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钟意无
听到动静的薛慕仪从轿辇中下来,“怎么回事?”
冯喻又回过头来,见是陛下,立刻跪在地上,行礼道:“陛下万安,惊扰了陛下,臣实在罪该万死,请允许臣戴罪立功,将刺客捉拿归案。”
听到冯喻的话,四周的人都伏在地上,朝着天子行跪拜礼,山呼万岁。
“平身吧。”薛慕仪颔了颔首,却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伏在地上,她忍不住多看了那人一眼。
那人似乎察觉到了薛慕仪的视线,微微仰起了头,露出一张清俊儒雅的面庞,他五官虽然不及贺朝羽惊艳,看起来却十分舒服和谐。
君子端方,形容的便是他这种人了。
薛慕仪心底一颤,齐子渊,他怎么会在这里?
贺朝羽也看到了他,见小皇帝的目光与他交接,他唇角微抿,眼底似浸了一层冰,语气玩味,“哦,齐御医竟然也在,这可真是巧合。”
齐子渊越过众人,朝着薛慕仪和贺朝羽行礼,文质彬彬道:“陛下,督公,今日本来是臣休沐的日子,臣正打算回府去,谁知,正好遇到了刺客行刺。
臣心忧陛下,又见陛下脸色略带苍白,想来是应该受了惊吓,为陛下龙体着想,臣斗胆上前来,想为陛下把把脉象,看陛下是否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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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暗潮汹涌
察觉到贺朝羽的视线瞬间变得阴暗, 薛慕仪对齐子渊也变得避之不及, 她连忙道:“卿家费心了,把脉倒是不必,孤并未觉得身体有何不适。”
心底却有些忐忑, 她记得, 原著中, 反派之所以能够那么容忍齐子渊, 一方面是男主光环。
另一方面其实还是因为齐子渊是为数不多得知女主身份的人, 反派毕竟还是爱女主, 女主的身子骨一向弱,为了她的身体着想, 反派时时都得派御医为她把脉。
可若是叫其他御医, 难免有暴露身份的风险,齐子渊却不同, 反派深知他对女主一片情深, 同时, 齐子渊也清楚,暴露身份对女主并没有好处, 一定会帮着他一起隐瞒女主的身份。
如果自己对齐子渊太过于殷勤,贺朝羽可能真的会不管不顾, 伤害齐子渊。
齐子渊温和道:“是。”他的目光落在薛慕仪身上,不经意流露出一丝温柔,“既然如此,那臣便先行告退了。”薛慕仪故意不去看他, 倨傲地点了点头。
想起胳膊上的红痣,她不自觉在心底偷偷叹了口气,对了,她体内的烈骨缠还得想办法让齐子渊解了呢,真是糟心啊。
贺朝羽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们,眼底的阴郁不曾消退半分,见齐子渊离去了,小皇帝并没有表现得依依不舍,他终于道:“陛下,请随臣回宫去吧。”
说完,他就拉着薛慕仪上了轿辇,锦幛垂了下来,遮住了两人的身影。
“恭送陛下,恭送督公。”冯喻一直跪在地上,直到轿辇不见踪影,他才敢起身,翻身上了马。
盔甲发出声响,冯喻下颌线冷硬,默然不语,只是,他垂下的眼睛似是流露出一丝不屑。
这种懦弱无能、甘心被宦官控制的傀儡帝王,他凭什么要为她卖命?就凭着这可笑的血统吗?
可谁人不知,薛家的江山也是发动兵变从前朝帝王手中窃来的。可见,只要有了兵权,谁都可以成为正统,踏上九五之尊的宝座。
那他冯喻,为何不能赌一把呢?
想到这,他沉沉的视线缓缓扫过城楼上,沉声吩咐,“挨家挨户都给我搜,务必活捉刺客。”
“是。”金吾卫得令,马蹄声响彻大道,逐尘远去,明晃晃的刀刃令围观的百姓避之不及,他们连忙躲回了自己家里。
城楼上的影子悄无声息地闪躲着,很快,来到一个巷口,他迅速除去身上的衣物,往对面的高墙一丢,见马蹄声逼近,他又翻身入了一个高门大户。
迎面的韩贞儿从暖阁出来,正好看到这鬼鬼祟祟的人影,心底吓了一跳,刚要开口唤奴仆过来,那人一个手刀将韩贞儿敲晕过去。
望着韩贞儿姣好的面容,那个影子无声地笑了笑,这天子脚下的姑娘同边疆的就是不一样,养尊处优惯了,娇嫩得像块豆腐,一碰就倒。
上了轿辇,贺朝羽忽然抱住了薛慕仪,在她耳边轻声道:“陛下,看到多日不见的情郎是不是很开心?”
薛慕仪本来在默默想着事情,被他吹在耳垂上的冰冷气息激得颤栗起来,她心底无奈,又来了,小兔崽子能不能不要这样阴阳怪气地吃醋!
她仰着脸去睨他,故意挑衅一般道:“孤的情郎难道不是贺卿吗?”
