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饭团桃子控
不过是十来日光景,谢景泽却好似变了个人一般,他伸出手来,想摸谢景衣的头,却又缩了回去,背在了自己的身后,“我一定不会辜负阿妹的期望。”
谢景衣认真的笑了笑,还未说话,就被一旁的谢景音扑倒在马车里,“好你个谢三囡,竟然一个人闷声发大财,我不管,今日的糖炒栗子,你给姐姐我包圆了。”
她说着,还捏了捏谢景衣的脸,揉搓得她的小脸红彤彤的,口齿都不伶俐起来,“包!”
谢景音又揉了揉,“阿姐的绣架都旧了……”
“买!”
“大兄想要一本王公的新文集……”
“买!”
谢景音这才满意的松了手。
谢景衣无语的揉了揉自己火辣辣的小脸,撩开帘子,刚想吹吹风,就眼皮子一跳,瞅见了久违的傻马头……
那马儿像是遇见了心上人一般,对着谢景衣喷了喷鼻子,欢快的叫了起来。
大马之上,坐着一章臭脸的柴祐琛。
不知道是不是谢景衣的错觉,她总觉得,半月不见,柴祐琛好似黑了不少,跟下地归来一般……
下地归来?谢景衣心中略略不安起来,这种金贵公子哥儿,怎么会下地,哈哈!
柴祐琛瞥了一眼谢景衣,“看来胭脂便宜了,要不你能整盒都糊在脸上?”
谢景衣啪的一声,把帘子关上了。
老娘脸上明晃晃的手指印你瞅不见?你才把整盒胭脂都糊在了脸上。
“谢伯父,您瞅瞅这可是你家的马车?”
谢伯父?谢景衣心中有了不祥的预感,她又一步撩起了帘子,果不其然,瞧见在那高头大马的另外一边,赫然就是她阿爹谢保林的马车。
谢保林从马车里伸出头来,乐呵呵的说道,“可不是,正是我家囡囡,几日不见,好似长胖了些,这脸都红润了好几分。”
一边说着,还一边对着谢景衣挥了挥手。
谢景衣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四下里看了看,这里离他们家不远,已经不是闹市,人烟稀少了,便半拉了帘子,压低了声音,“你怎么认识我爹?”
柴祐琛面无表情的看了过来,“谢三娘子果然大才,我去富阳体验了一番,收获良多。”
所以柴祐琛这半个月,是去了富阳县,按照她说的体验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弄懂经济民俗去了?
她想着,又听到谢保林说道,“逸天你骑马风大,莫要说话掺了风,那肚子是要不舒服的。”
柴祐琛乖巧的点了点头,“伯父提醒得是。”
……谢景衣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快要掉下来了。
她听到了什么?
逸天是柴祐琛的字,所以他阿爹现在都不叫他柴衙内,柴二公子,直接叫上字了!是有多熟!
还有柴祐琛,你卖什么乖!你刚才还辱骂我胭脂糊一脸!
谢保林听了柴祐琛的回复,把头缩了回去,马车很快便进了巷子,在谢家门口停了下来。
柴祐琛也下了马,等谢保林下了马车,同他告辞了,这才转身朝着自己家走去。
经过谢景衣身边的时候,脚步顿了顿。
刚下马车的谢景衣被他一盯,险些没有站稳。柴祐琛轻轻的“嗯”了一声,方才说道,“我出城,你花布都卖遍杭州了……嗯,很好!很好!”
第29章 外祖登门
谢景衣咳了咳,“多谢柴二公子夸奖,不过是就是一阵子风头,小本买卖小本买卖,勉强糊口罢了。”
她说着,略略有些心虚的看了柴祐琛一眼,这一抬头,却发现柴祐琛正看着她,满眼都是笑意,他的嘴角微微上翘,整个人都显得温和了几分,她竟然第一次感觉到,柴祐琛的确是有做探花郎的美貌。
等回过神来,柴祐琛已经走到转角处,只看得到一个背影了。
“谢三囡,你还杵在那干什么?冷得要死,快进去了。”
“来了来了!”谢景衣拔腿就朝着站在门口等她的谢景音跑去。
谢景音朝着巷子深处望了望,一巴掌拍在了谢景衣的头上,“看了你二姐我这张脸十几年,你竟然还能中旁人的美人计!简直辱我!”
