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饭团桃子控
收了人家五千匹马的证据摆在那里,这不是通敌是什么?
扈国公的疑问,用不着柴祐琛回答,他们个个都想得清楚,整得明白。
官家年纪一日大过一日,太后一天老过一天,长江后浪推前浪。齐家称霸这么些年,势头看尽了。除非剑走偏锋,搞出谋逆逼宫之类的惊天大事来。
谁都能够看出来,大陈的天下,迟早是官家的天下。
尤其是这两年来,黑羽卫强势复苏,同御史台一唱一和的,说他们是疯狗,那真的是委屈狗了。简直比狗还疯,像是脱缰得野马,见一个踹死一个的。
而牛家,在后族五大家中,更是最最尴尬的一个。若非牛家执掌一方军权,不同于文臣,早就不知道被踹到那个角落里去了。军权这种东西,当然是握在自己手中令人放心。
齐家自己个也出了不少掌军之人。牛家若是扈国公一死,便毫无价值了。
扈国公两头不靠,官家胜利了,他是后族一派,得死;太后胜利了,他活着还好,他若是死了,那牛家便彻底没落了。没有本事,又知晓太多秘密的人,往往是死得最早得人。
他是必须剑走偏锋,金子君便是不得已而为之的选择。
金子君为人方正,又同金子炎感情深厚,对牛家抱有天然好感,父母是西夏人又如何,他并不想做西夏人。牛家豁出去庇护了他,看在金子炎的份上,他也不会做出危害牛家的事。
捧出了战神金子君,再凭借牛家的势力,西夏的里应外合,未必就不能在这京中,另择新主。
二来,就算血浓于水,金子君到底还是惦记着西夏,要重归故土,他一回去,便是西夏皇族。牛家若是要谋逆,便有西夏支援,若是不谋逆,在大陈没有容身之地后,还能够去西夏,被金子君庇护。
柴祐琛依旧是面无波澜,那模样,好似在说今日朝食是吃胡饼子,还是阳春面一般。丝毫看不出来,他正在置人于死地。
“原因有二,一则,你快死了。”
“二则,金子君并非普通贵族,他是西夏皇帝的亲哥哥。”
朝堂上又炸开了锅。
扈国公眼中的光,瞬间消失了。
“原来如此,柴御史可真厉害,一个晚上,能查到这么些东西。牛安,你被人当枪杆子使了,还不知道呢!”
柴祐琛摇了摇头,“你不行,不代表别人不行。何况,我可没有说,昨儿个才开始查。只是昨夜里才有了证人牛安,说通了我想不明白的关键环节。”
“你虽然年纪大了,但不至于在我手底下走不了一招,原因便在于,你已经病入膏肓,活不了两年了。这一点,叫个太医来把把脉,便知晓了。”
“金子君的身份,不过是我猜测而已。不过看你的样子,我猜得没有错。西夏当年皇子失踪之事,曾经闹得沸沸扬扬的。不过时隔多年,已经鲜少有人记得了。”
“当时正值牛家守边之际,是以牛茆同金子君,才能够被同一拨马贼给掳走。别的人不记得,当时在现场,还接着西夏皇子失踪一事,打过胜仗的扈国公,不能不记得。”
“我之所以这般猜测,是因为不是任何一个西夏贵族,都有那个本事,运五千匹马进大陈的。若金子君只是普通的皇亲国戚,那他回去,西夏多了个将军,梁太后乐得高兴!”
“可若他是皇帝的哥哥,那西夏那边的举动,便能够理解了。”
现在的小皇帝多好欺负啊,搓扁揉圆随便你,搞了金子君这块硬骨头回去,那不是吃汤圆都硌牙么?万一人家要当摄政王,甚至弄死小皇帝,自己个当皇帝呢?
不管金子君做何想,在梁太后眼中,他就是天上掉下一个搅屎棍啊!
