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饭团桃子控
“我想,后者多少有一点。不然的话,站在这个朝堂之上的,早应该是牛竤才对。”
金子君说着,叹了口气,看了扈国公一眼,说道:“但是,扈国公没有犯通敌叛国之罪。我的出身,没有办法选择。我确实是西夏人,但这么些年,一直生活在大陈,为大陈效力,也没有同西夏的族人相认。不能因为我的出身,便给他套上这么一个子虚乌有的罪名。”
第477章 峰回路转
扈国公的脸色缓和了几分,他猛的掐了自己个一把,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出来。
站在他身后的那些官员们,都不自在的扭了扭动身子。武将就是粗鄙,你丫的那么大力气揪屁股,当后头人的眼睛都是瞎的么?
还是他们文官斯文,大部分的人早就练就了说流泪就流泪的官场必备本领,就是那等不开窍的榆木疙瘩,那也是袖袋里揣着带辣子的手帕,哭得斯文。
“老臣有罪,老臣有罪,老臣一时鬼迷了心窍。同老臣相熟的人都知晓,我家中早些年丢了嫡长孙,一直在找……”
“牛竤不争气,牛家军虽然挂着我姓牛的番号,但那也是大陈的军队,是官家的军队。不能够因为牛竤是我的孙子,我便让他挂帅。我是真心诚意的,想要为大陈纳取良才。”
“我去边关的时候,本就是去招揽金子君同金子炎的,那时候我可不知道他们当中,有一个是我的亲孙子。诸位啊,我当时悲恸欲绝,你们能想象么,我找了那么久的孙子,那么出息,长得那么好……若是我早到一步,早到一步……”
“可惜老牛我没有那个命,我去的时候,牛茆已经死了。金子君做了我们牛茆一二十年的亲兄弟,那便是我的亲孙子。牛茆已经实现不了当大将军的梦了……”
“金子君能征善战,可因为是西夏人,也做不了大将军了。我实在是心中惋惜,一时悲愤,方才想出了这么个昏招。要不然的话,冲着牛茆的份,他不也得管我叫一声阿爷么?一样是我牛家子孙。”
“我不忍子君断了前程,不忍大陈失去一员猛将。于是便想出了偷梁换柱之计。外人只知晓金家有一个儿子是西夏人,也只知道其中有一个人是牛茆。”
“金子炎若是泉下有知,定然也会同意我这样做,保全他义兄的。官家,老臣一时糊涂,老臣有罪。还请官家责罚!不过这一切与我牛家族人无关,他们都只当是真的牛茆回来了。”
“”老臣做的错事,老臣认了,可通敌叛国这顶大帽子,请恕老臣不敢接啊!”
朝堂上又议论纷纷起来,一时之间,宛若市集。
本大陈就兴开言论,文官更是三五不时的你讥讽我一句,我嘲讽你一朝的。
“呵呵”。
正在这个时候,一阵轻笑声从身后传来。
朝堂上,朝堂上顿时安静了下来,一个个的人,脊背发凉的转过身去。
其实不用转身,他们都知晓,整个早朝上,会晓得这般嘲讽,这般有内涵的人,只有柴祐琛一个。
他虽然升官升得快,但如今也还只是个御史少卿。在这左右一把公卿,右手一把将相的早朝之上,可不是站在后头的小官儿么?
可没有人,敢轻视这个小官。
“牛将军下次揪自己臀的时候,力气可以小一些,您穿的是丝绸,经不起这般折腾。得亏现如今是初春,要不然的话,我们这些站在后头的人,眼睛可都要辣瞎了。”
扈国公一听,下意识的用手捂住了屁股。
一旁的金子君仔细的看了一眼,朗声说道,“没有破的,他骗你的。”
扈国公瞪了金子君一眼,将手收了回来,其他人着实忍不住,哄堂大笑起来。
柴祐琛却是没有笑,“倒是没有想到,扈国公是个这么惜才之人呢?那么柴某就有个疑问了,扈国公可是觉得,金子君在陈将军手底下,就是屈才了?是被埋没了?”
“金子君真正一战成名,是在金子炎战死的那场战役里。牛家军并不镇守边关,同那地儿相处甚远。扈国公是有透视眼,还是顺风耳,隔得那么远,便知陈将军身边将要出两个人才,要过来抢人?”
“在此战役之前,金氏兄弟虽然也有战功,但整个大陈朝,像他们这样的人物还有许多,毕竟他们再厉害,也不过是弱冠上下得年纪。他们已经在陈将军手底下做了偏将,说明陈将军对他们已经是十分的赏识了。”
“扈国公就那么巧,全国各地哪个军都不去,偏生去了有亲孙子在地方;说是招揽人才,又不知道是哪里的自信,觉得自己个能抢走边城守将的左膀右臂。你莫非当陈将军是吃素的吗?”