谢景衣一个踉跄险些滑倒,晃悠着站稳了,仔细的瞅了瞅谢景音,那张脸三庭五眼,甚至是鬓角发尖都挑不出任何毛病……这样一洗眼,顿时觉得,同谢景音相比,柴祐琛那点子美貌,宛若莹莹之火对比皎皎明月。
“二姐真好看。”
谢景音抬了抬下巴,“走了。你要牢记二姐我的话,高嫁高嫁,那得是嫁。有的人看狗都是一往情深的,你若是放在心上,你就输了。”
谢景衣有些哭笑不得,一把挽住了谢景音的胳膊,“二姐,我怎么觉得你骂我是狗?”
谢景音转过头来,捏了捏谢景衣的脸,“那你还是比小狗子值得疼爱点!以后每看姐姐的脸洗一次眼,就给我买一包糖炒栗子吧,便宜你了。”
“你怕是想多了,你不知道那姓柴的有多讨嫌,他在我那铺子对面,也开了一家一模一样的,样样学我,断我财路,若非他是金贵的衙内,我早一板砖拍上去了。今儿个还骂我赚了钱就抖,把一整盒胭脂都糊在脸上,丑得令人窒息。”
谢景音惊讶的张圆了嘴,随即又同谢景衣同仇敌忾起来,“竟然有这等不要脸之人!简直太过分了!我谢景音的阿妹,最对只是略丑,怎么会丑得令人窒息?”
她说着,咯咯笑着,朝前一步跑去,谢景衣一听,忙追着她打了起来。
两人一路追跑,冲进了花厅,这才发现屋子里已经满满当当的坐的是人了。
谢景衣眼前一亮,望着坐在上位的那个胖得像是一座小山一般的老者,激动的唤道,“外祖父。”
随即又看了一眼他旁边坐着的那个同样圆咕隆咚的中年男子,又唤了一声,“大舅!”
翟老爷站起身来,肚子上的肉抖了抖,他看向了一旁的翟氏,“你这几个孩子,都生得好。瞅瞅三囡这小牛犊子的劲劲儿,走路虎虎生风;二囡看着娇弱,但是中气十足,若是去吆喝,那怕是一条街的人都要被吸引过来。”
“都是好孩子,外祖父啊,瞅着就高兴。”
谢景衣同谢景音从小到大,已经习惯了翟老爷这走心得从来不换的夸奖,全然不为所动。
“外祖同大舅今日怎么来了?我们还等着阿爹同哥哥回来了,明日过去送年礼呢!”谢景衣心中有数,但还是装作不知的问道。
翟老爷也是个爽快人,看了谢景衣一眼,“是为你而来的。你这孩子,当真是出息了,整出了那蓝花布来。我一开始知晓是你们铺子里出来,还想着那我们便不做这一块了,也好让你阿娘多给你们姐三赚点嫁妆钱。”
“可这几日形势不同了,天天都有来问花布的人,还有要货要得多的。外祖瞅了,你们那是小本买卖,远远拿不出那些货来。咱们杭州城里,做得大的布行一共有四家。”
“咱们翟家算是一家,另外还有锦绣坊李家,一根丝张家同天绣坊裴家。李家已经有人出发,要去洛阳去寻打花板的人了。洛阳往返时间不短,外祖父是个生意人,不能看着到嘴边的钱不吃。”
“所以现在有两个提议,第一,你把花板还有染布的法子直接都卖给我们天布坊,外祖父不会亏待于你,你们兴南街的铺子,也还可以自己染,若是不想染,我给你们拿货;第二,你拿分成,只不过因为布,染料,还有来拿货的客源,后头的运送全都是我做的,你拿的比例会比较低。”
“而且,你需要隔一段时间,就给我们新的花板;分成,只从卖花布的利润里分,旁的不行。倘若日后花板师父多了起来,从他那出的花板,你的分成比例要降低。”
“这花布虽然是好,但也只是一阵风潮,是以外祖父也无法判断,到底哪一个更好一些。你看看你中意哪一个?”
翟氏一听,忙插话道,“都是一家人,哪里还能要阿爹的钱,我出嫁的时候,阿爹给了我好些陪嫁……景衣……”
翟氏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翟老爷打断了,“不不不,我今日不是以景衣外祖父的身份来的,是以正阳街大布坊的东家身份,来同兴南街大布坊的东家谈生意的。”
翟老爷说着,笑眯眯的朝着谢景衣走了过来,“我都打听过了,那铺子你已经给了景衣了,那你说的不算,景衣说的才算。”
谢景衣眨了眨眼睛,“我选第二种。而且,有两件事,外祖父说错了,首先这花布不是一锤子买卖,它会同银首饰一样,成为女子出嫁必备的嫁妆;其次,便是有了其他的花板师父,做出来的花样子,也远不及我。”
翟老爷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就听景衣的。那分成……”
谢景衣笑着挽住了翟老爷的手臂,“这等细枝末节的小事儿,哪里劳烦祖父亲自出马,让掌柜的去谈便是了。”
翟家阿舅一听,终于找到了自己插嘴的地方,“我瞅着三囡压根儿不知道行情,派手底下厉害的来呢!”
