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熙禾
花小麦被他那促狭模样逗得笑了,回头见花二娘已经将摊子支了起来,便也来不及与孟郁槐细说,匆匆对大忠点了个头,走了过去。
镖局里大都是些年轻男人,多半没成家,柯震武给得工钱又着实算不得低。没有养家的烦恼,这一伙人使起钱来,便比火刀村的老百姓要大手大脚许多,专拣那料足价又贵的面来点,甚么鱼鲊面鸡腿面排骨面,洋洋洒洒点了一堆,倒害得花小麦有些忙不过来。
花二娘在旁帮着递递拿拿,一面就压低了喉咙道:“孟家大哥引了这许多人来咱摊子上吃面,可见他真真儿是个仗义的,也不枉你姐夫与他交好。你且在这儿照应着,我去把你姐夫叫来,无论如何,总得让他当面谢孟家大哥一声。”
说罢,也不管花小麦同不同意,转身撒腿就往村子西边跑。
花小麦叫不住她,也就只能由得她去了,忙得满头大汗,好容易将面一样样都搬上了桌,转头见那徐二顺仍未收档,心中便是一动,走过去在他摊子上瞧了瞧。
水盆里还有不少小鱼小虾,虽是看上去没什么精神头,蹦跶不动了,却好在总算是活着的。临近收摊的时候,肉菜鱼类尽皆卖不起价,徐二顺又赶着回家,干脆将剩下的鱼虾一股脑以一个极便宜的价格卖给了她。
花小麦将鱼虾拿回自己摊子上,手脚利落地裹了一层薄薄的面糊糊,下锅炸成金黄色,又撒了些盐和花椒粉,给每桌上送了一小碟,言明这是自己请的,不收钱。大忠等人自是愈加欢喜,口中一边连呼“在县城里也吃不到这样好的滋味”,一边吸吸呼呼将面条连汤带水地往嘴里划拉,不消片刻,每个人的碗都见了底儿。
“花家小妹,你做的饭食,我真怎样吃也吃不够!”大忠吃得心满意足,仍是管不住自己那张嘴,“要我说,你在这里摆摊日日辛苦,何必呢?倒不如索性去我们镖局将大勺从左嫂子手里接了去,也省得她成天照三顿饭地骂我!”
花小麦但笑不语,一旁孟郁槐却是正色斥了一句“莫要胡说”,顺手从怀中取了两串钱,直直递了过来。
“哪里用得了这许多?”花小麦忙摆了摆手,“我这里最贵的面也不过十二文一碗,你们十四个人……”
“不必算了,拿着。”孟郁槐却是根本不打算听她把话说完,“那小鱼小虾我知不值几个钱,但我既然应承了要来照顾生意,便不该再让你破费。”
“不是的孟家大哥,即便算上那些鱼虾,也用不了这么……”
“拿着。”孟郁槐不由分说将钱塞进她手心里,飞快地另起一个话头,“倒忘了问你,那番椒如今长得如何?”
旁边那么多人看着,花小麦也是不好跟他一直推推让让,想了一回,便将钱捏住了,仰脸笑着道:“今儿早上我才看过,虽有几片弱叶,但长得都还算不错。再过一两个月也就该开花了。我只盼着它千万不要出甚么纰漏,六七月份,好结了果子让我做菜使。”
孟郁槐也跟着笑了笑:“你小心照应着,自然不至于出岔子。开花前要施草木灰,你若寻不到的,便去乔大叔家讨一点。他家爱种花,常年都备着的。”
花小麦自是笑着应了。
两人站在河边说了好一会子的话,花二娘方才扯着景泰和急匆匆地从家里赶来,刚走到河岸上,就见得花小麦和孟郁槐两个站在摊子前说话。
自家小妹爱笑,见了谁都是乐呵呵的,这会子笑靥如花,却也并不奇怪,难得的是,连那平日常板着一张脸的孟郁槐也是神情柔和,略略低着头,与花小麦有说有笑,这……
花二娘见状便是一愣,回过头与景泰和对望了一眼,咬咬嘴唇,陡然嘀咕了一句:“夫君,我还当孟家大哥今儿呼啦啦领了十好几个人来照顾生意,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这会子我怎么觉得……”
剩下的话她并没有说出来,然那意思却是不言自明,景泰和皱了一下眉头,想了好半天,方转头满面疑惑地道:“不会吧?”
……
连顺镖局一众人还要赶回县城,吃过了面,很快便离开了。之后摊子上陆陆续续又来了些食客,花小麦照旧将摊子摆到亥时,便同花二娘将东西又推回家。
因今日一口气便得了两串钱,她心下着实高兴,进了门,便立刻捧着那钱匣子冲到堂屋里,得意洋洋对花二娘道:“原本打算到了月末,再来瞧瞧咱一个月能赚多少钱,但最近生意不错,我也想让二姐你开开眼,不如咱这就来数数吧?”
