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饭团桃子控
原本是打算留给谢景娴陪嫁用的,上辈子他们初入侯府,宛若无根浮萍,翟氏把这个送给了侯爷夫人,却不想被认为商户多金,成了她们狮子大开口的开始。
“阿娘想岔了,这会儿正关系阿爹升迁,若是咱们给宋知州夫人送这么重的厚礼,难免被人诟病,留下说辞。那帖子是宋光熙写的,又只邀请了我一个,怕是考虑到了这些呢。这玉如意,阿娘还是留给大姐当嫁妆吧,如意如意,如意郎君!”
翟氏皱了皱眉头,狐疑的看了谢景衣一眼,“当真如此?你确定不是小气舍不得?”
谢景衣嘿嘿一笑,她的确是舍不得啊!
“阿娘说的哪里话!我是那样的人吗?”谢景衣说着,提了提手里的颜料,“阿娘且放心,我绝对不会得罪人的。再说下去,点心都要凉了。我先回去试衣衫了啊!”
她说着,一个闪身,拽着青萍就走了,留下翟氏无奈的摇了摇头,不知怎地,谢景衣虽然年纪下,但是说话竟然有一种莫名的见多识广之感,让人信服,虽然荒谬,但她觉得女儿说的话,的确是很有道理。
主仆二人一路疾行,朝着小院走去,“三娘子,您可真聪明,连柴公子都要寻你问策,听您的去乡下采风问民情,夫人也都听您的,您怎么就懂得那么多呢,奴总是脑袋空空的,一晃荡,还有回响。”
谢景衣脚下一晃,差点没有被青萍逗死,这姑娘咋这么憨啊!
“我有那么好心?我是想着,咱们那蓝花布不是就要开始卖了么?旁的人要学起来,总是要废一番功夫,但是柴祐琛不同啊,万一他叫人快马加鞭,去宫中弄了花板来,岂不是要抢我生意?”
“先把他忽悠走了,等我这边拔了头筹,他再回来,也无济于事了。知否?”
青萍僵硬在了原地,艰难的扭过头去,远瞭了一下隔墙的齐国公府。
可怜齐二公子,对此一无所知。
……
翌日,知州府。
“熙儿,你今日怎么心不在焉的。”说话的是一个鹅蛋脸的小娘子,她浓眉大眼的,头戴玉冠,腰悬宝剑,翘着二郎腿儿,一举一动自带英气,正是那两浙路转运使家的独生女儿,杭州城里花名在外的女公子关慧知。
关家往祖上数三代都是武将,到了这一代,只得关慧知一女,打小儿当做男儿养着,日后那是要招赘婿的。关转运使脾气火爆又宝贝关慧知得紧,是以她这副模样,也没有人敢妄加议论。
宋光熙又往门口望了一眼,“徐子新你晓得吧?”
关慧知摇了摇头,“两浙地界的美人儿,我都认识,既然不记得她,想必是个丑的。丑人莫提,提了反胃。”
宋光熙无言以对,这世上能让关慧知温柔以待的,估摸只有谢景音了。
想到谢景音,宋光熙又接着说道,“徐子新你不认识,谢景音你总认识吧?上回在徐府,徐子新还想黏上柴二郎,她也不照照自己个,以为攀上了杜娘子,就算是个什么角色了。”
“她家要踩谢家,还让我阿娘去抬轿,好生晦气,我当场就怼回去了。这也便罢了,我发现谢景音家的那个幺妹儿,同我脾性相投,这不今日也给她下了帖子。”
关慧知抖着的二郎腿一停,“景音受气了?”
宋光熙摇了摇头,“不是谢景音。”
关慧知有些意兴阑珊,又靠了下去,抖起腿来,一旁的女婢忙往她嘴中塞了一小块点心,“她妹妹我也见过,勉强不丑。”
宋光熙一愣,“你对她的评价倒是不低。”
毕竟关慧知管人间绝色叫美人,管美人叫勉强不丑,其他人全是一个字丑!
宋光熙说着,往那月亮门一瞅,忙不迭的站起了身,欢喜的叫道,“谢景衣,这里这里!”
