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熙禾
她抬头看了花小麦一眼,叹口气,又接着道:“你打量着,这几年她如此替孟家大哥的亲事着急,却为何每次都只打邻村姑娘的主意?哼,这火刀村里但凡心疼闺女一点的人家,即便瞧着孟家大哥再好,也不敢轻易将自家闺女与了他!我说过,你的亲事,我不求对方大富大贵,最重要一点就是你决计不能吃亏、受欺负,那孟老娘……”
花小麦听得发烦,眉头拧得愈加紧了,闷了许久,冷不丁道:“二姐,你是不是想得有点多啊?孟家大哥照应我,也不过是看在我姐夫的份上,哪有你肚子里那么些弯弯绕?你若实在觉得不妥,有本事就让姐夫当着人家的面儿把话挑明了,这会子自个儿在这儿瞎担心,有什么用?”
“啧,我这不是担心你……”花二娘话说到一半,就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措辞,张了张嘴,扳过花小麦的脸死死盯着她的眼睛,“真是我想多了?”
“对,你想得实在是太多了!”花小麦翻了翻眼睛,摸黑从钱匣子里取出那两串还没捂热乎的铜钱递给她,“喏,你不想欠人家的情,又不想让我与人有瓜葛,这钱,赶明儿你就拿去还给人家,只当我白做一晚生意。不过先说好,房后那番椒,你就算是打死我,我也不肯挖出来还他,那可是我的命!”
她这会子还只惦记着钱和番椒,花二娘心中稍稍安定了一点,想了想,把钱又推回来:“足足两百文,我也舍不得,过两日找个别的方法把这人情还了也就罢了。”
花小麦一听这话,巴不得一声儿地立刻将钱丢回匣子里,抱到床边塞到自己枕头下,打了个哈欠道:“你莫名其妙唠叨这一通,害得我钱也没数成,我困了,要睡觉。”
花二娘只得站起身,顿了顿,忍不住又唠叨:“你好歹洗个澡再睡,今日炸了鱼虾,一身都是油烟味,臭烘烘的,再把那被褥也给弄污糟了。还有……”
“行了行了!”花小麦啼笑皆非地将她从椅子里扯起来,一把搡出门外,“姐夫在等着你呢!”
花二娘站在门外骂骂咧咧了两声,踢踢踏踏回了东屋。花小麦关了房门,在门后站了一会儿,也自去沐房洗了澡,抖开被褥钻了进去。
……
隔日清晨,花小麦早早地便醒了,听见花二娘在院子里喂鸡,口中发出“叽叽咕咕”的声音,也便穿衣裳出去,拿了水壶去房后给番椒及其他菜蔬浇水。
不一会儿,景泰和也起了床,和花二娘站在院子里说了一会儿话。
他两人将声音压得很低,听不太清楚,只隐约听见花二娘口中蹦出“小妹说我想多了”之类的字句,花小麦心下也便有了数,知道他俩多半是还在议论昨天的事。
她也懒怠多听,仔仔细细给菜蔬浇饱了水,瞧见那一片片嫩绿嫩绿的叶子上水珠滚落,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得晶莹剔透,不禁弯了弯嘴角。
景泰和与花二娘说了一会子话,拾掇齐全了,提上装饭食的篮子就要出门。这当口,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从院子外跑了进来。
“景大哥你在家?我爷爷让你去我家一趟。”
花二娘认得那小男孩儿是火刀村里正家的孙子,便觉有些莫名其妙:“你爷爷找我们家泰和有事?”
“我不知道,我爷爷只让我来说一声,景大哥,你若是有空的,这会子就去吧。”小男孩儿说完这句话就跑了出去,留下花二娘与景泰和面面相觑。
“我还是去看看。”景泰和稍稍犹豫了一下,就将手里的篮子搁下了,安抚地冲花二娘一笑,转身走了出去。
花二娘站在院子里愣了一会儿,心中总觉七上八下,忙跑到房后,跟花小麦将事情说了。
“咱们跟里正家向来八竿子打不着,即便是老宅那边,也从无来往,这好端端的,他让你姐夫上他家去做什么?”
花小麦一颗心也同样觉得有些落不到实处,但花二娘已自慌了手脚,她又不得不在旁安抚着,拍了拍她的背:“你先别急,反正姐夫很快便回来了,那时咱们自见分晓,这会子想得再多,也没用。”
姐妹两个在院子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心焦火燎地等了约莫有一个时辰,景泰和方才慢吞吞回来了。
花二娘立刻迎上去,见他仿佛有些垂头丧气,心中便是咯噔一下,蹙眉道,“……怎么了,什么事啊?”