说着,哗啦一声将钱匣子里的铜板都倒在桌上,伸手就去扒拉。
花二娘看了景泰和一眼,示意他暂且先回屋去,然后清了清喉咙,一把摁住了花小麦的手。
“小妹你先莫忙,我有些话要问你。”
第七十六话 姐妹夜话
花二娘摁住花小麦的手,满腹的话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吭吭哧哧只是不开口。
见她这模样,花小麦不由得心生警惕,朝旁边躲了躲,斜起眼睛看她:“二姐,你……你该不会是在打我这一匣子钱的主意吧?我跟你说,这是不行的!如今咱摊子生意虽好了些,但离回本儿却还远得很,这些钱,我还要留着买食材,省得再花家里的钱,你可不能……”
“我呸,谁有心思打你那几文钱的主意,老娘床头箱笼里,现成还收着白花花一锭元宝银呢!”花二娘白她一眼,坐立不安地又动了动手脚,干脆将桌上的铜钱胡乱丢回匣子里,抱起来往花小麦怀中一塞,扯了她胳膊道,“走走,咱们回西屋去说!”
花小麦被花二娘拽着,跌跌撞撞跟在她身后回到西屋里,就见花二娘将门牢牢一关,灯也不点,一屁股就在桌边坐下了。
搞什么,她今天也没做错事啊,花二娘又露出这一脸要吃人的情状是为哪般?
“二姐,你到底要干嘛?”她怯怯地伸手,在花二娘胳膊上戳了戳,立马被一巴掌拍开了。
屋中黑乎乎的,花二娘反而觉得好说话了些,将花小麦也拉到椅子里坐下,沉吟片刻,缓缓地道:“小妹我问你,今日孟家大哥为何突然带了连顺镖局的人来吃面?”
原来就是为了这个吗?
花小麦皱了一下眉,不假思索道:“昨日孟家大哥归家过节,回县城时经过河边,看见我在那里摆摊,便顺脚过来看了看。我请他吃了一碗面,没收他的钱,见他过意不去。就开玩笑说让他得空时,带镖局的兄弟们来照顾生意,我哪知他今天竟当真把人给领了来?你若觉得咱们因此欠了人情。我找个机会再将钱还与他就是,这样凶巴巴做什么?”
“他昨日便已去了那河边一回?”花二娘一听这话。更是讶异得嘴也合不上了,朝自家妹子面上瞟了瞟,乌漆墨黑却是什么也看不清,“他同你说什么了?”
“没有啊,左右不过是些闲话。”花小麦一时搞不清楚她为何将这些事翻出来问,咬了咬嘴唇,“啊。对了,他大约是也在县城里听说了监牢走失逃犯的事,便提了一句,让我这段时间最好不要出来摆摊……”
“咦。既如此,你怎地也没告诉我?”花二娘是个急性子,话说了三两句便有些按捺不住,霍地站起身来拉住花小麦的胳膊,“这倒奇了。他既让你不要摆摊,今儿怎会又领了人来?花小三,你没跟我说实话吧?”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花小麦手臂被她捏得生疼,挣了两下没能挣开,心中也有了气。稍稍提高了声量道:“这我怎么知道?也许他是猜测,咱们已经得知那走失逃犯的事是虚惊一场,自然会接着出来摆摊,又也许,他只是领着人来碰碰运气,你若那样好奇的,自己去问孟家大哥,尽着跟我搅缠什么?二姐,你要有话想说,就直接点,干嘛这样吞吞吐吐?”
不对不对不对……花二娘垂下头去思索,越想越觉得离奇。
那孟郁槐向来甚少跟村里的姑娘来往,迎面在路上遇见了,也不过点点头,打过招呼就了事,却怎生对自家小妹的事如此上心?
早两个月,便巴巴儿地送了那番椒种子来,如今又浩浩荡荡领了人来照顾生意……这事,不妥当啊!
她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低头摆弄自己的手指头,半晌,方没头没脑地丢出一句话。
“孟家大哥那人,自是没的说,村里人人提起,都是要竖大拇指的。但他那老娘,却不是个好相与的。”
花小麦一下子怔住了。
她又不是火刀村里那起腼腆害羞的姑娘,哪里能不明白花二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可是……
这种情形底下,她就算明白了,也只能装不懂,于是也并不开腔,只管默默坐着。
见她不搭话,花二娘更是发起急来,拿手拍了两下桌面,急吼吼道:“我这可不是吓唬你呀!人人都说我是这火刀村里最泼辣的婆娘,但在我看来,孟家大哥那老娘,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不是早告诉过你了吗?他老娘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表面上阴恻恻地不言不语,实则能膈应死人!我在这村里住了两年多,我有甚么不知道?”
上一篇:魔鬼的体温
下一篇:穿书后我靠美食拯救了大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