贺朝羽不屑地笑了笑,手上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背,像在给猫顺毛,语气慵懒,“可陛下不是说,臣只是个残缺之人,连男子都算不上,这样的臣如何配得上陛下的喜欢。”
唉,原来自己那句激将法戳中了小兔崽子的伤疤啊……她连忙将头埋在他怀里,宣誓一般道:“没关系,孤绝对不会嫌弃贺卿的。”
心底不知怎么,反而有些可怜小兔崽子了,他简直太惨了,穿过来就成了太监。
怀里的人,柔软得像一团绒毛,轻飘飘地挠着他的心口,带来细微的痒,贺朝羽不自觉垂头看着少女睫毛的剪影,口中却不甘心一般恶意道:“臣倒是觉得稀奇,陛下似乎一点都不恨臣,即便臣杀了陛下的父皇和皇兄,还是,陛下原来是个没心没肺的凉薄性子。”
薛慕仪身子一僵,其实,她用了原主的身子却爱上原主的仇人,这事的确太不地道了,况且,还有个可怜的韩贞儿也牵扯上来了,他们之间的关系简直是剪不断理还乱。
可想到万恶之源还是当初自己写了个这么狗血的故事,薛慕仪顿时后悔不迭。
她鸦羽般的睫毛不自觉颤了颤,沉默不语。察觉到怀里的少女闷闷不乐,贺朝羽垂头去看她,心底没由来地感到烦躁,莫名觉得,小皇帝即便是张牙舞爪也好过现在的死气沉沉。
可很快,他又不自觉冷笑,这算什么,他应该是恨她的,报复薛氏是他活在这个世上唯一的执念,小皇帝的不开心比起他的痛苦来说,根本是一文不值。
他从最肮脏的地狱爬上来,早就形同鬼魅,往事历历在目,都是他被鞭打,被折辱的画面,多少次他觉得自己要死去,可偏偏小皇帝,不,应该是稚玉公主,却要多管闲事,救了他一命。
那个时候,她知不知道,自己救的是一头恩将仇报的豺狼呢?
想到这,贺朝羽的手不自觉捏住了薛慕仪的下颌,他黑着眼,缓缓道:“陛下,臣是不是很卑鄙?可就算是如此卑鄙,陛下也得一如既往地喜欢臣,有的人天生就是坏种,臣恰好就是这种人,永远都不会改,可如果陛下哪天不喜欢臣了……”
他殷红的唇忽然低了下来,带着艳到极致的笑意,一字一句继续道:“臣一定会,杀了陛下。”
说完,还没等薛慕仪反应过来,他报复一般吻向了她的唇,连同心中的恶意一起,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她面前,撕咬着把她吞噬。
薛慕仪不甘示弱地回应他,直到暴烈的吻变成两人缠绵的喘息,痛与欢愉都交融在一起。
没有人会知道,颠簸的轿辇中,他们的一国之君将柔软的双手勾在佞臣的脖子上,耐心地去将那一份带着恨意的爱吞入腹中。
从西华门进了皇宫,贺朝羽自顾自下了轿辇,处理事务去了。
轿辇继续前行,正要载着薛慕仪回紫宸殿,可她忍不住掀开帘子,望了一眼贺朝羽的背影,别看小兔崽子现在很嚣张,其实他一定也很辛苦吧。
内忧兼外患,有多少人躲在暗处想杀了他,从今日就可以窥见一二。
现在这种情形,即便小兔崽子恢复了记忆,那接下来又应该怎么做呢?
她清楚,胤朝早就是动荡不安,先帝驾崩,太子逝世,她又是李代桃僵,上位时间极短,皇城内外的安稳尚且可以靠贺朝羽的手段暂且控制住。
可远在皇城外的边疆呢?
恐怕还有不少的异姓王觊觎着这皇帝的宝座,他们以前追随先帝打下了江山,凭借赫赫战功得了赏封,暂时可以因为摄于先帝手段而偏安一隅,可这些人怎么会服气薛慕仪。
即便是真的太子薛宁昱,在他们眼中也只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根本不会服气他的控制。
比如今日的刺杀便是一个警告,薛慕仪隐约记得,原著中这个情节,分明是他们中的某人搞出来的动作,而这一切是那人出现的铺垫。
正所谓,山雨欲来风满楼。
至于那人究竟是谁,薛慕仪依旧没有印象,不过,她还记得,不出三日,那人便会接着觐见的名义抵达皇城,到时候,她需得好好提防。
轿辇很快停在了紫宸殿外,薛慕仪踩着阶梯往殿门而去,却正好看到在一边焦急等待着的栀禾,栀禾不愧是原主忠心耿耿的心腹,一见到她,一叠声道:“陛下,您怎么去了韩府去了这么久?听说路上还遇到了刺客,您没事吧?”
薛慕仪摇了摇头,“没事,你别担心。”便要越过她入殿内去,栀禾顿时松了口气,又注意到她怀里的白梅花,笑吟吟道:“陛下,这梅花怪雅致的。”
“嗯,帮孤找个花瓶供起来吧。”入了殿,取过栀禾拿来的花瓶,薛慕仪将白梅花摆在了那株重瓣绿萼旁边,栀禾在一旁看着,忽然听到薛慕仪的声音,“栀禾,你知道,齐大人什么时候当值吗?”
