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饭馆 第105章

作者:少地瓜 标签: 市井生活 美食 穿越重生

  褚清怀正吃着呢,忽然发现一个身影挺眼熟,他眯着眼睛打量一会儿就失笑摇头。

  过了会儿,那人果然过来见礼,“爹爹,张伯伯。”

  可不就是做男装打扮的褚锦么!

  她穿一身肥大的道袍,带着宝蓝色小帽,脸上擦得黑了些,举止又大方,不注意看还真看不大出来。

  当然,这得得益于她是平胸,出门还提前束了束……

  张同知笑笑,“大小姐今儿也来凑热闹?”

  褚锦大大方方的坐下,替他们斟茶,闻言点头道:“可不是么,家里闷得慌,我同那些小姐们又不大合得来,索性来找姐姐玩。”

  张同知就笑着略狡黠,“夏大人不在家,不然就更热闹了。”

  褚锦微微红了脸儿,不过还是正色道:“他职责所在,应该的,来日方长,我们且有的相聚的时候呢。”

  张同知就笑着对褚清怀拱拱手,“女公子不简单呐,大人有福啦!”

  褚清怀嘴上谦虚,可心中着实美的慌,胡子都跟着一抖一抖的,又问女儿,“难不成你也写了诗?”

  今儿一家客栈着实热闹得很,吸引了不少本地和外地的才子。有单纯希望得到他人认可的,也有只想借此机会扬名立万的,不少之前没写过诗的人也都来凑热闹,额外用纸笔现场写的、将之前自己的得意之作抄下来的,三层楼内都扯了好些绳子,上面密密麻麻挂满了。

  褚锦还真点了头,笑道:“左右闲来无事,虽说我恐怕比不上正经文人,多少也算懂得格局。才刚姐姐也说了,来都来了,重在参与嘛!”

  褚清怀和张同知就都笑了,又细细品了品这个“重在参加”,都觉得有些个意思。

  是啊,成不成的都得试试。试了或许会失败,可若是不尝试,那可真是连失败的机会都没有呐。

  有几个州学的才子倒是有幸见过褚清怀,见他今日打扮,也知不欲给人知晓,便不过来,只远远行礼。

  褚清怀笑着点头,又与张同知议论一回,暗自记在心中不提。

  褚锦来问候过父亲和张同知就又走了,端着碗果酱冰淇淋跟展鸰说话,“姐姐不做首诗么?”

  展鸰最听不得这话,连忙摆手,“快饶了我吧,你叫我做菜也就罢了,还做诗呢!我如今正经连个灯谜都写不好呢!”

  褚锦就笑,倒也不在意,又兴冲冲道:“前几日我得了消息后,也憋了几首,如今也一同挂出去,也不知能得个什么。

  展鸰笑道:“得不得的,我还缺了你这口吃的不成?”

  “那不一样!”褚锦接道,“那是咱们的情分,这个我若成了,可是自己挣得!”

  展鸰越发笑起来,举起冰淇淋碗,“成,祝你旗开得胜!”

  褚锦也举起碗同她对碰一下,两人相视而笑。

  一家客栈内闹得轰轰烈烈,好些挤不进来的也都跑去对面和斜对面的楼上隔着街看热闹。有那些机灵的人瞅准了机会跑腿儿,评出来一首就巴巴的抄下来跑过去念一首,于是就呈现出这样一种波浪式的奇异景象:

  一家客栈先是一静,只剩到现在才现身的诸清怀朗读的声音,然后众人纷纷鼓掌叫好,山呼海啸一般,又叽叽喳喳的讨论。

  紧接着,许多小炮弹似的飞毛腿都冲客栈一楼冲了出去,分别奔向对面和斜对面等许多酒楼、饭馆,众人都屏气凝神的听他们读了,也都大声称赞,这就构成了第二波……

  除了之前说的六名之外,还有不少诗作被评了优,展鸰和褚锦两个人在人堆儿里窜来窜去,竟还真找到了她的一首!

  “哈哈哈,好姐姐,瞧瞧,我真的中啦!”

  褚锦欢喜的了不得。

  她虽觉得自己有些才气,却也不算自高自大,知道自己身为女子本就少了许多同人交流切磋的机会,只是胜在细腻和打小跟着父亲出入和走南闯北的眼界罢了。

  如今虽不能取胜,可也是堂堂正正挣来的优等,没瞧见那些品评人士们赞许的目光和中肯的评价么?

  展鸰、席桐乃至张同知都纷纷道贺,褚锦笑的不行,褚清怀也是满面红光,只道:“小儿玩闹之作,叫大家见笑了。”

  其实他心里可得意了,这可是他闺女呀,都算半个弟子了,如今虽未能拔得头筹,可这个年纪也算难得了!