关慧知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这一看,竟然也站了起身。
谢景衣展露出了八颗牙嬷嬷标准笑,快步的走了过来,“宋家姐姐,我来迟了。”
宋光熙摆了摆手,惊讶的围着谢景衣转了个圈儿,“你这裙子,我怎地从未见过,快些告诉我是哪里做的,我也去做上一条,穿了气死徐子新。哈哈,把她那红配绿,衬托得瓜皮似的。”
宋光熙说着,伸手摸了一把,这纱倒是寻常可见,裙子的模样也不新颖,可关键是裙上的画,没有错,就是画。谢景衣把江南烟雨,穿到自己身上了。
第25章 侯府亲事
宋光熙说话声音不小,引得夫人们看了过来。
与徐通判府冰鱼宴莺莺燕燕一大群不同,宋知州夫人生辰,只请了几个至交好友。谢景衣偷偷打量过去,都是曾经在宴会上远远见过的。
那穿着枣红色襦裙,插着金步摇一脸华贵的便是今日的寿星,在她身边比寻常女子高出一个头,眉毛如刀的乃是关慧知的母亲关转运使夫人,另外一边矮矮胖胖看上去颇为严肃的,乃是刘夫人,她家夫君人称刘仓司,乃是两浙路的提举常平使,管着粮食仓库。
在三人身后一步的是赵提刑夫人,她生了一双细狐狸眼,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变成了一条缝儿。那笑容,一看就是经过宫中嬷嬷提点过的。
两浙路乃是赋税人丁均兴旺的大路,能在这里做监司的,几乎没有一个简单的。
她对着宋光熙笑了笑,迎了上去,对着东主行了个大礼,从青萍手中接过了锦盒,双手奉了上去,“谢氏景衣恭祝夫人生辰。”
宋夫人笑着点了点头,“光熙一大早就念叨着你,难得她有谈得来的小娘子。今儿个在这里的,都是些和蔼可亲的人儿,你这丫头就放心大胆的耍吧。”
她这么一说,其他的几位夫人,都笑了起来。
“你这个人,莫要吓唬小孩子。哪里有自己个夸自己个和蔼可亲的?我瞧着这裙上的图案眼熟,倒像是画的富春山,我年幼的时候,便住在那里……所谓山清水秀,鱼舟烟雨,便是江南。”刘夫人说着,朝着谢景衣走了过来,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她的裙摆。
裙上绣画她并非没有见过,但多数都匠气十足,差了几分意境。
谢景衣小脸一红,“夫人好眼力,正是富春山水图。阿娘叫我绣罗裙,但我女红太差……索性就把罗裙当画布了。”
她的话音刚落,宋光熙就立马搂住了她的脖子,“阿娘,你看我眼光好吧,就那么一瞅,就知晓谢三同我一个样儿呢,都不会绣花!”
宋夫人宠溺的看了她一眼,“你这孩子,还得意上了。景衣会画,你可会?”
宋光熙甩了甩头,“那我也不会。但我会写字啊,哎呀,下次阿娘要我绣罗裙,我就在裙上写诗!雅致!”
夫人们全都笑了出声,谢景衣年纪下,家世不显,宋夫人给了她这么个眼神,便忙着同其他的几位夫人说话去了。
谢景衣也不觉得冷落,在宋光熙的拉扯之下,在她身边落了座。
“说出来怪不好意思的,景衣你可以帮我也画一条裙子么?我瞧着你这颜色也调得特别。你跟着哪位大师傅学画?”宋光熙自来熟的挽住了谢景衣的胳膊肘,边摇边问道。
谢景衣心中一抽,一句师从大画师裴少都差点儿便脱口而出。
这辈子,她还没有去东京,还不曾见过裴少都。
“也算不得拜师,阿娘给我请了位孙夫子,在江浙一带还算是小有名气。”
宋光熙恍然大悟,“原来是孙夫子啊,原来他被你抢去了,一开始我阿娘也给我请了他,可他瞅我画了一图之后,甩手就走不肯教我了,可把我气得,我问他为何,你猜他怎么说?”
“小娘子再学十年,堪比小鸡踩雪地……”
“噗……”一旁的关慧知,一口点心喷了出来,哈哈大笑起来。
宋光熙撅了噘嘴,“往事莫提,往事莫提,严师出高徒,能跟孙夫子学画还没有半途而废的人,画得多好,我都信。既然如此,那我的裙子就交给你了!”
谢景衣笑了笑,“嗯。再等上一等,过些时日,我家铺子里会到一批新色儿的料子,到时候我帮你选一个。你若是要旁的,我可没有,衣衫布料倒是不缺的。”
宋光熙耳根子一红,咳了咳,“到时候我去你家取。”
谢景衣一愣,顿时心下了然,柴二那厮果然擅长招蜂引蝶,宋光熙今儿个请她来,投缘是投缘,但是另有他意也是真的。
“好,我阿娘做的奶糕,可好吃了,你一定要尝尝。关姐姐若是得空,也一道儿来,我阿姐一定满心欢喜。”
关慧知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谢景衣一眼。
谢景衣感受着她直白的目光,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尴尬的地方。
宋夫人平白无故的从她这里割肉走了生辰礼,她怎么着也得连本带利的赚回来才是。
蓝花布赚的是普通百姓的钱,需要靠村花,接下来她还要赚贵人的钱,可不就要靠杭州城第一女儿宋光熙。
宋光熙如愿以偿,也不硬揪着裙子的事情说了,又嬉嬉笑笑的说起了旁的事情来。
“对了对了,慧知姐姐,你可听说过永平侯府的谢玉娇?去岁年节的时候,我去外祖家拜年,她那叫一个颐指气使的,嘚瑟得不行。哈哈,前些日子,舅舅给我家送年礼,我听说她现在倒大霉了。”
谢景衣心中一震,永平侯府谢玉娇……宋光熙竟然认识她的堂姐谢玉娇。
“谢玉娇长得倒是不错,永平侯府没有几个出息的,倒霉不也是正常的么?”关慧知不以为意的说道。
宋光熙嘴一撅,“无趣!哈哈,景衣景衣,你不知道,看那些嘚瑟的人倒霉,是我的爱好。那个谢玉娇,鼻子都长到天上去了,还妄想嫁给柴二哥,结果呢,听说她祖父喝多了昏了头了,给她说了一个穷举人!哈哈!”
