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赵十一月
裴氏听了,不由也是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
“对了,停云嫁妆的事情准备得如何了?”甄父不动声色的转开了话题,“虽说婚事确实是有些急,可到底是咱们高攀了,女儿又是受了这么多年委屈,总不好再在嫁妆上叫她吃亏。”
这话,裴氏也觉没错,不知不觉便又将甄倚云的事情抛之脑后,转口与甄父说起甄停云嫁妆的事情。
到底是第一回嫁女儿,不是年前那种送了嫁妆便交族里全权负责的那种,夫妻两人说起这事,都有些心情复杂。
两人商量了半宿,翻来覆去的,一晚上都没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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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王府的聘礼都已送到了,钦天监已算好了日子,礼部也开始着手准备这桩婚事,甄停云这做新娘的也该在家安心备嫁,绣个嫁妆什么的。
可是,甄停云过了几日,便又去女学里。
人家都说活到老学到老,甄停云可算是完美的践行了这句话。
当甄停云坐着车去女学宿舍时,杜青青一脸懵逼;等到第二天,甄停云抱着书与杜青青一起去上课,杨琼华二脸懵逼。
真的,她们都怀疑自己眼瞎——要不然,这马上就要出嫁的甄停云,不好好在家备嫁,还来女学做什么?
比起杜青青的欲言又止,杨琼华倒是干脆多了,直接便道:“我听说,你和王爷的婚期已经定了?是,今年六月?”
问这话时,杨琼华是怀疑自己可能记错时间了,也许婚期定的是明年六月——女学结业也是六月,说不得就是前脚结业后脚结婚,这也能说明了甄停云现在为什么还能来上女学。
然而,甄停云的回答的却打破了杨琼华的怀疑:“嗯,钦天监算好的日子,六月二十八。”
杨琼华简直要抓狂了:“你都要成婚了,还来女学做什么?”
甄停云有条不紊的整理着上课要用的书卷,嘴里则是不紧不慢的应道:“为什么不能来?不仅是现在,哪怕是我与王爷大婚后,我也是要回来上女学的,一直到结业为止。”
说到这里,甄停云语声微顿,转头去看杜青青,目光中还有点歉疚,“就是以后我怕是不能再住宿了。”
杜青青简直感动的快要哭了:“……”那可真是谢谢你了!要是你嫁去王府后还来和我住一间屋子,确定摄政王不会打翻醋坛,偷偷派人把我弄死了吗?!
甄停云全然没有感觉到杜青青激流澎湃的心潮,她认真的想了想,还是决定将自己的想法与杨琼华还有杜青青解释了一回:“其实,我也仔细考虑过这件事。之前确实是没有女学生婚后继续上学的,反倒有一些女学生为了自己的婚事而选择退学……”
退学这种事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
一般来说,女学这么难考,考上的自然会十分珍惜,一般没有问题都会坚持读到最后的。当然也有家里或是个人出了变故,不得不退学的,譬如甄倚云;又或者是家里订了婚事,因为家里或是夫家的要求而退学,在家待嫁的……当然,更多的还是会把婚事安排在女学结业后,毕竟女学难考,顺利结业也不简单,若能娶个女学结业的优秀学生回去,面上也是有光。似杜青青这样的商贾之女,女学结业便是最好的进身之阶。
所以,自本朝开国,女学成立以来,还真没有似甄停云这样的。
明明,她马上就要嫁入王府成为王妃了,堪称是一步登天,飞上枝头变凤凰。以摄政王如今权位之重,太后都避其锋芒,被赶去了南宫,摄政王妃的位置简直是不输太后的尊贵,堪称是天下女子之尊。
这样的人,竟然还要留在女学里,一直到女学结业?
这也太出人意料了!