  “大人不必客气,女公子胸有丘壑,非寻常人物可比,这是应当的。”张同知笑道。

  评诗大会结束之后,褚清怀还特意叫人做了一本册子,将被评优的诗作都刊印上去,许多途经此地的文人看了不免也要买一本捎回去,于是连带着一家客栈的名头也给传远了。

  三天后,城外一家客栈本店来了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他驾着辆车,车上结结实实绑着好几口大箱子。

  “可是展鸰和席桐两位掌柜开的一家客栈?我是替肖鑫肖大哥来送东西的。”

  铁柱忙去请了展鸰和席桐出来。

  来人穿着一身灰色短打,高高束着头发,浓眉大眼,露出来的肌肤都晒成健康的小麦色,虽有几分风尘仆仆可依旧有十分精神。

  他跳下车来,冲两人抱拳一笑,露出来两个酒窝和一口白牙,“我是秦勇,两位想必就是展姑娘和席少侠了!之前肖大哥同我形容过,虽然说不出,可今儿一见就觉得感觉对了。”

  三人都笑了。

  展鸰忙叫人帮忙牵马安车,席桐问肖鑫去哪里了,怎的还不回来。

  秦勇咧嘴一笑,“肖大哥前儿遇见了一个相熟的马贩子,交给旁人到底不大放心,亲自跟着挑马去了。他怕自己不能及时赶回,错了婚期不好,便叫我一并提前带回来。”

  展鸰和席桐一听,就知道肖鑫必然是为了自家说的要良驹才这般费心费力,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又要留秦勇多住些日子。

  秦勇就笑,“肖大哥说了,两位都非常人,十分热情,但凡我来了必然要被留的,也叫我不必客气。”

  展鸰和席桐失笑,果然领着他进去。

  不多时,铁柱等人帮忙搬下来那几口箱子,过来问他们放在哪间客房。秦勇忙道:“我的行李全在包袱里,这些都是肖大哥采买了送给两位做新婚贺礼的。那两口箱子是果苗,都提前发起来一些,一路上都用湿泥包着根,又做了木箱,外头裹着棉花,如今虽有点蔫,可坏的并不多,仔细调理未必不能结果。”

  展鸰闻言喜不自胜,亲自去开了箱子,见里头果然是些绿色树苗!她伸手试了一回,下头那些泥土果然还是湿乎乎的,不然这个天儿只怕早都成了干柴。

  秦勇道:“我打小跟着父亲在关外行走,倒是略懂些这个,不过也只懂如何保湿养活罢了,至于后头如何结果,实在无能为力。”

  听了这话,展鸰和席桐才明白了为何肖鑫托他送东西。感情人家还是专业的。

  说话间,秦勇又去开了另外两个箱子,道:“这两箱大多是皮子,狼皮、狐狸皮都有,皆是冬日厚绒毛厚皮子,做铺盖、做袄子、做斗篷都是极好的,远比中原买的便宜又有的挑。”

  这可真是太细心了。

  关外酷寒风又大,冬日大雪往往遮天蔽日,纷纷扬扬持续数月之久。动物为了能更好地生存下来,自然需要更厚的皮毛,所以那边出产的皮子乃是头一等的,中原腹地最上乘的皮毛到了关外也不过二流罢了。

  展鸰和席桐都感激不已,也不忙着说话,且先叫秦勇梳洗了,展鸰亲自去操办了些酒菜,三人对坐吃喝说话。

  常在关外跑的人基本上都是好酒的,秦勇一闻酒香也欢喜了,二话不说吃了一盅,辣的直吐舌头,又大呼痛快。

  “往日常在关外行走,那白刀子是不离身的,关键时候能救命呢!如今再吃了这两重天,竟也觉得白刀子有些淡薄了!”

  正好展鸰今早上炸了许多茄盒,都是取了大大的茄子切成底部相连的两个厚片,中间塞上混了葱姜剁碎搅匀的肉馅儿,按到加了鸡蛋的面糊里头挂糊,在厚平底锅里煎成两面金黄。

  这茄盒比藕合更厚实些,当下酒菜、当主食都是好的。

  秦勇咬了一大口,只觉得口中蛋香、油香、面香、茄子香和肉香都混在一处,没咀嚼一下都是与前一口截然不同的口感和美味,真是越吃越爱吃,不多时就下去了大半盘子。

  他又吃一盅两重天白酒,还有些不大好意思,“憨人暴食,到是叫两位见笑了。”

  席桐起身又去端了一盘来,自己也陪他吃酒,展鸰就道:“这算什么?哪怕你一顿能吃一头牛呢,如今我们也招待得起!”

  本来一家饭馆就利润颇丰,如今又有了两重天的进项,颇有些日进斗金的意思,他们的彩礼和嫁妆单子都前前后后改过好几回了!