谢景衣手一紧,穷举人?同永平侯府扯上关系的穷举人,除了那个姓文的,还能有谁?
可上辈子,他们去了永平侯府,她的好祖母,说的是,祖父给谢景娴同文举人定下了亲事。
怎么现在,同文举人有婚约的,竟然是谢玉娇?
谢景衣压下了心中的愤怒,上辈子家中遭逢剧变,她们孤女寡母的,又初初进城,哪里想到祖母竟然心藏歹念?
谢景娴出嫁之后,这事儿更是没有人去涛了。
“哎呀,那岂不是门不当户不对的?”谢景衣附和道。
宋光熙一听她有兴趣,顿时滔滔不绝起来,“还能有什么,就跟戏文里一样。文家对永平侯府有恩,永平侯允诺两家结亲呗。这女人嫁人啊,就是第二次投胎。任她谢玉娇再怎么狂妄,以后还不是一个光头的举人娘子?哈哈,这事儿还没有传开,也就是我那舅母消息灵通。我都迫不及待的想去外祖家,笑话死她!”
第26章 迫在眉睫
满目都是白。
谢景衣有些恍惚,上辈子从杭州出发的时候,漫天大雪,等她们姐妹三人进京,父死兄亡,披麻戴孝,更是惨白惨白的一片。
还有阿娘的脸。
翟氏从进了侯府大门起,便一病不起,那张脸上再无过半点红晕。
这一切,就仿佛发生在昨日一样。
那日她坐在母亲床边的小凳上,正在给她喂药。因在孝中,许多衣衫都不能穿了,长姐谢景娴双目红肿的坐在窗边,给她们做新衣衫。
“阿娘,待你病好了,咱们回临安去吧。我想家了。”谢景音拿着火钳拨了拨铜盆里的炭,那炭啪的一声炸裂开来,吓得她往后一缩。
“音娘这是说的哪里话,你阿娘既为我谢家生儿育女,便是我谢家妇,你们姐妹三人,既是保林的亲骨肉,那就是我们侯府的姑娘。这永平侯府就是你们家,你们啊,就安安心心的住下。”
“大媳妇可好些了?我叫人炖了些参汤,景衣乘热喂你阿娘喝了。说起来,老身有件事想同你商量一二,我瞧着娴娘年纪不小了,若是等三年孝期满了,那都是快双十的人了,怕是不好说亲。”
“正好啊,早年侯爷有一知己姓文,双方曾经许下诺言,日后长孙长女要结亲,恰好这阵日子,文家大郎来京城备考,在孝堂之上,那文夫人瞧着娴儿孝顺,便同我提及此事。”
“文家家风清正,人口简单。文夫人寡居,只得一儿一女,文家大郎品学兼优,小小年纪已经是举人,来年春闱定是要高中的。”
“原本我们这等人家,孝道与信义最为重要,本不该提此事。只是我实在是不忍心委屈了娴娘,日后只能给人做填房。我的孙女儿,我不疼,谁疼?于是我便想着,乘着热孝,把这亲事成了。这是祖辈定下来的亲事,谁也不能说嘴不是?”
……
上一辈子,永平侯夫人便是如此掏心掏肺的同她们娘儿三说的。
现在想来,哪有什么祖孙情深,全是瞒天过海之计。
莫非永平侯府这么急吼吼的要认回他们一家子去,就是为了替谢玉娇顶了这门不如意的亲事?
谢景衣光是这么一想,心中的怒火都熊熊燃烧。
这事儿至少说明了两点:其一,永平侯府一早就知晓谢保林便是走失在外的人,毕竟想要找人,就能够在“关键时刻”轻易找到,这未免太说不过去。
他们也知晓他们家中的境况,至少知晓谢景娴比谢玉娇要更大一些,她才是永平侯的长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