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饭团桃子控
谢景音立马闭了嘴,认认真真的写起字来。
谢景衣瞟了飘,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自打方嬷嬷进了府,谢景音没有一日不是崩溃的,经常夜里偷偷的跑来同她哭诉。
方嬷嬷盯她盯得紧,吃饭时不准发出声音来,不能盯着同一碗菜吃,走路步子不能迈得太大,不许弯腰驼背。每日晨起,见人就夸,务必笑得开心灿烂,夸得感人肺腑,且不能重复。
如此过了半月有余,连谢景娴说话都顺畅了起来,又开始见人就内涵,也就是明褒暗贬,骂人不带脏字,务必气死人不偿命,如此方能在日后内宅争斗之中,占尽上峰。
谢景娴说得磕磕绊绊,一开口就红脸,谢景音倒是学得飞快,就是一急眼就怒吼,被罚抄了许多便静心的经文。
谢景衣也没有能够逃得脱,在抚琴之时,也被方嬷嬷鄙视了好些次,如此一来,姐妹三人竟然觉得有些同仇敌忾,越发的亲密了。
方嬷嬷绕了好些圈,可算是满意了今日谢景娴同谢景音的功课,将戒尺轻轻的一放,“最近小娘子们颇有进益,我瞧着给三位小娘子一份奖励,这可是我压箱底的宝贝儿,还望小娘们能够好好珍惜。”
方嬷嬷说着,看了谢景衣一眼,拿出了一个布包,谢景音同谢景娴立马围拢了上来,“多谢嬷嬷,可让我们瞧瞧是什么?”
方嬷嬷用手按住了布包,问道,“三位娘子可知晓,小门小户的姑娘,同高门贵女最大的区别在哪里?”
她说着,先看向了谢景娴,谢景娴抿了抿嘴,“高门贵女有所依仗,自然是比我们有底气一些。”
谢景音闻言摇了摇头,“看得多,眼界便高了。”
方嬷嬷又看了谢景衣一眼,笑道,“而娘子说得没有错,看得多了,眼界就高了。为什么有的小娘子,郎君随便拿个破镯子,就能把她哄了去?就是因为她乃是井底之蛙,随意遇到一个,便觉得是最好的了。”
“门当户对是为什么,就是因为大家彼此眼界相同,不会一个人觉得戴金子是满身铜臭,而另外一个人觉得是泼天富贵。我不知道小娘子们日后会嫁什么人家,但不要局限自己,只有自己个拔高了,方才能够去到更好的地方。”
“戏文里的那些,贵女爱上穷书生,多半都是胡诌的,便是有几个真的,那也是因为那穷书生有入阁拜相之才。而那些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故事,多半是在成亲之后,便结束了,你们可知为何?”
不等众人回答,方嬷嬷又接着说道,“那是因为寒门女子嫁了高门,成亲的那一日,便是她最甜的时候了,日后有的是苦头吃。你们年轻尚轻,觉得我有些危言耸听,但是这的确是千百来年,前辈们留下的血的教训。”
谢景音心神一凛,偷偷的看了一眼谢景衣,谢景衣无语的看了回去,二姐啊,你脑袋里在想什么?我对柴二绝对没有攀附之心,也不会羊入虎口的!
方嬷嬷说着,打开了那个布包,从里头拿出一本装裱好的画册出来,“这本册子里头,画的都是一些比较有名气的古玩,它们出自何朝何代何人之事,珍贵在何处?特点在何处?如何辨析真伪……”
“小娘子们,都要好好的研习,待滚瓜烂熟了,日后方才不会闹了笑话。除了这个,日后还有各种首饰,衣饰的画册,教你们如何从一个人的穿衣打扮,言行举止,来判断他们是不是你惹得起的人。”
方嬷嬷说着,又偷看了一眼谢景衣。
这画册其实不是她的,乃是谢景衣偷偷拿来给她。她在宫中那么些年,从未见过这样详细的画册,也不知道谢景衣是从哪里弄来的,她不过是一介通判之女,不可能有这等见识。
只能说,她的背后,一定站着一位高人。
她这样一想,顿时觉得自己眼光独到,选择谢家是绝对没有错的。
再一看谢景衣一副惊讶的表情,时不时的发出一句句“哇,太厉害了”的感叹,又感觉复杂起来。
这种感觉,大概就是武林盟主见到一个小门派的掌门人,大夸你的剑法好厉害,我从未见过,简直天下无双的感觉!
