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但荀南河丝毫不怀疑,如果辛翳让他们将她诛杀在课堂之上,这群少年也会拔出剑来毫不犹豫的动手。只是或许会在最后,会有一丝不忍的将她的尸体用白帛掩住吧。
辛翳笑:“荀师说的没错,有他们在,我确实能做很多事情。也请荀师认真教导他们,毕竟您若是真的做了王师,总要与‘山鬼’多有接触的。”
荀南河:“山鬼?”
辛翳看向范季菩等人。少年们面露骄傲之色。
荀南河这才反应过来,辛翳给这些少年们,起了一个统称,为山鬼。
在大楚,鬼字通神,山鬼算是个很高看的称呼了。
辛翳:“哦对了。”他走到床边,从枕下拿出一个布囊,将内物倒在手掌心里。
那是个蜻蜓眼的串珠,系着黑绳,与她入宫当日摔碎的差不太多。
荀南河呆了一下。
辛翳笑:“你要不要带上。带上,就必须忠诚于我。”
荀南河这会儿,才觉出来这蜻蜓眼串珠的意味。是服从,也是他划分敌我的一种方式。
她略一犹豫,抬起手来,接过串珠。
辛翳看她低头抬手,往脖子上戴,轻笑:“这会儿愿意戴了啊。”
荀南河不回话,她低头,后颈弯处一个极其优雅的弧度,手指就像是系书简似的轻轻穿梭打了个结。绳子不太长,孔雀蓝的蜻蜓眼只到了她锁骨下一点的位置,辛翳看着她带着这串珠,忽然有种奇妙的感觉。
这样骄傲又隐含锋芒的人,带着这总有几分服从意味的串珠——
他年少的心里还没来得及品到半点微妙,却看着荀南河拈着蜻蜓眼,放进了衣领里。她深衣的高领恰好的将细绳和串珠掩住了。
她好像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荀南河往外走,似乎又不放心:“你们都还年轻,第一次做这样的大事,如果真的遇到了什么问题,可以与我商议。”
辛翳笑了,范季菩他们也笑了,一群少年的黑色瞳孔的在黑夜里熠熠生辉。
辛翳露出了一口整齐的白牙:“谁说我们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
在此之后,先是辛翳说是发了痘,修养在宫内,宫中少年都被感染,被隔离起来不得出入宫中,除了灵巫谁也不能相见。邑叔凭本打算进宫或叫荀南河出宫问话,却没料到连荀南河也被感染,他也只好作罢。
辛翳也不上朝了,听说在宫中病的谁也见不着,但天天就能听见他在宫中挠的哀嚎。
邑叔凭也懒得见他了。他也想着,辛翳这会子要是真病死了,倒是能省的他不少的事儿。他一直在考虑,除了辛翳以外,或许也有更好的人选,他让人去丹阳打探过一圈了,心里有几个适合扶持的人选,但是就怕接出来会引人注目,还放在丹阳。
不过他很不喜欢丹阳那群小宗的嘴脸。
简直就像是一辈子没见过肉的馋相,他只是透露了一点想法,丹阳的各路人马就开始顺着他裤腿脸也不要了的往上爬。
身为辛氏,被氏族挟持做伪王,算是无颜面对列祖列宗的事儿了。
却没见过为了荣华富贵,赶着当罪人当傀儡的。
实际上身份还能够做公子的人就只有十来个,但小宗中其他的人,已经扯着这十几个还不能叫公子的公子为大旗,开始在丹阳内斗了。
这群丹阳的小宗是打算养蛊,先自己人杀个你死活我罢。
他也在权衡。
选辛翳倒是不用折腾了,就是这小子再长大些,骨头说不定很硬。
再选其他的小公子,就怕是又要联兵入郢都,到时候还会激化和其他氏族的矛盾,但倒是要真做成了,就是可以高枕无忧几年了。
邑叔凭心里是偏向后者的。
而且他心里也确定了一件事。如果真的从丹阳选来出一个公子扶持,那就也要把剩下的人杀个干净,否则谁知道以他们的嘴脸,会不会转头主动联络别的氏族。
就看辛翳这次的病吧,他若是病死了,他就立刻从丹阳接公子出来,就不用他再费心力逼宫了。
就在辛翳“大病”的这段时间内,重皎一听辛翳转达的描述,就知道荀南河指的是什么果子。更重要的是神农本草经中并没有提到过苦实这毒,这都是一小部分巫医才知道的事情,再加上服用后的反应,知道的人可就更少了。
范季菩带人溜出宫中南下,很容易就能在山林中找到这种毒果,带了不少回来。
重皎知道制毒不能加热煎炒,便想办法将它切碎,泡入冷水中,然后将滤液晒干成粉,再将刮下来的皮毛也磨粉,混在一起,试给宫中所养禽兽,果然没多久后就见到行为异常,摇头摆尾,而后倒地抽搐。
半个月后,在丹阳的秋祭东君大典上,小宗们在宴饮后,开始了舞祀的狂欢。
大楚的祭祀,在舞蹈环节,讲究的便是人间欢闹,那些小宗冲入乐舞队伍中一起舞蹈,倒是也没有引人怀疑。
然而紧接着就看到了没去跳舞的小宗公子们,痉挛瘙痒,浑身乱挠,十几人甚至开始双眼上翻,神志不清,四肢抽动的惊厥。
此毒引发的惊厥,最忌光亮与声音。
却因为场面上钟鼓齐作,灯火通明,反应更甚,一个个抽搐发颤,肢体上做出了一般常人根本做不出的痉挛动作,面色涨紫,呀呀有声,可怖至极。
小宗又是在祭台上,篝火的红光下,看不清他们的面容,只远远看到有人四肢抖动后倒地,大巫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喝醉了才倒下的,但舞蹈是献给上天,音乐不停,她便也不能停。
但在音乐之中,行为奇异的人愈来愈多了——
赤红的篝火中,遥远的编钟声里,这数十位小宗子弟,像是被神捏在手里死去活来一般,在台上抽搐着,痉挛着,怒吼惨叫着,捂着耳朵尖叫着让音乐停下来……祭祀台上数百人,竟无一人敢靠近!
祭祀的乐舞不能被打断,但他们这样的反应,是不是东君暴怒,就在祭祀台上惩罚他们?!
终于,在《东皇太一》的乐曲终于结束后,祭台的最高处也只剩下阵阵哀鸣。当众人再上台去,又惊又疑的想要救助他们是,发现几乎所有人都只剩一丝气了。
祭祀给上天的酒浆,都是要小宗众人全部饮下,没有留下太多证据,而且那可怖的场面,谁也都没有联想到中毒。
这些小宗被抬到祭台下,活的最久的人不过挣扎了两三时辰而亡,但每一个人死去的面容,都面目狰狞,肌肉扭曲,唾液横流,身子痉挛着,甚至都没办法将他们挣扎扭曲的肢体放入棺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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