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从南而生
一群书生齐聚秋山,隐隐以这个书生为首,长生猜测着这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安云公子了。
长生打量着这一群书生,见到安云旁边站着的张修,张修依旧是那副模样,看到长生三人,眼中划过一抹算计。
“早就听闻秦公子貌若潘安,如今一见,果然不凡。”安云笑着夸道。
读书人大多重才华,容貌只是捎带,若是个气量狭小的,听到这话,恐怕会心生不悦。
但秦如陌只是淡淡道:“兄台谬赞了,你相貌虽然寻常,但也不必自卑。”
安云一噎,尴尬的笑了笑,转而看向长生,说道:“想必这位便是魏岚先生的高徒,罗恒,罗德固公子?”
长生应了一声,问道:“不知兄台是?”
安云面上依旧笑呵呵的,说道:“是我的错,见到三位兄台太高兴了,竟然忘了介绍自己,吾名安云,字若素。”
家世普通,又没有什么名气的赵临,被安云理所当然的忽略了。
安云叹了口气,说道:“先前我与魏岚先生缘悭一面,先生的随意指点,便令我获益良多,倒是有些可惜,因为种种缘故,我与先生错失师徒缘分,倒是十分可惜。”
长生想着魏思谦说过的话,又仔细品味了一下安云说的话,安云这番话说得谦逊得体,完全没毛病,可不是因为魏岚不收他这个缘故,才会没有拜师嘛。
安云顿了顿,以为长生会说两句客套话,却没想到对方只是看着自己不知道再想什么,没人接话他也要坚强的继续,安云又道:“先生如今收下德固兄,可见是又起了□□高徒的心思,想必德固兄身怀不凡之处,才能先生被收入门下,魏先生诗文冠绝天下,德固兄作为弟子,今日可要让我等好好领教一番。”
安云心中其实也在暗恨,为了“通临四公子”的名头他已经耗费了很大力气,当日遇上魏岚,也是他精心谋划而来,本以为水到渠成,最终却功亏一篑,他不明白,魏岚明明十分赞赏他的才华,却偏偏不愿意收他为徒,若非如此,安云如今也不会这般费力,在众人面前需要通过多番暗示来强调自己饱受赏识,强撑着也营造出一种他依旧很受追捧的感觉。
安云的刻意安排显然是很有成效,那“师徒缘分”四字在场诸人听得清清楚楚,众人又想起安云拒绝魏岚收徒之事,看着他的眼神便更加钦佩了。
那可是名满天下的魏岚!
若没有这一出,这些人也许是这般看着长生,但就像是硬生生的给两人拉开了档次,就好像长生是学霸,而安云,通过这种手段被拔高为学神,若非是学神,否则哪来的底气拒绝安云呢!
不过钦佩之余,也不免为安云可惜,毕竟魏岚对待弟子如何尽心尽力,大家都有所耳闻。
流言纷扰,有了安云先入为主,长生此时若揭穿事实,外人只当他是恼羞成怒,嫉恨安云同样得了魏岚赏识。若是魏岚出声,读书人可能还会相信,但魏岚,不是能拉的下脸来计较此事的人。
可若是什么都不做,就任由安云这般引导,长生心下也是不愿的。
“说来惭愧,我出身乡野,粗笨不堪,承蒙老师不弃,方才收入门下,悉心教导,奈何我就是个榆木脑袋,于诗文一道却是十窍通了九窍,唯余一窍不通。”长生顿了顿,接着说道:“说来,老师在家时,也曾提起过安云公子。”
“哦?”安云顿时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欲遮还羞的说道:“惭愧,我当日……之后,先生居然心里还念着我。”
“老师一直说,公子才华横溢,做出的诗来颇有灵气,只是有些可惜。”长生喟叹道。
安云心下有些慌乱,怕这个二愣子会当场戳穿,他虽不怕,但也还想省些麻烦,便刻意开玩笑一般说道:“先生能有德固这般高徒,还有什么好可惜的呢?”