杨琼华都觉吃惊,杏眸圆睁的看着甄停云。
“但是,我觉得没有前例并不代表这事不可行,只是少了一个开前例的人罢了。”甄停云斟酌着将话说下去,“前朝时,主张的是‘女子无才便是德’,不仅没有女学,便是许多大家闺秀都是只学女四书,甚至还有可笑的裹足之习。可本朝建国后便开女学,堪称是开创了令女子进学的先河,也给了天下女子一条生路——如楚夫人这般的女子也正是因此才可以在和离之后,凭借着自己在学业上的成就而自立自主,不必看人脸色,不必仰人鼻息,赢得旁人的尊重与敬服。”
“可是,哪怕如此,如今大部分的女学生也都只当女学是自己的进身之阶,借以抬高身价——就连我,去年那时候,我想的也是考入女学后好好学习,结业后借此为自己选一门好亲事。我知道这没有错,可女学的意义不该仅止于此……”
甄停云说到一半,忽然不知道该如何阐述自己心里复杂的想法,最后只能道:“学问之道,原就不该分男女,男子可以进学,女子亦能;就连圣人都说‘有教无类’,可见这求学之路更不该分类,无论成婚与否,无论身份如何,在女学里也都是求学的女学生。虽然,我当初确实是为了能够选一门好婚事方才考的女学,但我现在也并不希望因为我与王爷的婚事而放弃我的学业。”
“如果此前没有婚后继续求学的先例,那就由我开始吧。”
杜青青听到这里,虽然也觉得甄停云的话未尝没有道理,但还是有些担心,犹豫着道:“你的想法固然很好,可你要真这样做,只怕是要招惹不少非议。”
虽然女学里也没有外男,可甄停云这般行止,说不定就要有人说她“不守妇道”。而且,她马上就要是王妃了,一言一行都是引人注目,指不定就有御史言官要以此弹劾。
杨琼华自也是担心的,不过她一贯聪慧,立刻就抓到了关键,转口问起甄停云:“这事,你与王爷说过了吗?王爷是什么意思?”
甄停云了然的点点头:“他知道的,也已经同意了。”
杨琼华提着的心倒是放下了一半,帮着安慰杜青青:“有摄政王在,想必也没人敢说摄政王妃的坏话。正所谓‘上行下效’指不定以后还有人学着停云这般,婚后继续求学呢。”
甄停云也煞有其事的点头,接口道:”是啊,我都看过女学里的学规了,那些规矩里并没有年龄限制,也没规定女子婚后必须退学。总之,我这么做,虽然是开此先例,可也算是不算不合规矩,还算合情合理吧。”
杨琼华撇撇嘴:神他妈的“合情合理”!
不过,毕竟是自己的朋友,还是自己未来的“舅母”,杨琼华不得不多关心提醒几句:“这事,你最好还是先与楚夫人还有女学里的几位先生商量一二。只要有摄政王首肯,女学院长还有几位先生点头,下面的人应该就闹不出大事。”
甄停云也知道杨琼华这都是为自己考虑,心下觉妥帖,自是点头应了:“嗯,我知道的。”
甄停云并不是拖沓的人,既是有了主意,这日午后便想去寻楚夫人说一说这事。
也不知是不是巧了,路上正好就碰见了吴悦。
吴悦此前一直躲着甄停云,此时忽然半道上撞见自己这些日子避之唯恐不及的灾星,脸上先是一惊,下意识的就想拉着身侧的堂姐吴倩装看不见,赶紧躲开这该死的灾星。
幸好,她很快又冷静下来,不得不与堂姐吴倩一起上前见礼,勉强挤出笑容,状若关心的问道:“甄姑娘这是来办退学的?”
在她想来,甄停云再过两月就要嫁去王府,当然不可能再留在女学进学,肯定是要办退学的。
不可否认,一想到甄停云要退学,吴悦此时的内心里竟然还有几分解脱般的轻松——虽然她也很嫉妒甄停云这般身份才貌竟能高攀上摄政王,一步登天的成为摄政王妃。但是,这么个人若能早些嫁人、早些退学、离她远些,或许才是真正的好事。
然而,出乎吴悦意料的是,甄停云闻言不仅没有点头,反倒挑了挑眉,故作讶然的反问道:“谁说我要退学的?”
吴悦:“……”
一对上吴悦这么个便宜表侄女,甄停云就自然而然的端上了长辈的架子:“你也马上就要及笄了,这都要是大姑娘了,也别再这样人云亦云,胡乱听信谣言了。我好端端的读着书,做什么要退学?”
吴悦,吴悦简直要咬碎一嘴银牙。
天知道,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自制力,这才能维持着面上优雅有礼的笑容,用克制而不失礼貌的口吻,接着说道:“我听说,甄姑娘马上就要与王爷成婚,若是不退学,婚后继续来女学进学,只恐要惹人非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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