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味记 第66章

作者:熙禾 标签: 种田 穿越重生

景泰和心中自然也是有些忧愁,但见她此刻情绪还算镇定,便点点头道:“莫说耽不耽误的话,我那儿至多也不过半天不做买卖,你那摊子一个弄不好,损失可就大了。罢,再去一趟也好,只到了他家,你莫要与他争吵,更不可跳脚骂人,咱们有话好声好气地说。”

“好,我记住了。”花小麦乖顺地应承下来,又回身百般劝花二娘好生在家等着,回屋换了件干净衣裳,随着景泰和出了门。

……

里正家在火刀村东面,门前栽了一颗大石榴树的便是。景泰和领着花小麦赶了过去,站在门外,少不得又嘱咐了她一回。

花小麦其实早就气炸了肺,恨不得把那里正老儿拖过来狠命摇晃,问他“你是疯了吗你是疯了吗”,但她更清楚,自己必须保持冷静。

谁让人家在这个村里掌握了话语权呢?人活于世,不管在哪个年代,不管在什么地方,都不得不做出妥协,但这所谓的“妥协”,也必然要有一个底线。

她可以轻言软语地同那里正说话,他若有什么要求,只要不算过分,她也能视情况答应下来,但不许她摆摊,这不行。

站在院子外深吸一口气,她跟在景泰和身后一脚踏进门里,迎面就见一个老头坐在藤椅里,眯着眼睛晒太阳。

那老头总有五六十岁了,一张脸皱得核桃也似,浑身沐浴在上午的阳光中,神色却是颇为享受。

是哦,这春日里的太阳晒在身上最是养人,的确挺舒服,她都有点不好意思搅了人家的雅兴了!

花小麦冷笑一声,刚要开口,却见景泰和冲自己打了个手势,继而带着点局促,小心翼翼道:“柳太公,我……”

老头一下子张开眼睛,似乎是被阳光晃昏了头,盯着他看了许久,仿佛才认出面前的人是谁,蓦地坐正身体,打了个唉声道:“泰和,你怎么又来了?头先儿咱们不是把话都说开了吗?莫不是你还有什么想不通?”

景泰和张了张嘴,未及作答,花小麦就从他身后探出头来,冲那年老的里正笑了笑:“柳太公,对不住打扰您了,是我央姐夫带我来一趟的。”

“你?”柳太公盯着她看了半晌,却并不与她搭话,只偏过头去问景泰和,“啊,这便是你那小姨子吧,来咱村儿有些时日了?听说河边那摊子也是她摆的?唉,我知你们心下过不得,但我也没法子,村里人意见可大哩!你们瞧我这岁数,还能活几年?你们就让我消停消停吧!”

“不是的太公,我回去仔细琢磨了一下,实没觉得我们那点动静能吵到谁,您看……”景泰和原本不大爱说话,这时就显得有点笨嘴拙舌的,搓了搓手,十分局促。

“啧,难不成我还冤枉你?”柳太公那面色倒还算和善,只是说出来的话,却是一点余地都不留,“咱两家又没仇,我何苦给你找不自在,人家都寻到我这儿来了,我总不能还只当不知道吧?不摆那摊子,你们还可以做别的营生嘛,唉,这村里样样事都需得我来调停,我也难办哪!”

他拢共也没说几句话,却每一句都好似在诉苦一般,花小麦在心中翻了个白眼,仍笑盈盈道:“柳太公,那我能不能问问,我们在河边摆摊,究竟是影响了谁家?我也好上门去道个歉,兴许……”

孰料那柳太公,竟仍是把她当空气,兀自对景泰和道:“泰和啊,你这小姨子怎地如此不懂事?我若将那人是谁告诉了你,岂不引得你们两家结怨?咱们同住一个村里,不仅要互相照应,还得彼此将就着,这样日子才过得安稳,你说哪?”

花小麦眉毛一挑。

不理她?不理就不理,反正她说的话,他老人家能听得见就行。

“柳太公,您说住在同一个村子里,就要彼此将就,可为何只让我们将就旁人?您只听了旁人一面之词,便让我们不要再摆那摊子,我们每晚究竟吵嚷到何种程度,您心中可清楚?其实这事也简单,您只要受累随我们去河边一趟,在附近几户人家门前站一站,由我在平日里摆摊的地方高声说话。您若听得清我说的是什么,便算我们的确过于吵嚷,如何?”

柳太公有点不耐烦,终于正眼看了看她:“如今大白天,四处都是各种杂声,到了夜晚,却要寂静许多,如何能相提并论?”

花小麦抿唇笑了一下:“没关系啊,那咱们晚上再去就是了。”

“……我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

“那也不难,麻烦您的儿子媳妇小孙孙陪着您一块儿,或是请村里人帮个忙,都使得。”

“你!”柳太公彻底怒了,使劲拍了拍藤椅的扶手,“你这姑娘怎地如此搅缠不休?我这么大年纪了,老胳膊老腿儿的,没那样精力陪你发癫!”

