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熙禾
前些日子,关蓉每日按时到河边帮忙照顾摊子上的生意,说白了,不就是盼着花小麦能心软、过意不去,或是拉她一块儿经营买卖,或是分给她些许好处吗?她那样想赚钱,摊子一旦关张大吉,她还能捞着什么?她跑去告那一状,对于花小麦来说固然是个大损失,但对她自己,也未必就是一件好事吧?
以关蓉的心思,应是很容易便能想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除非是又出了什么事,彻底将她惹怒了,再也顾不得许多,否则,她应当不至于如此轻举妄动。
低头思索了一番,花小麦看向花二娘:“二姐,除了关蓉之外,那柳太公家平素还和哪几户人家交好?”
“唔?”花二娘疑惑地看她一眼,当真冥思苦想了一番,突然睁圆了眼睛一拍脑门:“呀!”再看向花小麦的时候,表情就有点心虚。
“呀?”花小麦似笑非笑瞟她一眼,“怎么,你想起来什么了?”
花二娘耷拉着脑袋,咬咬嘴唇:“我突然想起。那个耿婶子,跟柳老头他大儿媳妇颇说得着,平日里只要一遇见,就要说上许久的话,连去县城买东西,也要相约一起……”
“所以呢?”花小麦不解其意,“你该不会是想说,耿婶子因为之前那桩亲事没成。就恨上了咱家,卯足了劲儿要跟咱们过不去吧?这至于吗?”
花二娘很罕见地在花小麦面前有点气势不足,拿眼睛偷偷瞄她一下,忙又低了头,小声嘟囔道:“光这一件事,自然是不至于,但是……你不是知道吗?自那件事之后。我和耿婶子之间就生了龃龉,在路上碰见了也非得吵上两句嘴不可……就三四天前,我在村儿里又跟她撞了个正着,吵起来了。”
她说到这里似乎还有些气不过,猛然抬头道:“谁让她骂我是不抱窝的母鸡?骂人不揭短儿,她这话太恶毒,我要不连本带利讨回来。往后在这村里可就没法儿混了!”
“什么?她那张嘴是从茅坑里捡回来的吧?真不要脸!”花小麦也有点怒将起来,但转念一想,又觉花二娘应该不会吃亏,忙追问道,“那你呢?你也说了不好听的话了吧?”
花二娘忸怩了一下:“我也没说什么重话,就是骂她长得丑,还……还往她头发里薅了一把,扇了她两下……”
“你俩还真是……”花小麦简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扶额道,“你自己长得漂亮。也不能随便骂人家丑哇,还动了手……得了吧,你俩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花二娘嘟了嘟嘴,一拍桌子道:“就算她恼了我,有本事跟我当头当面闹腾,谁赢算谁有本事,背后告黑状。这算什么?”
她越想越气,干脆站起身来,拔脚就往外走:“不行,老娘眼睛里可揉不得沙子。我这就去找她讨个公道去!”
“好了!”花小麦赶忙扯住她背心,“若这事儿真是耿婶子所为,自然要去找她算账,到时莫说你,我也要挠她两爪子方算解恨,但咱们现下不是还没个头绪吗?怎么,这会子,你又不怀疑关蓉了?”
“我……”花二娘再度迟疑,跺着脚道,“咱总不能吃这哑巴亏吧?”
花小麦心中同样憋着一口恶气,让她硬吞下去,只怕比杀了她还痛苦。只是,怎样才能搞清楚那在背后捣鬼的家伙究竟是谁?
……
柳太公那边既然松了口,当天晚上,花小麦和花二娘两个便照旧推了板车出去摆摊。说来也巧,刚出家门没走两步,便正正遇上了耿婶子。
那耿婶子迎面走过来,瞧见她们姐俩,立刻从鼻子里喷出一口冷气,将脑袋扭到一边,结结实实翻了个白眼。花二娘当即就要扑过去跟她拼过,被花小麦死死拉住了,硬拽着去到河边。
更妙的是,去到河边,远远地花小麦便看见岸上立了一个人,身段儿高挑,如一棵迎风的弱柳一般,纤瘦柔软。
这可真是有意思,耿婶子和关蓉,两个都有嫌疑,两个却偏生都在同一晚出现,这算是巧合吗?
花二娘对关蓉没个好脸色,看见了她,立即将脑袋别到一边,自去收拾摆摊的家什。关蓉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终是快步走过来,弱弱地叫了声:“小麦妹妹……”
花小麦也冲她笑了一下:“蓉姐,你怎么来了?”