景泰和看她一眼,目光随即挪到花小麦脸上,嘴唇动了动,却是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这慢性子!
花小麦急得不行,跺了跺脚走过去:“姐夫,到底什么事,你倒是说啊!”
“里正说……”景泰和咳嗽一声,万般不情愿地叹了口气,“里正说,咱们夜夜在河边摆摊,太过吵闹喧嚣,引得村里人……诸多不满。”
第七十七话 有理说理
什么叫“太过喧嚣,引得村里人诸多不满”?
花小麦一时有些发愣。
她在河边摆摊不过二十来天,开始的那几日生意根本不好,每晚拢共也没几个人来吃面,绝发不出什么大动静。后来生意渐渐有了起色,来的人多了些,说话聊天的动静也许是大了几分,却也决计不到扰民的地步。
再说,那摊子摆到夜里亥时许也就收了,那时候村里大多数人家都还没歇下,怎会因此便“诸多不满”起来?
不等她想明白,旁边花二娘却已如个炮仗般炸了。
“他这话甚意思,啊?”她气愤愤地跳起来,胡乱指着院子外面就骂,“摊子摆在河边,前边是哗啦啦的河水,后边是村间小路,四周还有一大片密密实实的树,咱们能吵到谁?那周围一共也就三五户人家,又离得八丈远,敢情儿他们一个个儿的,都是顺风耳啊?”
可不是?花小麦默默地点点头。
河边潮气重,愿意将自家房子建在那附近的村民原就不多,仅有的几户,与河岸也还有很大一段距离——说起来,住得最近的就要数文华仁那酸秀才了,可看他吃面时那馋劲儿,应该不至于对这摊子的存在有任何意见吧?
所以,那位她从未见过的里正,巴巴儿地将景泰和叫去说那一番话,究竟是几个意思?
花二娘骂骂咧咧叫嚷了一通,又抬头去问景泰和:“他那样满嘴胡说,风大不怕闪了舌头,你也就由得他?就没替咱们变白辩白?”
景泰和咧嘴苦笑了一下:“我怎会没说?方才你想到的那些,我全都当头当面说了出来,但你拗不过人家就咬住那‘喧嚣’二字不放松啊!说是连日来,已不止有一户人家同他抱怨了。一入了夜,河边上便嘈嚷不休,襁褓中的孩儿好容易给哄得睡了。冷不丁被一阵大笑所扰,便又要惊醒过来。啼哭整夜。再这么下去,只怕村里人都要有意见,因此……”
他说到这里便停了口,烦恼地摇摇头。
花二娘看看他,又偏过头去瞧花小麦,拉住她的手,迟疑着道:“那他特意找你去说。是想让咱另换个地方?可整个火刀村里,最宽敞的就是那河岸附近,咱还能往哪儿挪?”
“他倒也没明说。”景泰和又是一声长叹,“但我瞧他那意思。应是让咱不要再做这买卖了……”
“凭什么?!”花二娘横眉立目,口不择言再度骂将起来,“这死老头,是活得年岁大了分不清是非了吧?咱们本本分分做买卖,一不曾偷奸耍滑。二不曾抢了他人生意,凭什么因他一句话,便做不得了?他是眼红咱挣钱还是怎地?”
她越说越气,只觉在这院子里多站片刻都是瞎耽误工夫,当即便要去同那里正说个清楚。花小麦连忙死死摁住了她。
“干嘛?!”花二娘气得不行,扭过头来没好气道,“你糊涂了?这会子不去找他,难不成你真打算吃这个亏?我倒要问问是谁在他面前嚼舌头根子,还给不给人活路了!”
“去自然是要去的,怎么也得要个说法才对,但你现下这样怒气冲冲地跑去,倘或一言不合,到头来,照旧是咱们吃亏。”花小麦那两条胳膊虽细瘦了些,但成日里颠勺切墩儿,气力却着实不小,竟将花二娘按得无法动弹,“我去问。”
“你去?”花二娘猛然抬起头来,“你又不算是本村人,他哪里会搭理你?”
“不管我是哪儿人,这事总也越不过一个理字,火刀村也没明文规定,不准外地人来讨生活吧?我又不跟他叫嚷,咱有一句说一句,他若真个有理,我便依了他又如何?”
花小麦说着便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不必太过忧虑,又转头对景泰和道:“姐夫,今儿只怕要耽误你那铁匠铺的生意了,劳烦你带我去里正家再走一遭。”
上一篇:魔鬼的体温
下一篇:穿书后我靠美食拯救了大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