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饭团桃子控
谢景衣蹲了下去,一抬手,往翟准口中塞了一颗大药丸子,“许是同蜡烛在一块待太久了,你的血都有股蜡烛味儿了。”
翟准一时不备,被噎得一口气差点没有上来,他并没有问这是什么药,只是抬起手来,闻了闻,除了同常人一样的血腥味,他并没有闻到任何独特之处。
“杀手身上有味道,可是致命的弱点。”
谢景衣见他想要站起身来,鄙视的看了他一眼,“知晓你的小命,拽在我手里便行了。以后少瞎蹦跶。把你的红眼睛收起来,不知道的,还当是瞧见了红布的疯牛。”
谢景衣身后的一个黑羽卫,忍不住笑了出声。
却被翟准一个眼神,吓得一抖,跪了下来。
谢景衣仔细的看了看,寻了翟准没有受伤的一个好地方,轻轻的拍了拍,“阿准。”
翟准收回了眼神,轻轻的嗯了一声,“知道了,啰嗦得很。”
“我说了两个字,你说了七个字,谁啰嗦?”谢景一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卷布来,果断的将翟准已经被血渗透的衣服扯破了开来,拿出金疮药一通乱敷,然后将他缠了起来,只露出了那两只不知道是否睁开的眯眯眼。
“他骨头断了,你们找个门板来,将他抬去找李杏,然后把他送回大统领家中去。”
两个黑羽卫对视了一眼,偷偷的看了一眼翟准。
翟准没好气的瞪了过去,“都看老子做什么?老子都任她蹂躏了,看不出这里谁是老大吗?都听谢三的。”
见两人跑去找门板了,谢景衣方才指了指已经死去的小手,“什么来路,可有隐患?”
翟准摇了摇头,“独种,已经断根。我会再查,若是有,斩草除根。”
谢景衣点了点头,这种人太过厉害,若不是有翟准,换了任何一个人,都只有死的份。若是有人藏在阴影里,官家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们抬我走了,你怎么办?”
谢景衣抬起了下巴,故作高声的又重复了一遍,“我擅长的事情很多,杀人只不过是其中一个。”
“切!”
第513章 平息
这一场动乱,直到五月的时候,方才平息下来。
东京城中终于又恢复了歌舞升平的景象,走街串巷的人,像是从地里冒出来的一般,陡然便增多了,卖瓜的婆子摊前,排了老长的队,听着她吹得天花乱坠的。
“我这瓜儿,种在泉水边,沾了那山庙的灵气,又水润又甜,保证你吃了还想吃。若是有一个不甜,你再来买,买一个王婆子我送你一个。”
谢景衣坐在茶楼的小窗边,看着外头闹哄哄的人,端起了茶盏,抿了一口。
才喝一口,便无聊的放下了,“就没有见过,来茶楼里饮热水的。这大夏天的,翟准的蜡烛都要晒化了,我却食不得冰碗,简直是惨无人道。”
柴祐琛无奈的摇了摇头,往谢景衣的碟子里夹了一块奶糕,“这个已经放置过了,没有那么冰了,你可以吃了。”
谢景衣一瞅,更是无语,冰镇过的点心,眼前这人,也非得把它放热了再吃,简直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茶楼里传来了说书声,“上回说道,那祈氏吃了雄心豹子胆,竟然动了歪心思,想要将光复帝拉下王座,纠结西京大将军,起兵谋逆。哪曾想,少年出英才,光伏帝人小志气高……”
也不知道是哪个狗胆包天的文人,写了这么一出话本子,一夜之间,京城所有的茶楼,都在说这个,讲的正是齐太后谋逆,官家英明神武一招置敌。
“官家最近,那真是脚下生风,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咱们大陈,上一个有这威风的,还是三大王!”谢景衣说着,竖起了耳朵。
这些日子,黑羽卫忙得脚不沾地的,她同柴祐琛这可是才闲下来,头一回听这个故事。
“我瞅着,这话本子八成是官家自己个写的,要不然的话,就是捉了人代笔,把他简直夸得跟花儿似的,脚上踩坨白布,他能腾云驾雾。”
