,任性逃婚,去年年底就能出嫁,何至于被人退婚,拖到现在也没说定亲事?
甚至,甄父都觉得自己把这么个女儿送回族里,也是为难族里那些长辈了,心里还颇为愧疚。要知道,当初甄老爷去的早,只甄老娘一个寡妇带着儿子过活,自然少不了族里的照顾,甄父心里也是颇为感念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竟还要叫长辈们为他那不争气的女儿烦心………
所以,眼见着裴氏提起长女,甄父心里不知怎的又生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来。但他素来爱重妻子,自然知道这事需得慢慢劝,便道:“其实,送她去乡下也好……停云的婚事这样急,直接越过了她这做姐姐的,若是她还在京里,指不定又要惹上什么闲言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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