栀禾愣了一下,如实道:“今日是齐大人休沐的日子,太医院沿袭以前的五日一休,所以,齐大人明天应该就会回太医院来。”说完,栀禾俏皮地笑了笑,“怎么,陛下是不是想齐大人了。”
薛慕仪回头,语气有些冰冷,“栀禾,以后这话不许再说,孤与齐大人君臣有别,怎么能随意取乐。”
栀禾脸色有些疑惑,自从陛下那次生病醒来后,似乎对齐大人就没有以前的热情了,难道说,是贺朝羽那个阉贼又威胁陛下了吗?
想到这,她立刻请罪道:“怪奴婢口无遮拦,只是,陛下为何忽然问起这个来?”薛慕仪垂下了头,“孤身体有些不适,想让齐大人替孤看看,只是,这事不能让贺朝羽知道。”
让小兔崽子恢复记忆肯定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可她体内还有烈骨缠,难保会做出什么不受自己控制的事来,她可不希望这成为她和小兔崽子未来感情的裂缝。
“陛下哪里不适?”栀禾听到这,眼泪都要下来了,果然,天杀的,贺朝羽那个阉贼还是不愿意放过陛下。
薛慕仪有些无奈,“没事的,栀禾,孤又不是立马就要驾崩,只是一些小问题,你别哭啊,这样吧,你能不能帮孤传个消息,就说孤在明日未时会去太医院找他,就让他在偏院等着孤,只不过,你要千万小心,不要让贺朝羽发现了,还有,你能不能帮孤弄一套小太监的衣服,好方便孤掩饰身份。”
薛慕仪记得,明日未时,冯喻会抓住刺客,而贺朝羽就会去大理寺处理那个刺客,不会待在皇宫里,那样,她就有机会去见齐子渊了,让他替自己解了烈骨缠的药性,顺便,和他说清楚,自己不喜欢他,让他以后不要再偷偷送东西过来。
虽然她这样做有点把齐子渊当成工具人的意思,可现在,她也是别无选择。
“好,奴婢会想办法和齐大人说的。”栀禾满口应下,薛慕仪又道:“对了,宫里的御厨有擅长做玫瑰酥的吗?孤忽然想吃玫瑰酥了。”
栀禾答道:“奴婢这就和御膳房说一句,晚膳给陛下做玫瑰酥。”
薛慕仪点头,“如此,辛苦你了。”栀禾忙说不敢,便退了出紫宸殿,按薛慕仪的吩咐往御膳房而去。
看着栀禾的背影,薛慕仪叹了口气,希望这玫瑰酥能够唤起一点小兔崽子的记忆吧。
作者有话要说: 贺大坏蛋:我很坏的,并且不会改(不屑)
薛小皇帝:你这样会失去我的(微笑)感谢在2020-02-11 22:01:42~2020-02-12 21:54: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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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口是心非
酉时, 天色已经昏黄, 赤色晚霞满天,锦缎一般铺陈着,偶尔起风, 宫檐外的铃铛声便会飘了过来, 清脆如雀鸟鸣叫。
紫宸殿早就按照吩咐摆好了晚膳, 薛慕仪坐在案前望着这一桌子丰盛的菜肴, 心底微微叹了口气, 看来, 她这个假皇帝日子过得挺不错,抛却毫无自由外。
不过, 看着盘中精巧的玫瑰酥和浓香的菌菇汤, 她脸上不自觉笑了笑,有了这两样东西, 小兔崽子应该可以想起什么来吧。
殿内有些暗了, 栀禾掌了灯过来, 关切道:“陛下,还不用膳吗?”薛慕仪目光落在殿外, 巡逻的侍卫沉稳的步伐踩在石阶上,点卯的大钟声蓦地撞响, 提醒着当值的官员们散值的时辰到了。
她忽然道:“栀禾,你让人去把贺朝羽请过来吧。”
栀禾吓了一跳,有些支吾,“陛下, 难不成,您是特地等着督公到来吗?”薛慕仪抬眼望着她,微微点了点头,见栀禾脸色发白,她道:“别担心,孤只是想借此机会,和督公商量一些事。”
栀禾慢腾腾地往殿外去,刚想拉一个小黄门传话,却看到殿外,墨色的飞鱼蟒衣从门外隐约落出威武的爪牙,鸾带垂至腰间,随意主人的走动微微扬动。
栀禾立刻伏在地上,“督公,陛下请您过去用膳,她等您好久了。”
贺朝羽垂目去看她,浓密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深青的影子,让他表情看起来一如既往地冷淡,偏偏唇角却不受控制地勾了勾,“嗯,本督知道了。”
说完,他越过栀禾,朝着殿内而去。
一进入殿内,便看到小皇帝正撑着下颌,眼波似水,神思不属的样子。听到声音,她连忙从灯火那边望了过来。
见栀禾前脚出去,贺朝羽就到了,薛慕仪愣了一下,“贺卿,你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嗯,不是陛下请臣过来的么?正好,臣也想来看看陛下,是否做到答应臣的事。”他的眼睛落在窗台上,却看到两株并排的梅花,俊眉微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