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衮衮
戚临川独自一人抱着酒壶,歪靠在窗边喝酒,两眼迷迷瞪瞪,人也摇摇欲坠。
咣当——又一个酒壶摔在地上,碎成齑粉。
“都是骗子!王八蛋!势利眼!从前看本王好的时候,一个个都赶着上门巴结,现在本王才落了点下风,就全躲开了?呸!等本王来日东山再起,你们就都洗干净脖子等着!”
屋门“吱呀”开了,一片月华裙翩跹入内,“世态炎凉,王爷书读诗书,这道理,应当比臣妾清楚。”
王芍四下溜了眼,红唇挑起一丝轻慢的弧度,勉强寻了个落脚的地方,端起漆盘里的醒酒汤,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递过去。
“王爷与其在这自怨自艾,不如先养好身子,咱们主动出击。”
她今日刻意打扮了一番,面匀薄粉,唇染丹朱,投影在汤水面上。水纹悠悠荡开,戚临川凝眉觑着,恍惚想起猎宫里,那个小鸟般依偎在戚北落身边,笑靥如花的小姑娘。
倘若她肯对自己笑一下,别说是白狐狸,就算把自己这条命给出去都行。可她偏偏......
怒从心上来,戚临川扬手摔了汤盏,掐着王芍的脖子,面肌因盛怒而不住抽搐,声音比外间呼啸的夜风还冷上几分。
“别以为本王不敢杀你,日后你若再敢近本王的身,信不信本王......”
“那王爷为何不现在就杀了臣妾?”
他话还未说完,王芍突然抢白。
案角灯火滂沱,她娇俏的面容隐在其中,半明半暗,额角暴起几根青筋,面颊憋得通红,分明是痛苦的,可嘴角却笑了。
笑得艳丽如花,也诡异似精怪。
戚临川心肝大蹦,仿佛突然不认识她似的,手上动作一顿,王芍就趁势挣扎出来,捂着脖子上的红痕,伏在地上咳嗽。
许是走投无路,又许她今夜实在反常,戚临川头一回拿正眼瞧她,倒了盏茶递去,“你方才说的‘主动出击’,是何意思?”
王芍嗤声一笑,坐正身子,舒展了下腰肢,倾身上前。
因方才的动作,她襟口微微敞开,露出一痕白腻波澜。戚临川咽了下喉头,捏拳忍了又忍,奈何腔子里的火却越燃越旺,他终于还是控制不住,飞扑上去。
可王芍却轻盈一闪身,躲了开,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伸手捏住他下颌,戏谑地捻了捻,“王爷不是愁没人能帮忙吗?臣妾倒是有办法,只不过......”
魅惑的馨香幽幽飘来,乱人心曲。戚临川双目已炽,抓住她的手,沉声隐忍道:“你说,想要什么?只要本王能离开这,东山再起,定什么都答应你。”
她盈盈一笑,不屑地抽回手,凑到他耳边轻轻呵气,“臣妾要当皇后,还要让顾慈死,王爷舍得吗?”
沉默似一柄拭过冷雪的钢刀,高悬于墨黑的夜空中,良久,终于随裂帛声,“咔嚓”落定。
“本王,答应你。”
第89章
时令进入四月,谷雨断霜,桃杏灼然,玄鸟归来,天气愈渐转暖,帝京城一片春意盎然。
春猎结束,云南王加封护国石柱,大箱小箱的赏赐加在一块,足可绕舟桥好几圈,个中荣耀,于异姓王当中,可谓至高无上,无人能再出其右。
然,有得必有失,云南王满载而归,柴灵芜则被留在了帝京城中。
老王爷心里一个百个不放心,临走前嘱咐了她一大车话。
柴灵芜却心大得紧,一想到从今往后都可同扶微待在一块,爹爹还没发打搅,她心里就跟沁了蜜似的,嫌他啰嗦,巴不得他赶紧走。
老王爷气得眉毛胡子乱飞,直骂她没良心,可心里到底疼爱,拉着扶微说了一晚上话,得了他的保证,方才叹气回云南去。
拿人手软,吃人嘴短,况且这回宝贝女儿还被人攥在手里,老王爷刚一到地方,就马不停蹄地召集府上幕僚,不出两日就抓到武英候勾结云南缙绅地主,隐田漏税,侵占额田的把柄,写成奏疏,狠狠向上参了一本。
倘若真要细细掰扯,这种事在官员中并不足为奇。
可武英候而今是朝廷的眼中刺,这点小辫子就被放大数倍,加之他从前就劣迹斑斑,是以折子刚一送回帝京,停职入狱的处罚便接踵而至。
王太妃尚还缠绵病榻,王芍又被禁足,王家处境本就艰难,这回武英候再一倒台,王家瞬间分崩离析,摧枯拉朽般,一发不可收拾。朝廷中但凡同这“王”字沾亲带故的,一个都逃不了。
明眼人都瞧得出,这回王家是当真无力回天。
偏生她王二夫人不信邪,得知顾慈怀孕,带上滋补品,腆着脸进宫求见,想为除夕宴上的事同她道歉。
顾慈只推脱说身子不爽,连人带礼物一块都送了出去。她如今的第一要务,就是养胎,外头事务一概与她无关。
大约是因为这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顾慈这胎怀得十分艰辛,才回宫没两日,就孕吐得厉害。
东宫小厨房都快把御膳菜谱上的菜肴都做了个遍,没用就是没用,顾慈还是吃什么就吐什么。
戚北落既担心她,又牵挂孩子,几乎把整座太医院都搬来东宫,专门为她调理,可仍旧收效甚微。
顾慈的脸一圈圈瘦下去,他也跟着吃不好睡不香,白日还是要强打精神去上朝,每多久人就消瘦了一圈。
可即便如此,他每每下朝回来,还是要过来亲自照看顾慈起居,熨帖细致,连云锦和云绣都自叹弗如。
顾慈感动又心疼,是日入夜,她早早命人备好热水,待戚北落从枫昀轩议完事回来,便拉他去沐浴歇息。
“你就莫要担心我了,我没事的,女子怀孕都会经历这么一遭。我听我娘亲说,她从前怀我和姐姐时,孕吐得比我还厉害,挺过这阵子,还不是照样没事?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
一时从位子上起身起太猛,她脑袋晕了下,踉踉跄跄要摔倒。
好在戚北落反应快,及时将人抱住,一块坐到旁边的软榻上,薄唇紧抿,仿佛有些生气,“还说自己没事?路都走不稳,还到处瞎跑,存心招我心疼?”边说边撩开她衣袖,伸指搭脉。
多年行军打仗,号脉这点事他还是会的。自从上回摁月事的事闹出笑话后,他便寻了几本女科相关的医书,自学了点皮毛。
小姑娘身子这么娇弱,就算为了她,自己也得多学些,以备不时之需。女子怀孕后,因体质不同,害喜的程度也会不同,这点他还是知道的,可要严重成她这样......
戚北落捏了捏她清瘦的小脸。
小小的脸蛋只若他巴掌那么大,从前瘦虽瘦了些,但总能掐出肉来,哪里像现在,只有皮。眼睛没从前亮,小嘴也不及从前红润,虽然还是漂亮得跟仙女儿似的,可这样下去不好,一点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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