  “对了,”秦勇又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布包,笑道,“听说还有一位小公子,我想着少不得要在这里叨扰几日,顺手买了点儿小玩意儿。”

  “在呢!”展鸰亲自去将展鹤带了过来。

  秦勇生的一副娃娃脸,又爱笑,如今收拾的干干净净利利索索,展鹤也愿意同他亲近,主动上前接了那布包,“谢谢哥哥。”

  秦勇哈哈大笑,这才继续吃喝。

  是个人就喜欢礼物,展鹤就巴巴儿地坐在一边抽了小布包的绳子看,见里头是两截白生生的长哨子,长得怪模怪样,倒是从前没见过的。

  秦勇就道:“这是骨哨,声音清脆又传的远,再大的风雪也听得见。反复煮过好多回的了,边边角角也磨润了。”

  展鸰先拿起那哨子瞧了瞧,果然十分精细,又惊叹道:“若你不说,我只当是白玉的呢!”

  这哨子颜色洁白,莹润如玉,又沉甸甸凉丝丝,可不就跟玉石似的?

  秦勇道:“这是草原上一种少见的老鹰的腿骨,那鹰十分巨大,张开双翅足有小马长短,狼都怕它。若是几只凑在一起,连熊都杀得死!”

  展鸰和席桐都听的入了神,更何况展鹤?小东西早就目瞪口呆,又小心翼翼的握着那两根骨哨,翻来覆去看了又看,最后才将骨哨放到唇边,小心翼翼吹了一声。

  但闻这一声清脆无比,并不多么刺耳,可着实穿云裂帛,直冲天际!

第84章

  次日一早, 众人就听到一阵奇异的乐声, 婉转中透着一股莫名的苍凉, 十分特别,似乎并不是中原乐器所能演奏出来的声音。

  众人不免好奇,纷纷出屋扭着头四处看, 最后在一颗大柳树上找到了秦勇。

  也不知是不是关外的游侠们都有这个习性和爱好, 专爱往高处钻, 之前肖鑫就是在房顶上被发现的,如今秦勇又上了树……

  展鸰看见他手中的白色骨哨, 便笑道:“竟这样好听。”

  他们还以为只能吹个响呢,没成想还能演奏的。

  秦勇一个翻身跳下树来,如同一只大雕似的潇洒英武, 落地后挤着一对小酒窝道:“扰了大家清净了。关外少有人烟, 一时忘形。”

  “不妨事,”席桐摆摆手, “早都起来了。”

  秦勇就笑了,又见三人俱是利索的短打,不觉好奇, “这是?”

  昨儿见的时候还都是正经的长袍大褂哩。

  展鹤对这个给自己玩具又干干净净的大哥哥初始印象很好,就主动开口回答:“哥哥姐姐带我锻炼, 要先跑步, 再打拳, 说能长高长壮。”

  说着,还像模像样的晃着那两条小胳膊, 认认真真摆了几个姿势。

  秦勇蹲下去夸了他几句,展鹤骄傲的不得了,小胸膛挺得老高,美的合不拢嘴。

  如今小孩儿胆子也大了,同秦勇说了几句后就忍不住看向他手中的骨哨,然后又从自己腰间的小包包夹层中翻出昨儿刚得的,也试着吹了下,然而出来的还是那种单一的哨声。

  众人都笑了一回,展鹤不死心,又吹,还不成,就问道:“哥哥,你那个怎么弄的?”

  秦勇就给他演示,“一根手指在下头……”

  原来若想以骨哨演奏乐曲,需要不断根据需要调整哨腔发声空间,下面的无名指堵多少就能发什么声儿。不过因为没有固定孔眼,纯粹靠经验摸索,所以难度比较大,很少能有人吹得像秦勇这么好。

  展鹤试了半日,憋的脸红脖子粗,终究不成调,却也得了窍门,稀稀拉拉吹出来几个不一样的音节,满足得不得了,仰着脖子吹个不停,又给展鸰和席桐看。

  展鸰笑着摸摸他的小脑瓜,又回想起这孩子才来那几个月的安静胆怯,只觉恍如隔世。

  稍后展鹤上完了课,又巴巴儿跑过来找秦勇学吹哨子,奈何他人小气短,肺活量不够,吹了几回就眼前发黑、头昏脑涨,只得歇着。

  秦勇就给他讲些故事,什么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的,又有专门走南闯北做买卖的骆驼商队,以及那豪爽大气又婉转多情的边塞儿女,不光展鹤听得入了迷,展鸰、席桐、郭先生和纪大夫等人也都听住了。

  “……那风雪说不出的大,风又急,只刮的人睁不开眼睛,领队的白骆驼走的极稳,十几只驼铃汇成一股,响声在风雪中传出去老远……”

  众人都顺着他的话发散思维,努力联想,脑海中顿时浮现出许多波澜壮阔的画面。

  那是独属于沙漠和隔壁的苍凉孤寂之美,是中原所没有的宏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