秦如陌心下暗笑,安云此次估计是想好好踩一踩长生的,但长生三言两语便掌握了主动权。
长生不偏不倚的看着安云,似笑非笑的说道:“自然是可惜公子才华横溢,但却心有挂碍,杂念太多,反而局限自身。”
安云心下一跳,杂念太多可不是什么好评价,他怕长生再说出什么来,便接过话头说道:“我也是红尘俗人,心有挂碍也是难免之事,魏岚先生不在意这些杂念,多年四处云游,我却是做不到的。承蒙先生关爱,某心下惭愧不已。”
长生有些佩服这个古代骗子了,撒谎面不红心不跳也就罢了,长生说什么话都能被他刻意引导成他想要传达出去的,长生说“杂念太多”,安云便将“杂念”引申为家人,正好对应了流言所说,安云是以“父母在不远游”的理由拒绝魏岚收徒。
安云对于自己的机智十分自得,但他也怕长生继续说这些事,怕自己回转不过来,便向众人问道:“也不要再说我的事了,今日众友人齐聚,本就是以文会友,不若以这漫山早秋赋诗一首,如何?”
此次约了秋山文会,与安云交好的,大多事先知道主题,因而早早就准备了起来,此时也多半胸有成竹。
张修看了一眼正在思考的长生几人,轻蔑一笑,念出来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诗作,引得众人喝彩。
长生对张修有偏见,对他的诗却没有什么偏见,略一品评,觉得确实是上乘之作,心下暗道,没想到这张修还真是个满腹才华之人。
张修之后又陆陆续续有人做出诗来,不好不坏,但也说得过去。
安云作为此次文会的主持之人,却没有参与进来,他看着一个又一个作完诗的书生,就连秦如陌和赵临都跟风写了一首,虽然张修挑了一顿毛病,但全都被秦如陌一一怼了回去。
最后未曾作诗的就只剩下长生一个,安云温声询问长生:“德固,还没有写出来吗?可是有什么难处?”
长生随意的念出一首诗来,众书生品评一番之后,脸色微变。
并非长生写的多好,这首诗写的只是工整而已,众人满怀期待之下,见长生的诗作只是寻常,便颇感失望,看着长生不免觉得他是个沽名钓誉之辈,连带着对于魏岚都感到有些失望。
旁人碍于面子不好问,张修却毫无顾忌,直接不屑的问道:“说是魏岚先生的高徒,就这点本事?”
长生笑了笑,说道:“我早就说了自己天生愚笨,不善作诗,但好在老师并不嫌弃我,且我能拜师也并不是因为才华,而是合了老师的眼缘。”
“魏岚先生的诗作可是连当今天子都十分推崇的,你这般,当真是坠了他的名头。”张修咄咄逼人。
长生却十分坦然的说道:“我为何会坠了他的名头,就因为师父厉害,徒弟就一定要厉害吗?能够青出于蓝的毕竟是少数人,我天生愚笨,做不了这种人,且老师收徒,自来不带功利之心,他更重人品德行,并不如何在意才华,反正旁人如何有才也比不过他去。”
若是别人这么说,还有吹牛之嫌,但魏岚作为邺朝最年轻的状元爷,又写下佳作无数,当世还真没有谁比他更有才华。
张修做出一副气愤的模样,说道:“有了魏岚先生这般名师教导,你依旧是一副这般不成器的样子,竟然还能理直气壮,真为先生不值!”
书生中有人觉得他说的在理,也跟着道:“吾辈读书人自当勤勉读书,德固兄,你这般岂非是枉顾了魏岚先生一片好意?”
秦如陌冷笑一声,说道:“二十多天前张修夜宴,我约莫见到了兄台,当日喝得醉醺醺的,怀中抱着佳人,形容放浪好不快活,这便是兄台说的勤勉读书吗?”
“你……”那人想反驳,看着秦如陌那张玉脸,又想起当夜掀翻酒席的凶相,当下便有些怂了,在众人异样的眼光下缩了起来。
秦如陌又转头看向张修:“若说勤勉,这话旁人说说也就罢了,张修你怎么敢说这话?乡试之前,张修兄还在翠云馆住了十来天呢。”
翠云馆是什么地方,那可是秦楼楚馆,在场的许多读书人闻言都偷偷的打量着张修。
旁人被这般点出来许会不好意思,但张修没有,他一向自诩风流雅客,在家中时也是如此,并不觉得有多么不妥。
“好了,吾辈读书人,今日共聚此地便是缘分,何必为了一点小事争执呢?”眼见场面似乎有些难看起来,安云赶忙出来替张修打圆场,又安抚长生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德固兄只是不善作诗而已,勿要感怀自伤。”
长生也不知安云究竟是那只眼睛看到他自伤了,直接做出一脸迷茫的模样,说道:“我本就不善作诗,早就习惯了,这有什么需要自伤的?天下间我不会做的事情太多了,若是桩桩都要自伤,只怕还伤心不过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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