柴祐琛想到了官家最近的模样,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倒是像他。”
上辈子的时候,齐太后谋逆,他们并没有发现鲁直平同曹用已经为后族所用,付出了血的代价,方才侥幸获胜。
这辈子早有万全准备,倒是显得这谋逆有些像闹剧一般,声势浩大的开始,随即便悄无声息得结束了。即便如此,京城大狱也差点儿被挤破头了。
如此这般,关慧知送金子君去边关的事情,反倒是无人在意了,谢景衣同赵掌柜的拿了闪瞎人眼的金甲送行,得了关慧知的两拳头做回礼,回来凑在一块儿,骂了她好几日。
刚送完关慧知,谢景衣又送走了外放的大兄一家子,连带着母亲翟氏。
之前忙碌起来,尚且不觉得有什么离愁别绪,可等真的空闲下来,却发现这东京城里,竟然找不着几个能同她一道儿喝茶的人了。
“高处不胜寒呐。”谢景衣感叹出声。
后党被清除,朝廷之中,空出了许多位置来,宋光熙的父亲调离了御史台,柴祐琛破格升了御史中丞,俨然是朝中大员了。
柴祐琛看了看谢景衣的肚子,夏日的薄纱已经遮掩不住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比起初初发现有孕的时候,她明显清减了不少,下巴都变得尖了起来。
“你给孩子取个名字吧。”柴祐琛突然说道。
谢景衣摸了摸下巴,“青……青菜,青瓜,青团,青……竹叶青……”
柴祐琛无语,“你怎么不叫青虫呢?”
谢景衣哈哈哈的笑了起来,“只要他不怕被人笑话,我倒是不怕。我谢景衣的孩子,他就是叫青豆,人也得把他当金豆不是。”
“当然了,别人把他当金豆就算了,他要是自己个把自己个当金豆,那我把青豆打成扁豆。”
见柴祐琛不笑,谢景衣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不好笑吗?怎么我说什么,官家都觉得好笑。那我再想一个。”
柴祐琛无赖的摸了摸谢景衣的肚子,“别听你阿娘,成日胡诌。嬷嬷最近好像很高兴。”
谢景衣点了点头,“当然高兴。看过一次的话本子,再看起来,虽然也好看,看早就知晓了后续会发生什么事,既不惊险刺激,也没有成就感了。”
“现在多好,我有了一个新的话本子。”
人人都说重生好,重生是好,谢家如她所愿,齐齐整整的。当初腊八节,谢保林问的心愿,全都实现了。大姐姐过上了平淡的生活,二姐姐嫁了最贵重的人,大兄仕途坦荡,她离堂堂正正的走上朝堂,只有一步之遥。
就连那些敌手,都提前了好些年,成了手下败将。
可到底有些索然无味。上辈子的时候,她觉得太后简直就是一座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这辈子再看,倒像是个小土坡儿,一脚就踹平了。
而前世,她们一家子,就是被比小土坡儿还不如的臭虫,碾成了粉末,光是这样想,都觉得有些难以言喻。
现在好了,太后死了。她上辈子所知晓的许多事情,都派不上上用场了。像是翻开了一本新的书一般,让人兴致勃勃。
谢景衣想着,轻轻的拍了拍肚子,就连肚子里揣着的这个,都是新鲜的。
“这一科的人,倒是走了鸿运,分到了不少好的差事。吏部忙完调遣之事,立后之事就要提上来说了。今日早朝,已经有人上折子了。”
柴祐琛突然说道,比起那些肉麻的话,他同谢景衣在一起的时候,更多的还是谈论着正事。
“反应可激烈?”
柴祐琛摇了摇头,“人选有三个,一个是你二姐姐,她生了皇长子,乃是最大的优势,但输在家族不显。”
谢保林虽然已经是朝中重臣,且算上谢景衣有三人在朝中做官。但比起那些有底蕴的世家大族,未免有些微不足道。
“家族不显,未必是坏事。之前不就吃够了后族强势的苦头了么?莫不是想要再重演一次?我听闻王公孙女王新文芳龄十六,贤名在外,可是人选之一?”