……
大陈朝今日的早朝,一直到天快黑了,方才结束。
说是早朝,其实朝了一日。进门时还被所有人羡慕的扈国公,出门时便已经成了阶下囚。
官家拿着汤勺,搅拌了一下碗里的肉,怎么也吃不下去,索性便不吃了,将那勺子一扔,往旁边一仰,躺在了柴祐琛的腿上。
一旁的太监总管瞅着,见怪不怪了,站在那里,像是一个石化了的菩萨。
“小琛,杀了牛,朕本该开心,可那坨金子,却十分的碍眼,叫人烦闷。”
柴祐琛推了推官家的脑袋,他就不明白了,官家为何不喜欢坐凳子,非要坐在榻上吃饭,还三五不时的躺过来。就是他这般黏糊糊的模样,世人才以为他们是契兄弟。
不用开口,他都知道,站在一旁的老太监,脑海里已经脑补了好一出见不得光的大戏。
“说了不要叫我小琛。”柴祐琛又推了一把。
官家纹丝不动,“小时候,你总躺我腿上,我可没有推你。这牛好不好,得看听不听主人的话,他不过是怕死罢了,为何要杀牛,而不是驯服牛,让他听从我的呢?”
不等柴祐琛回答,官家又说道,“可惜了,牛的心肠黑掉了,从我的也没有用了。毕竟能够出卖朋友,杀死亲孙子,瞒着朕同西夏人做交易,还意图谋逆的牛……哎呀,这么一说,还真不是一条好牛。”
柴祐琛不再理会官家枕过来的头,自顾自得喝起了汤,“一头快腐烂了的牛,不值得费力气驯服。”
官家翻了个身,又叹了口气,“牛好说。可金子君如今就是个烫手的山芋,你说如何是好?”
第480章 朕的决心
官家说着,越发的觉得愁,愁得肠子都要皱成一团了。
“金子君乃是西夏皇子的消息,如今怕不是已经在细作的马背上,直奔西夏去了。若是咱们杀了他,那便是碍于脸面,西夏也非得找我们要个说法不成。”
“到时候两国免不了纷争;可若是不杀他,给他送回西夏去,金子君是个能耐人物,万一他弄死了梁太后,自己个当皇帝了,那岂不是送虎归山,养虎为患?”
“怎么想,都怎么愁。我也不是没有想过,要金子君索性为大陈效力,但我能信他,军中其他的将士,未必就能信他。”
官家见柴祐琛还是在喝汤,气恼的坐了起来,“你这个人,怎么一直喝汤,不说话儿?”
柴祐琛喝干了碗里的最后一滴汤,用帕子擦了擦嘴,方才说道,“哦,我打算生一个孩子。”
“那就能解决金子君的问题了?”官家说完,猛的跳了起来。
“什么?你要干什么?你一个郎君,生什么孩子?”官家说着,自觉有些傻缺,清了清嗓子,“咱们在说金子君呢,你好端端的,怎么说起孩子的事情了?生孩子是好事,不孝有三,午后为大。”
柴祐琛摊了摊手,“我要同景衣生孩子,金子君,你自己想办法吧。”
官家一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你……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柴祐琛深深的看了官家一眼。
“大陈是官家的大臣,早先太后强势,你手中无可用之人,的确需要装傻示弱。孟姜女哭长城,偶尔来一次倒好,若是哭得多了,那便讨人嫌了。”
“你是一国之君。良禽择木而栖,有本事有见地的名臣,除非是诸葛孔明那般临危受命,多半都是慕强,哪里有人怜弱?”
“若是你只想做一个不功不过的君主,那么走中庸之道未尝不可;可你不是,你想做青史留名得明君,你想要恢复大陈的荣光。那么会哭,远远不够。”
“现如今,后族五大家倒了两家。其中有一家,又已经暗地里递了投名状。今时不同往日,是时候表现出作为帝王强势的一面了。”
“官家,金子君,你以为何?”柴祐琛说话的声音,冷冷的,却像是锤子一般,敲打在官家的心房上。
一旁的太监,听得心惊,悄悄的退了出去,守在了门口。
“所以,时机到了么?”
柴祐琛点了点头,“到了。老虎扮猪扮久了,自己个都会以为自己是猪了。”
官家脸一垮,“你骂我是猪?”