“你别误会。”关蓉连忙就摆了摆手,“我知道你不喜欢,往后不会再来摊子上给你瞎帮忙了。我今儿过来,是听说今早上柳太公将景大哥叫去了,话里话外数落你们喧嚣吵闹,使人夜里不得安宁,似还有不让你们继续摆摊的意思……我担心你,特地过来瞧瞧的。”
第七十九话 问问我的棍子
花小麦抬了头,目光颇有些玩味地从关蓉面上扫过。
柳太公今早将景泰和叫去,无中生有地与他絮叨那摆摊扰人之事,后来,花小麦因气不过,又跟了景泰和一起再去寻柳太公理论,其时,那小院中只得他们三个,并无旁人在场。这关蓉的消息还真够灵通啊!
权且不论她是从哪儿知道这事的吧,花小麦和颜悦色点了点头:“是啊,我也是纳闷得紧。要说我晚上摆摊,动静或许的确是大了些,但那河边十分宽绰,方圆二三十尺内都没有一户人家,又能搅扰了谁去?幸亏那柳太公是个讲理的,并未为难我们,如今已答允让我们继续摆摊了,否则,我也不敢再大喇喇地推着家什出来呀!”
关蓉抚了抚心口,仿佛心有余悸一般:“那就好,那就好,今日我整整担忧了一整天哩,如今听你这样说,我也能放心些。只是,谁会存了那样的坏心,见不得人家好一点儿,竟巴巴儿地跑去柳太公面前告黑状?”
花小麦心道:这我也很想知道……会不会是你呢?
然而表面上,她却依旧是一副笑模样,掀起眼皮,就见面前的关蓉满脸坦诚,眸子里闪闪亮亮的,仿佛没藏着一丁点心事。
“这是没办法的事,我也想开了。”她叹了一声道,“做买卖嘛,但凡能挣着钱的,总难免招人妒忌。我这摊子虽摆了还不到一月,却也逐渐有些入账,或许是有些人瞧见了,便觉眼红吧。”
关蓉闻言,垂在身体旁边的手指便不自觉动了一下,咬着嘴唇犹豫半晌,终是期期艾艾地道:“小麦妹妹,你这摊子……赚得不少吧?”
“哪儿啊!”花小麦冲她笑笑,自顾自走到花二娘旁边去帮忙,顺手将木炭炉生了起来。一面接着道。“你别看这只是个小摊儿,要摆起来,却也得花不少本钱,我这离回本儿还远得很,只不过每日都能赚得些钱,我瞧着,心里也能安乐点。”
花二娘站在她身侧,将各样菜蔬摆放齐整了,闻言便低头耷拉下嘴皮,无声地嘟囔了一句什么。捎带脚地,又瞟了关蓉一眼。
花小麦忙暗地里扯了她一把。转头又笑盈盈地对关蓉道:“对了蓉姐,你吃面吗?这两日那炝锅面卖得挺好,你还没尝过吧?我煮一碗给你……”
“不用了,不用了。”关蓉赶紧摆了摆手,看了花二娘一眼,欲言又止,走过来拉了拉花小麦的手。“小麦妹妹,我有话想跟你说……”
又来了……每次都摆出一张受了气的小媳妇脸是要闹哪样?
花小麦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一下,左右看看,见时辰还早,暂且没有人来吃面,便只得在心里叹息一声,丢下手里的物件,从摊子后走了出来。
关蓉便立刻拉着她走得远了些,在一颗粗壮茂密的大树后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蓉姐。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花小麦甫一站定,立刻问道。
关蓉低头揪了揪自己的衣角,一句话在口中含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我听……听人说,昨儿个郁槐哥领着连顺镖局他那些兄弟们,来你这摊子上吃面来了……是不?”
果然,她只要一露出这种表情,要说的事,就必然和孟郁槐有关,花小麦在心中翻了个白眼,笑着点点头:“是啊,说起来,我真该好好谢谢他才是。”
关蓉原指望她能多说两句,自己也好接茬继续往下问,却不料她只答了这几个字,便紧紧闭上了嘴,沉默了片刻,只得又道:“平日里郁槐哥跟谁相处都是淡淡的,却不料他是这样热心肠的人,我听人说,他还送了番椒种子给你呢。”
花小麦唇边的笑容立刻收敛了去,眉间一拧:“蓉姐,那番椒的事,我从未和人提起过,我二姐和姐夫,也都不是嘴敞的人,你是怎么知道的?”
关蓉闻言便是一怔:“啊……我也忘了是听谁说起来的了,反正就只记得有这么一件事。人都说番椒不仅贵,而且极少见,寻常老百姓根本养不起。那样珍贵的好东西,他就……直接送你了?”
花小麦原想告诉她,是因为自己替春风楼的赵老爷鉴定了一批假货,番椒种子算是谢礼,但转念一想,这话却又没说出来,只微笑了一下:“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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