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痒痒鼠
永琢小阿哥高高兴兴地享受和他阿玛一起玩乐的快乐时光,压根儿没有其他想法,他阿玛也不想儿子这个年纪就接触过多,只着重教导一些关键性的“学问”。
那是雍正九年的三月,永琢正期待他五岁生日礼物的一个春天,畅春园的太上皇刚刚送走太上宜妃娘娘举着各种小画儿缅怀自己的青春,圆明园的皇上正领着兄弟们欣赏牡丹台前的数百朵牡丹,弘晙和永琢来到江南。
青春时光难忘,牡丹开得正艳,江南给予他们父子两个一样的震撼。
弘晙“哇”一声,是因为这前后十五年来苏州的巨大变化。
永琢“哇”一声,是因为这和沿海,京城,和承德,完全不一样的风景。
“阿玛,好多美人儿,和京城不一样的美人儿。”永琢眼见一个个街道上的大小美人儿,小小的激动,“曹沾小叔叔说:南方的美人儿仿若姣花照水,弱柳扶风。果不其然。”
弘晙乐呵,接过来儿子吃不完的糖葫芦咬一口,笑着问道:“你曹沾小叔叔净说大实话。”
永琢也笑,摇头晃脑:“‘漫言红袖啼痕重,更有情痴抱恨长。’阿玛,曹沾小叔叔在信里说他正伤心,还和永琢说:‘红袖指女子,情痴指男子。世人不能光说女子痴情凄惨,男子痴情也苦。’”
弘晙:“……”弯身给宝贝儿子擦擦脸上红糖印记,“大方”地夸道:“阿玛都不知道这句话。不错,你曹沾小叔叔写得很好,很公平。”
永琢听到他阿玛的认可,一口珍珠小乳牙在太阳下闪耀:“阿玛,永琢知道‘痴情’是曹沾小叔叔那样无所事事的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应该懂,阿玛放心。阿玛,很多人都跑起来,我们也去看热闹。”
弘晙:“……”
“永琢乖乖。我们也去看热闹。”
父子两个一起随着人群来到一个名叫“状元楼”的地方,三层高的茶楼外面装饰的金碧辉煌,在这一条吃喝玩乐的大街上不算多么醒目,但也是独树一帜。
楼前的街道上挤挤挨挨的都是人,根本挨不着大门,大门两边是排着长长的队伍的人群,要答题对了或者写诗作赋合店家心意了才可以进去。父子两个四目相对,果断地分开,一人排一个队伍。
弘晙一边排队一边手捧一本《日知录》看得津津有味,永琢一边排队一边手捧一本《千字文》也是看得津津有味。父子两个虽然分开了,但其他人一眼看去就知道他们是父子,在耍赖。
而且因为弘晙本人出门的“需要和爱好”,现在大墨镜已经成了一部分人——略有点儿“范儿”的人的出门必备,弘晙的超大墨镜不光不显得奇怪,还显得各位引人注目。
这个圆圆的款式,这个超大的规格,够特别!
这位年轻人的身高,这份纨绔的气度,就是这个“内味儿”!
这位小娃娃,娘啊,好像玉雕出来的一样,乌溜溜的一双大眼睛专注地看你一眼引发心脏骤停——这怎么长得幺?
店掌柜举着小望远镜看到楼下的动静,激动。胖乎乎的身子“咚咚咚”从楼上跑下来,一张油汪汪的胖脸更是笑得满是“谄媚”:“两位客官你们好,去楼上坐如何,楼上好位子。”
弘晙微愣,随即点头;永琢发现阿玛同意了,开心地答谢:“谢谢掌柜伯伯。”
“不谢!不谢!”店掌柜瞧着粉妆玉琢的小娃娃心里头那个美滋滋,“我在店里做活好三年了,第一次见到有人学我们小四爷学得这般相似的人。小娃娃的爹爹有前途。”
小娃娃·永琢重重地点小脑袋:“不是‘阿爹’,是‘阿玛’。”
“对对,应该喊‘阿玛’,这个才更像。”店掌柜点头跟小鸡啄米似得,越瞧这对父子越喜爱。
其他人:“……”这么美好的父子两个,店掌柜你这过了一刻钟才出来,不合格啊!