不仅如此,她还发现了一个秘密,谢景娴的绣活比起之前,简直是突飞猛进。以前只能说是绣娘,虽然很精细,但是不够灵动雅致,如今却慢慢的开始生动了起来,连配色的手法,都与以前大不相同了。
她的长处并不在此,可一双眼睛,也辨得出好歹来。
想来,谢三娘子当真把她说的话,听进去了一些。
第80章 准备进京
时间一晃,已然是十一月初了。
不枉费谢景衣日日祈祷,今年杭州风调雨顺,谢保林同柴祐琛分头巡查各县,晒成了黑炭回来,可算是得了一个理想的结果。那青苗借贷之事,顺顺利利的还上了,并未闹出什么乱子来。
所有杭州地方上的官员,全都松了一口气,将之前谢景衣同柴祐琛琢磨出来的十八条结合实际情况,掰碎了揉搓了,慎重措辞,方才着人递往京城里去,然后都紧张的等待着回应。
到了冬日农闲时期,整个城仿佛都清闲了下来,来城里赶集的人,肉眼可见的多了起来。
谢景衣坐在窗前,手中缝着一件黑色的袍子,在一旁的小桌子上,整整齐齐的叠着一件白色绣着青竹的长衫,意味着步步高升。
而那黑色的袍子上,绣的都是暗纹,乍一眼看上去,几乎没有,待靠近了,方才发现,上头绣着淡淡的锦鲤,意味着鱼跃龙门。
忍冬给谢景衣换了一杯热茶,又轻轻地退了出去。她是一个月前,方才进府的,以前在京城一户官宦人家做女婢,后来那家家道中落,她便被发卖了出来,辗转被人牙子卖到了谢家。
谢景衣缝好了最后的一针,看着这衣衫微微有些发愣。
前几日她去了一趟天布坊,虽然这几个月,主要是配合着方嬷嬷,整肃家仆,教导谢景娴同谢景音,但她还是想着柴祐琛的交代,三五不时的抽空去一趟铺子,从账上走了钱,去搭桥修路挖井,做那行善积德之事。
早在前几日,竟然恰好撞见了柴祐琛,这才恍惚想起,柴祐琛的生辰,可不就在十一月里。
上辈子在宫中的时候,官家总是早早的就精心为柴祐琛准备生辰礼物。
柴祐琛不讨长公主喜爱,之前都是齐国公养着,可齐国公一个大老爷们,连自己都顾不好,时常把他扔在宫中。
官家比柴祐琛略大几岁,待他尤为重视。
但不管准备多珍贵的贺礼,官家总是会嚷嚷道,“阿衣阿衣,今年也给柴二缝一套新衣衫吧,他说你手巧,做的衣衫穿了最舒服。还要黑色的,不要太华丽。”
那时候谢景衣总是气呼呼的在心里骂柴祐琛,绝对是这厮看官家器重她,故意想要打发她去缝衣衫。最可恶的是,每次做好了,那人还要横鼻子竖眼睛的挑刺一番,勉强的夸上一句,都只有四个字马马虎虎。
她本来什么都不想准备的,可一想起方嬷嬷的话,一想起谢景音说的,柴祐琛是她的朋友,莫名其妙的便开始准备了。
毕竟她得了他一套衣裙,还上一套,也算不得什么的。
可如今这衣衫缝好了,却怎么都送不出手去。
谢景衣想着,重重的叹了口气。
青萍闻声挑起了帘子,进了门,“三娘子作何叹气,这天见着冷了,今儿个可还出门去?我去问过了,青厥今儿个吃得饱着呢,听闻小娘要骑它出门,乐呵得很。”
谢景衣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去去去……”
她可是谢嬷嬷啊,有什么好怕的!
青萍应了声,从箱笼里拿出了一件火红色的披风来,“三娘子不若今日穿这个吧,这件好看得紧。”
谢景衣摆了摆手,她去见柴祐琛,又不是去相亲,穿这么喜庆做什么?
“不用,就穿那青灰色的就行,同青厥还相称些。”
青萍无语,你一个小娘子,为何要同驴相称?
忍冬初来,谢景衣每次出门,都还是带着青萍,主仆二人熟门熟路的去了天布坊。
推开门的那一刻,谢景衣更是觉得古怪起来,好似每一次,她推开这道门,都能瞧见柴祐琛坐在窗前喝茶。
柴祐琛见她来了,另起一盏,给她倒了茶。
谢景衣受不了自己这副别别扭扭的模样,心中暗怪起方嬷嬷来,都是她那么一说,让她对世界都变得温柔些了……这种感觉,简直太奇怪了。
她想着,将包好的衣衫往柴祐琛怀中一扔,抬起下巴说道,“喏,给你的,贺你生辰。”
柴祐琛一愣,惊讶的抬起了头,“给……给我的?”