“我夸你是老虎。”
官家哼了一声,“我想送金子君回西夏。”
“怎么说?”柴祐琛拿起茶壶,给官家斟了一杯茶。今日的肉汤有些油腻,需要浓茶来解腻。
“西夏势力太过失衡,梁太后一手遮天,李常从小被梁太后打压,性子十分的软弱,他可不像我,有你伴身。便是有李氏宗族扶持,也立不起来。梁太后祖上本是陈人,为了避嫌,也同我大陈交恶,敌意颇深。”
“这些天我也看了,金子君这个人在战场上是个人才,但在权谋方面,却十分的生疏”,官家说着有些唏嘘。
这些你斗来我斗去的玩意儿,便是柴祐琛这般得聪明人物,那也是在苦水里淌过来,经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毒打,方才能够从领会到运用自如的。
金子君从小跟着养母长大,家中拢共三个人,陈将军为人正直,手底下也没有那般弯弯绕绕,他就没有长心眼的土壤。
“金子君回到西夏,会盘活了宗亲的心思,是继续扶持李常,还是改扶金子君?梁太后定是容不下他……西夏的水变的浑浊起来,咱们大陈的边关,便能安宁了。”
“三年五载,只需要给我们三年五载的功夫,让大陈修养生息,让新法推行,继续充盈国库。等到梁太后同金子君决战之时,便是我们远征之日。”
官家说着,激动的握紧了拳头。
柴祐琛既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问道,“金子君打败梁太后胜出,他曾经在大陈为将,对我军部署十分的熟悉。彼时他已经历经朝斗,成为了了不得的君主。”
“官家可曾想过,到时候大陈何以御敌?”
官家抿了抿嘴唇,“朕对自己有信心,对爱卿亦有信心。”
“嗯,那就听官家的”,柴祐琛轻轻地说道,站起了身,“我要回去生孩子了。”
官家被他气乐了,“你这个人,我可是掏心掏肺的说了,你就不痛不痒的来这么一句?你不为之感动?为之激动?”
“本就是官家该做的。”
官家却是退后了一步,警惕了起来,“妖孽,显出原形,你不是柴二,你是谁?柴二怎么会这么久都没有骂我,说话还好声好气的!”
柴祐琛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三催四请,你方才尽了本分,还要夸奖不成?左右不是现在杀了,便是养养再杀了,纵然你选得不错,那也不是什么需要青史留名的功绩。”
“多大点事儿,就抖起来了!官家的圣贤书,可是该重新读了?”
官家拍了拍胸脯,笑了起来,“没错没错,这才是柴二!”
他说着,一把搂住了柴祐琛的脖子,“小琛绕着弯子夸我,怪不好意思的!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了。”
他说着,又惆怅起来,“不要对我生疏了,我们约定好了的,永不背叛,竭尽这一生,要振兴大陈,让百姓安居乐业,让朝廷富庶,让正直的人有官做,让边关安宁,收复燕云……”
“一字一句,我时刻不敢忘记。这一辈子,我最信任的人,便是你。”
“知道了,你身上香粉味太重,谢三闻到了,要骂我了。”
官家听着柴祐琛憋屈的话,叉着腰哈哈笑了起来,“一山更比一山高,你算是踢到铁板了。我饿了,要去寻景音再吃一顿了。这宫中啊,也就只有她,我不管什么时候去,她都能高兴的再叫一桌子菜来,还吃得香甜。”
柴祐琛抽了抽嘴角,摆了摆手,出了大殿,朝着宫外行去。
第481章 “生孩子”
夕阳将柴祐琛的身影拉得长长的,同那宫角重叠在一起,黑漆漆的,好似永远都分不开。
柴祐琛走到宫门口,回过头去,望了望宫墙一角,金子君便被关在那里。
他只看了一眼,又转过身去,头也不回的出了宫门,柴贵早在门口等着了,看到柴祐琛,欢喜的迎了上去,“您可算出来了。夫人今儿个钓了鱼,等着您回去喝鱼汤呢。”
柴祐琛啊了一声,上了马车,眯着眼睛打起盹来。
上辈子的时候,金子君一直没有发现是扈国公害死了金子炎,扈国公接着他的到来,将牛家上下整顿了一番。一来他确实有几分本事,二来扈国公放开了给他在军中抬轿。
短短两年时间,便在军中有了极高的声望。
上辈子这会儿,新党远不如现在,官家行动处处掣肘,并没有实力同后族翻脸,一时之间,牛家炙手可热。人心不足蛇吞象,扈国公见形势大好,竟然动了心思,勾结西夏梁太后,起兵谋反。
因为之前丝毫没有迹象,兵力又被西夏牵制,朝廷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金子君一路凯歌朝着京城袭来。兴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他们刚到东京城下,扈国公便病发了,他死了之后,牛安方才告诉了金子君,当年的真相。
金子君对牛家忠诚,本就是为了金子炎,当下得知真相,心灰意冷,自戕于城楼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