“当然不是,你恰好在那个时候,去了边关,又自信能带走他们,不过是你早就知晓,金子炎就是牛茆。”
扈国公哼了一声,只骂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不知道,就算我早知道又如何?不懂你在说什么。”
柴祐琛走上前了一步,轻轻的拍了拍金子君的肩膀,“你懂,金子君不懂。”
“牛安乃是扈国公身边的仆从,他去了扈国公的驻地之后三日,扈国公启程去了边城。当时牛安,领了一位西夏的妇人见了扈国公。在那时候,他便知晓了金子炎便是牛茆。”
“同时,同那位西夏人达成了一笔交易。”
金子君神色一变,瞳孔猛的一缩,看向了柴祐琛。
柴祐琛点了点头,“你想得没有错。金子炎的死,根本就不是意外。不过是扈国公通敌交易中的一条罢了。”
扈国公一听,一跳三尺高,“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有何证据?”
柴祐琛拱了拱手,“请官家召牛安问话。”
官家点了点头,眨眼功夫,牛安便已经走了上来,他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扈国公,噗通一声跪了下地。
“先前我也说过了,金氏兄弟虽然都不错。但金子炎这个人,行事鲁莽,不用脑袋行事。像这样的人,多半只能打个先锋,做不了大将。正如其名,牛家之中,嫡枝也好,旁系也罢,像这样的人,多如牛毛,压根儿不出彩。”
“并非扈国公所望。而金子君则不同。这样的人,不管回到了哪个家族,那都是需要掂量的人才。牛家很缺,可是金子君本身的家族,却并不想要这么厉害的人物。”
“牛安,把你招供的话,再详细说一遍。”
扈国公一听,对着牛安就是一个大耳刮子,“老夫待你不薄,何以同外人一道儿害我?”
牛安擦了擦嘴角,对着官家磕了一个头,“贱民牛安,便是写信给御史台,举报扈国公牛格,通敌叛国之人。”
第478章 老夫不服
牛安说着,又对着扈国公磕了几个响头,“老将军,牛安自从十三岁起,便跟在您的身边了,一直就是您的亲兵。那时候您还不是国公爷。”
“我们镇守边关,有那么一回,为了伏击敌军,硬是在草丛里趴了一整夜,不敢动弹半分,待大胜之后,方才发现一张脸没有一处好地方了,全都是蚊子包儿。”
“那会儿您说,番狗敢犯我大陈,先从我牛格的尸体上踏过。牛安就是在那一刻,在心中发誓,一辈子都要待在您的身边,追随您,甚至做了您家中的家奴。”
“几十年过去了,您不用再上边关,当了国公。牛安永生不忘的事情,您却忘记了。”
“您忘记了,当年我们有多少兄弟,死在了边关的黄土里。牛安这一辈子,最恨的便是那通敌叛国之事。您以前是牛安最敬佩的人,不想,却活成了我最恨的人。”
牛安说着,也不等扈国公说话,便径直的说起了当日之事。
“牛茆不见之后,国公爷不是不知道是大房的续弦夫人,也就是牛竤的亲生母亲下的手。他派了我,暗暗的到处去找牛茆。”
“我走了很多地方,四处打听。终于有了消息,边关有人泡汤的时候,意外发现了金子炎背上的刺青。于是我立即赶了过去,确定了金子炎就是牛茆。”
“正准备回去禀告的时候,却发现有另外一拨人,也在查金家两兄弟的身世。他们一道儿被马匪所劫,年纪又差不离的,若不是我知晓牛茆身上有刺青,压根儿不知道,哪个才是牛家不见的嫡长子。”
“我虽然不知道那帮人的底细,但一眼就认出了他们是西夏人。涉及两族,牛安不敢自专,便赶紧跑回去,告知了国公。”
牛安说着,愤怒起来,“不想那群人胆大包天,遣了人追随我而来,孤身求见国公爷。国公爷听说公子是金子炎,不是金子君,十分的失望。见了那个西夏女人。”
“是一个嬷嬷,一举一动都气度不凡,上门便自报,金子君乃是西夏李氏族人。”
朝堂上一下子哗然了。
旁的人不知道,他们还不知道么?李乃是西夏国姓,李姓的贵族多半都是皇亲国戚。那金子君的身世便耐人寻味了。
西夏与大陈比邻,西夏皇帝李常即位之时尚未成年,由母亲梁氏垂帘听政。梁氏专横铁血,经常同大陈摩擦,边关这几年来,都十分的不太平。