花小麦又是一笑:“我只是觉得,您是一村之里正,处事向来最为公道,这法子又简单又便宜,您受累走上这一遭,还更能显得您公正无私。您……当真就连试都不愿试一下?”

第七十八话 都有嫌疑

柳太公被花小麦一句话噎了个实打实,险得一个倒仰,幸而是坐在椅子里,忙死死抠住了两边的扶手,呼哧呼哧地喘粗气。

今日之事究竟是何缘故,他自个儿心中有数得很。依着花小麦的意思,他今儿若不随着去河边走一趟,脑袋上便立刻要被盖上一顶徇私偏帮的帽子;但问题在于,即便是他去了,也未必就能得着好名声,保不齐还要落得个被打脸的下场,怎生是好?

花小麦也不着急,只管在一旁笑眯眯地站着,或是抬头看看天,或是瞟瞟脚下的地。反倒是景泰和有些局促不安,不时地拿眼睛去瞟柳太公,目光中的焦灼呼之欲出。

老这么僵持着总不是个事儿,少顷,柳太公终究是抬起头来,狠狠瞪了花小麦一眼,清了清喉咙,气咻咻地对景泰和道:“你们这些孩子,一个个儿都是我眼瞧着长大的,如今我年岁这样大了,怎地一点都不知体恤于我?哼,我也不过是劝你们两句,你们若是不听的,我又能有什么法子?”

景泰和心中一动,只觉眼前都亮堂了几分,忙追着问道:“太公,您的意思是,我们那摊子,能继续摆了?”

“哼,你们执拗到这般境地,连我这张老脸都不顾,我还敢拦着吗?”柳太公横他一眼,仿佛心力交瘁地挥了挥手,“罢罢罢,那摊档你们既执意要摆,我亦不能断了人的财路。但下一回,如果再有人来我这里埋怨你们喧嚣吵闹,到那时。可莫要怪我不给你们情面了!”

这事儿……竟这么容易就解决了?

景泰和喜不自胜,心中一块大石就此方算是搁下了,忙不迭地跟他道了谢,拉着花小麦走了出来。

“我这一颗心悬了一早晨,这会子可算是安定了。”

从柳太公家出来,站在路边,景泰和笑着对花小麦道,又摇摇头:“那柳太公。也算是眼瞧着我长大的,虽我爹娘与他并无特别的交情,但好歹在一个村儿住了这么久,他怎地突然想起这一出来刁难咱们?让他跟咱们一块儿去河边看看情况他也不肯,这岂不是硬把那‘扰民’的名头往咱们头上安?”

花小麦勾了勾嘴角,轻哼一声道:“我让他去河边,他若肯去的。尚能证明他办事公正,或许咱们真是吵到了谁家,令人心生不满也未可知。但他百般推脱,那便是摆明了存心偏帮,故意冤枉咱们!不管跑来跟他告状的那个人是谁吧,多半跟他家关系不错,他身为一村之里正。这样办事,也不嫌寒碜!”

“行了,如今事情既然已经解决了,你也无谓想得太多。”景泰和细想一回,也理不出个头绪,便宽厚劝了两句,“眼下已是迟了,我得快些去铁匠铺才是,便不送你回家,你自个儿回去的时候小心些。过会子让你二姐把饭替我送来,啊?”

花小麦仍在思忖,抬头冲他不走心地笑着答应了,与他就在柳太公家门前告别,快步走回西边的景家小院。

花二娘在家中早已是等得心焦火燎,在院子里腾腾转了无数个来回,好容易盼得花小麦回来了,连忙将她一把扯了去。高声道:“怎样,那柳太公还是咬定不肯松口?”

花小麦抬眼冲她咧嘴一笑:“二姐你放心,咱占着理儿,那柳太公也拿咱没法子。如今他已应承让咱们继续摆摊了。”少不得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花二娘越听越气。恨不能一蹦三张高,咬牙切齿地道:“是哪个臭不要脸的,跑去告咱们的黑状?老娘行得正坐得直,平生就没怕过谁!他有胆子干这种丧良心的事,就该有胆子站出来认,到时候,你看老娘能不能活剥了他的皮!”

顿了顿,她又接着道:“咱都不用猜,这事十有*就是那关蓉做下的!她见咱们在河边摆了摊,生意一日比一日火,就想跑来分一杯羹,被你给拒绝了,肯定心生不忿,索性跑去告咱们一状,一拍两散谁都别得着好!我跟你说,就那关蓉,跟柳老头他大孙女——好像是叫秋芳——感情好得不是一星半点儿,来往别提多稠密,只需那秋芳在柳老头面前帮她说两句话,这事儿丝毫不难!”

花小麦半晌没有做声。

说实话,刚知道这事的那一刻,她也是立马就想到了关蓉身上,觉得自己那日拒绝她时,态度或许冷硬了些,她心中不满,跑去告上一状,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转念一想,她又觉得这实在不像关蓉的作风。

她并不是觉得关蓉有多么的善良无害,只不过是瞧出,关蓉似乎很想挣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