谢景衣羞红了脸,“舅父不要戳穿我,我可是兴南街大布坊的东家!”
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不是她不知道应该拿多少分成,而是翟家情况复杂,不如公事公办来得好。谈钱伤感情,这句话说起来虽然冷血,但并非是没有道理的。
第30章 有喜
翟老爷得了准信,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原本许久未见,该多同你们亲香亲香的,但这赚钱之事不能等,我有几个北地来的老朋友,都等着我的信儿呢。我们便先走一步了,别让人偷了桃儿。”
谢景衣点了点头,“花板同染布的法子什么的,姚掌柜比我门清。这两日我再出几个新的花板,给外祖送过去。”
翟老爷闻言心中一声感叹,看了翟大舅一眼,“妥。不用太过繁杂,先把眼前的钱赚了,抢占先机为上。”
“知了。这波怕是赶不上年节了,我刻百花板,春日花朝节用起来恰好适宜。”
翟老爷表情更是复杂起来,“真该让亦宴来瞧瞧,省得他承蒙祖荫,赚了些钱财,便不知天高地厚了。”
翟大舅圆滚滚的脸一红,他本就生得白,这样看起来像是熟透了的西瓜。
翟亦宴是翟大舅的嫡长子,整个翟家的家业,都是他的。他不走仕途,打小儿就跟着祖父父亲走南闯北的做买卖,在杭州城里也算是小有财名了。
少年得志,难免有些发飘,而且翟亦宴做买卖,人送外号“赌徒”,倒不是好赌,而是他喜欢做那等冒险买卖。同翟老爷一步一个脚印的建起大布坊,翟亦宴打一开始,就看着海的那一头。
尤其是今年,领船出海,给翟家赚了不少银钱,此时正是气焰高的时候。
翟老爷年纪大了,难免肝颤,生怕他迈大了步子扯着了蛋,但凡遇见一个稍微长进一点的,都要来这么一出,一方面暗戳戳的炫耀一番翟亦宴,另一方面,又想着拉踩打压他一番,好让他知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当真是煞费苦心。
谢景衣听得多了,浑然不把这夸奖当真,下意识的接道,“我这不过就是走了狗屎运,恰好撞上了。大表哥都敢出海了,谁不夸翟家后继有人,厉害了!”
翟老爷肉眼可见的高兴,哈哈笑了几声,说罢摆了摆手,“我们先走了,再不走,怕是要留下来用饭了。”
翟老爷虽然生得胖,但是做人做事,都是来去如风,一说罢,便当真大步流星的走了。
谢保林老实巴交一直插不上话,到了这关口,忙跟着送出门去。
待他们一走,翟氏脸色一变,哇的一声干呕起来。
谢景娴忙上前一步,递上了帕子,给她拍起背来,“阿娘,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夜里着凉了?”
翟氏干呕了好几声,拿茶水漱了口,又擦了擦嘴,“你阿爹是不是从富阳带鱼回来了,我怎么闻着,一股子腥味,先前便想吐了,想着你外祖同大舅说着正事,便忍住了。”
“他这一走,脚步带风,腥气就更胜了。”
谢景衣吸了吸鼻子,压根儿没有闻到什么鱼味儿,杭州本就多水,他们过几日又是要回富阳过年节的,谢保林没有理由舟车劳顿的带鱼过来。
“怕不是我今日喝了鱼腥草水?”谢景音一拍脑门,往后退了几步,“我惯不喜欢喝茶,今日三囡拉我去接大兄,我寻了个茶棚,喝了杯鱼腥草煮的凉茶。”
翟氏一听鱼腥草三个字,又拿着帕子捂住嘴,干呕起来。
谢景衣瞧着她这般模样,顿时脑子一嗡,想起了上辈子的旧事来。
当时他们信了那婆子的鬼话,快马加鞭的上了路,途中遇到劫匪,阿爹同大兄以命相搏,她们三姐妹护着阿娘虎口脱险,多多少少都受了伤,周身都是血,也不知道那血是劫匪的,还是她们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