官家一力主张新法,为了的便是充盈国库,想着等到李常成年之际,西夏国内皇党同太后党矛盾空间,趁着他们内忧之际,远征伐夏,有了养马地,再图燕云。
新法这几年,确实见了成效,只不过大陈如今内忧也不少,朝中意见不能统一,也就无人提及了。
金子君竟然是西夏贵族,那这个事情便变得复杂了。
众人想着,偷偷的朝着扈国公和金子君看去。
扈国公满脸怒色,就快气撅了过去;金子君则是一脸的茫然,显然并不知晓这些。
“放你娘的狗屁,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从未见过任何西夏人。”
牛安失望的垂下了头,“确实见了。我亲眼瞧见,亲耳听见的。那嬷嬷说梁家如今在西夏只手遮天,太后十分满意小皇帝李常,不愿意李家出个厉害人物。但人找到了的事情,西夏有不少人知晓,他们不要厉害的金子君,但需要带一个不厉害的金子君回去。”
“金家有两兄弟,若是不提那个刺青,外人根本分不清。扈国公答应了,并且提出了条件,要了西夏五千匹骏马,那五千匹骏马,如今就藏在京城外三十里地的一个山坳坳里。”
柴祐琛听到这里,突然插嘴道,“确实有五千匹马。御史台已经叫人把那山坳坳盯住了。”
扈国公一听,再也按捺不住,对着柴祐琛猛的袭来。
他以力量见长,走路带风,周围的文官都大吃一惊,朝一旁闪躲而去。
柴祐琛却是纹丝不动,硬生生的接了扈国公一掌,一个反手,将他压制在地。
“一把年纪了,如何不听劝告呢?金子君早就说了,他不是我的对手。而你,不是他的对手。文官弱鸡?现在还给你,弱鸡……哦,还老。”
扈国公挣扎着要起身,却发现柴祐琛已经坐在他的背上了,那姿势,像是优雅的骑在马背上,准备出城去郊游一般。
他这样一想,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就这么一瞬间的时间,禁卫军已经将站在这个朝堂之上的所有牛家人,全部都控制住了。
柴祐琛淡淡的挑了挑眉,“私藏五千军马,意图京师,勾结异族,让西夏贵族统领我大陈之军。此刻你还要说,是欲加之罪么?”
“我柴祐琛可没有那本事,凭空在京郊变出五千马来。我若是有那般本事,大陈何愁不一统天下,收复燕云?”
“你为了事情不败露,甚至亲手设局,杀死了自己的亲孙子牛茆。金子炎虽然一贯冲动,但他却十分的听金子君的话。又不是头一次上战场,为何那日像是疯魔了一般,不管谁来都拉不住他?让他领着我大陈的先锋部队,中了西夏埋伏。”
“西夏劝降金子炎,声称他才是西夏人。金子炎并非死于西夏人手中,反倒是死于自己身边兵士的乱刀之下。被钉在了耻辱柱上,所有人都说他想回西夏去,所以故意带着同袍入了敌营。”
“牛安,你告诉大家,金子炎为何非要追过去?”
牛安叹了口气,“因为金子炎活着,乃是隐患。国公爷遣人告诉他,说梁昭,也就是当日来攻打陈营的西夏将领……若是抓了他来,可将功抵过,抵消金子炎是西夏人的罪恶,继续让他留在陈军之中,可以继续同金子君在一起。”
“可怜金子炎,到死的时候,都真的以为自己是西夏人。”
扈国公听着,哈哈大笑起来。
“你说了那么多,有一点解释不通。老夫在大陈贵为国公,便是我的子孙撑不起家业,也不至于就立即败落了下去。我为何要通敌,甚至杀死亲孙子,就为了捡回来一个金子君呢?”
“他叫金子君,可不是人见人爱的金子!老夫不服。”
第479章 不服不行
先前扈国公驳斥,说柴祐琛乃是欲加之罪,内阁那些老贼们,多半亦是认同。
可别说御史们个个都高风亮节了,说白了都是玩儿官的,谁还不知道,漆家戳了柴祐琛媳妇儿一针,这丫的像是疯狗一般,见人就咬,这不咬到牛家头上了,合情合理。
可现如今他再这般说,却是没有几个人信了。
大陈缺马,宛若夏日缺冰,冬日缺碳,懒汉缺媳妇儿!
柴祐琛再本事,那也凭空变不出五千匹嗷嗷叫的西夏马来,栽赃给扈国公。都是看上峰脸色吃饭一路吃上来的,扈国公那副被踩了痛脚的模样,谁看不出来呢?
所以说,自古以来,武将哪里斗得过文臣,屁股一撅,人就知道你要拉的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