柴祐琛点了点头,他向来不同谢景衣卖关子,“确实是她,王公虽然默不作声,但自有门人往前推。另外一个,乃是你嫂嫂宋光熙的娘家表妹。”
第514章 学当父亲
宋光熙的母族温氏,乃是北地豪族。同那些咋咋呼呼,恨不得用金子打斗笠,戴在脑壳上,处处炫耀自己有钱的新贵不同。
温氏往上数十代,那都是在朝堂上做官的。盛兴家族,隐于朝堂,平日里无事的时候,那甚至能搁两边站,争个面红耳赤,谁也不服气谁的。
可下了朝堂,到了过年祭祖的时候,嘿,他三舅姥爷,嘿,这不是七伯家的第十三孙么。若是大陈科举考谁认的亲戚多,那这种望族敢称第一,旁人不敢称第二。
宋光熙的表妹温倩倩,便是温家这一辈嫡系里的第十九女,与王新文贤名在外不同,温倩倩其人,跟温家一样,低调得很,不知胖瘦。
“这两年你阿爹同新党渐行渐远,尤其是你阿姐生了皇长子之后,越发的低调,就怕被人嘴外戚专权,是以此次立后,才推出了一个王新文。”
谢景衣点了点头,人之常情,便是圣贤也不能免俗。
“那温倩倩又是谁提的?”谢景衣好奇的说道,“在这当口,王新文是三个人中,最先要被排除的一个。新派独大,王公门生已经要挤破朝堂了,官家对他的依仗和宠溺,有目共睹。”
今时不同往日,帝王要做的乃是平衡之术,官家以前若是要扶持新派同太后争斗,到了这个档口,反倒要压制王公一脉的嚣张气焰了。
谢景衣眯了眯眼睛,这辈子她同柴祐琛扛了全部伤害,新派几乎没有遭受过几次毒打,未免太过想当然了些。
“欧阳相公提的。”柴祐琛拿起桌上的扇子,给谢景衣扇了扇。
谢景衣嗯了一声,丝毫不意外。
因为她是黑羽卫大统领的缘故,谢家那是铁板钉钉的保皇派,选谢景音做皇后,远不及选温倩倩做皇后,来得有利。
“温倩倩若是做了皇后,那温家理所当然会有了想法,想要龟缩着,那是不可能的了。平衡之术的双方,便齐备了。再则若是我二姐姐做了皇后,皇长子变成了嫡长子……”
除非那孩子蠢钝如猪,亦或者是早夭了,那简直就是板上钉钉的皇储。虽然这些年来,也不一定就是长子承袭,但是又长又嫡,比其他人的优势不要大太多。
柴祐琛拍了拍谢景衣的肩膀,“不用担心。”
谢景衣拿了一片薄瓜,塞进了嘴中,咬了一口,吐出了一颗瓜籽,笑道:“那是官家啊!”
官家重情义。
夏日的风,都是滚烫的,谢景衣打了个呵欠,揉了揉眼睛。
柴祐琛一瞧,站起了身,“咱们回去罢,有人盯着就行,事必躬亲,可不是个好事儿。”
谢景衣点了点头,他们今日有闲情雅致来这里饮茶,为的还是那有乐之事。
那有乐的阿弟,叫人养在茶楼斜对面的一条小巷子里,那人做事小心谨慎,赵掌柜的查了许久,都没有查出到底是哪个人来。
谢景衣也不指望,她就运气逆天,一来便能撞个正着,是以也不觉得失望。
……
一回到家中,便觉得凉快了许多。
屋子里的冰盆子,凉飕飕的冒着冷气,连带着那穿堂风,都变得更凉爽了一些。
忍冬怕谢景衣睡眠不好,日日叫人将那树上的知了全都粘了去,安静得很。
青乐站在一个冰盆子旁边,欢快的摇着尾巴,汪汪了几声,见谢景衣在床榻上躺下了,也学着她的样子,四脚朝天的躺了下来,躺了一会儿,自觉难堪,又打了个滚儿,趴在冰盆边吐着舌头憨睡起来。
比起青厥,青乐是一条懒狗,谢景衣站着的时候,它能躺则躺,谢景衣躺着的时候,它绝不站着。
柴祐琛见着倒床就睡的二人,无语的摇了摇头。
自顾自的从一旁的小书架上,拿了本史记,躺到谢景衣身边读了起来。
他的声音很清冷,夏天里听起来格外的舒服。
“止言,项羽之败,可有项梁之故?你以为何?”
读了一会儿,见谢景衣纹丝不动的,柴祐琛偷偷的戳了戳谢景衣的肚子,板着脸摆出了老父亲的脸,自言自语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