谢景衣哼了一声,“这里就只有你和我,不给你的,难不成给鬼的?”
她正说着,却惊悚的发现,对面的柴祐琛竟然笑了起来。
“你你你笑什么?你不打开看看?上回不是说了么,你送了我衣衫,算我欠你的,如今扯平了。”
柴祐琛点了点头,将那布包打开来一看,“勉勉强强能入眼吧。”
谢景衣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儿,“我缝的都只能勉强入眼,你是有多金……喂!大庭广众之下,你做什么?”
好好说话就好好说话,怎么自顾自的脱起袍子来了,这也忒不要脸了吧!
柴祐琛挑了挑眉,“我试试合不合身,指不定你手艺不行,不合身。”
谢景衣气了个倒仰,看吧,她就是脑壳有问题,才给这人缝衣衫,自己送上门让人讨嫌。
柴祐琛手脚麻利的换了衣衫,谢景衣忍不住的看了看,“我的手艺可真好,再难看的人穿了,也变得玉树临风了!我想着你什么都有了,来年高中肯定也没有问题,便绣了锦鲤,祝你好运,这辈子多活几日。”
柴祐琛难得的没有出言相怼,只是伸出手来,轻轻的摸了摸那锦鲤,笑道,“肯定会的。”
谢景衣这下子觉得更加惊悚起来,她抬起手来,指了指柴祐琛,“你今儿个吃错药了,怎么一直笑?你快别笑了,笑得我慎得慌。”
柴祐琛竟然也不恼,只是微微收了些笑容,“京城来了消息,你阿爹年前应该就能够进京了,虽然说是叙职,但是王公使了劲,八成是要留京了。”
谢景衣猛的站了起身,“真的?那简直太好了。我阿娘正在家中给大兄收拾行李呢,天天念叨着,他独自一人上京赶考,太过累人呢。幸亏她如今忙着照顾小弟,不然的话,我大兄都要被她念叨死了。如今可好,一家子一起进京。”
翟氏怀胎十月,产下一子,取名谢景洺,谢保林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柴祐琛点了点头,“我何曾骗过你,过几日便有准信来了。”
第81章 明日下聘
谢景衣心情舒畅,觉得柴祐琛都生得没有那么面目可憎起来。
他这个人,讨厌归讨厌,但确实是十分可靠的,他说升官了,就一定升官了。
“我这衣衫缝得寓意好,吉祥如意的锦鲤,果然给我家带来了好运气!”
柴祐琛一愣,戳了戳锦鲤的肥肚皮,“你送与我,难道不是给我带来好运的么?”
谢景衣笑眯眯的摆了摆手,“都好运都好运。对了,上次忘记问你了,你去京城,可见着了裴少都?”
柴祐琛脸色一沉,手紧了紧,又松了开来,继续面无表情的戳着衣衫上的锦鲤,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开口。
“自是见了,还代表官家,去喝了他的喜酒,他同寿光县主当真是璧人一对,天作之合。”
谢景衣闻言有些失望,“唉,原来他就是这个时候,娶的寿光县主啊!”
柴祐琛只觉得百爪挠心,忍不住出言嘲讽道,“怎么着,难不成你还想做一次土匪,抢亲不成?”
谢景衣被他说得莫名其妙的,“我抢亲做什么?我听人说寿光郡主跟仙人一般,上辈子的时候,我没有见过,一直引为心中遗憾。你见过了,寿光郡主生得什么模样?裴少都总是偷偷的画人像,却从来不画脸,我问他,他便把我撵出去。”
“只听说寿光县主温柔大方,美貌惊人,可是真的?”
裴少都同寿光郡主,在京城中是难得的佳话。
二人门当户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尚在襁褓之中,便定下了亲事。两人一人擅长画画,一人擅长书法,都是风月霁光的雅致人物,当真可以算是佳偶天成。
可兴许这名号没有取得好,寿光寿光,寿元不昌。
寿光县主一直体弱多病,成亲不过几个月,便早早的就去了。
寿光县主没了之后,裴少都一个月没有开口,之后再也没有娶过妻。
京城的小娘子们,提起裴少都,都是一脸的神往,谁不喜欢这么一个痴情人物?
柴祐琛戳锦鲤的手温柔了几分,脸色也好看了一些,“言过其实。比你瘦,比你白,眼睛比你大……”,他说着,语气停顿了一下,又小声补充道,“没有你好看。”
“啊!”谢景衣有些发懵的拍了拍柴祐琛的肩膀,捂着嘴笑了起来,“你这个人,关键时候还挺讲义气,想着给我面子!哈哈,没关系,我同我二姐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些年,有什么打击受不了。不用昧着良心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