因为弘晙阿哥本人的爱好影响,现在的大清国人对于“美”的理解,对于“美”的尊重,对于“美”的追求……都达到了一个新高度——这般美好的人当然不需要排队,要好茶好水好好伺候着。
父子两个从善如流地坐在三楼临窗的位子上,看着楼下的热闹,听着楼里的热闹,悠哉哉。
“今天是我们店东家母亲的七十大寿,东家做东,宴请苏州城的四邻游人,诸位尽情地喝,尽情地乐,今天一天的美酒佳肴、茶果点心都免单、管够!”
“好!好!”
“老朽在此代替东家感谢诸位的捧场,今天的第一场大戏——《牡丹亭》和《长生殿》已经在戏院开始,诸位有喜欢看戏的,请移座。”
“晓得!晓得!”
楼上美酒佳肴的香气弥漫开来,众人的心情嘴巴都打开,弘晙和永琢品着店掌柜专门送来的苏州经典茶点,也是不由自主地点头。
其他人,一边讨论《牡丹亭》的“惊心动魄,且巧妙迭出,无境不新,真堪千古矣!”一边讨论当年汤显祖先生因为和友人的感情“梦生于情”、“情生于适”,走上“因情成梦、因梦成戏”的创作之路的骄傲、坎坷、无奈、心酸……
待到一轮酒过,接着开始议论《长生殿》。
“《长恨歌》和《石壕吏》都是有名的诗篇,题材相同,但是其内容上却恰好构成鲜明的对照。”
“《长恨歌》对杨贵妃之死,对唐玄宗之无奈,表示了深切的同情,并歌颂了他们的爱情专一,后来的宋乐史的《杨太真外传》、元白朴的《梧桐雨》,明吴世美的《惊鸿记》、清洪异的《长生殿》等等,莫不受其影响。”
“虽称盛世,然战争频繁,有开边之战,也有内战,其中规模大的,如用兵吐蕃,讨伐南诏,尤其是安史之乱,伤亡惨重,丁壮或死于战场,或死于摇役,或久戍不归……唐玄宗本人难辞其咎。某倒是更喜欢杜甫先生的‘三吏三别’。”
“‘……肥男有母送,瘦男独伶俜。白水暮东流,青山犹哭声……’明明是老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的罪魁祸首,却因为一句‘爱情’传唱千古。这是为何?这是为何?”
……弘晙和永琢都竖起耳朵好奇地听,就听这些热血文人先是一起“哈哈哈,哈哈哈。”陆续开口。
“还能有为何?大家看戏就看一个乐呵,莫要想得太多。”
“宫里头的娘娘们一顿一盆肉包子,宫里头的皇上天天用金扁担挑水,这不就是老百姓的日常乐趣吗?莫要在此煞风景。”
“在下顿有灵感,先下有一首词,诸位听听: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
…………
用不到去歌唱当年皇帝妃子的悲欢离合;在人间也有银河,使得千千万万人家夫妻离散。
像石壕村那样的夫妻诀别数也数不清,老百姓的泪水比长生殿上洒的那点泪水多得多了。
众人还在呆愣这个立意之新,不落俗套,就见这位突然有了灵感的文人一拱手,对三楼的所有人问道:“名字就叫《马嵬》,如何?”
马嵬:即马嵬坡。安史之乱时唐玄宗逃亡,在随军将士的胁迫下勒死杨贵妃的地方。
《长恨歌》:唐代诗人白居易所作,写的是唐玄宗和杨贵妃之间的政治悲剧、爱情悲剧。
银河:天河。现版本的神话传说中,牛郎织女被银河隔开不得聚会。
石壕村:“石壕村”出自唐代诗人杜甫“三吏三别”中的《石壕吏》,写在安史之乱中,官吏征兵征役,造成石壕村中一对老年夫妻惨别的情形。
…………
比照明显,对比深刻,堪称一首好诗,一首意义非常的好诗,可众人依旧呆愣中。
弘晙先鼓掌叫好:“点铁成金,化陈腐为新奇。妙哉!”
永琢跟着他阿玛的行动,有模有样地喝彩:“借古人往事,抒自己之怀抱,妙哉!”
那个文人,一位大约十五六岁的年轻人,眉目清秀,斯斯文文,听到这位格外引人注目的父子两个的夸奖,本来就不大自信,又莫名多了几分羞涩。
第238章 父子南巡番外二
再一次的安静。
那位少年人刚要起身来和这对他早就注意到的父子俩感谢一番, 顺便结交一番;反应过来的其他人琢磨一下这父子两个的夸奖, 也明白这首诗词的立意之新颖, 真实的难能可贵,纷纷跟着附和。
“小友的切入点让吾等深思。”
“如果当前的大清类似大唐的开元盛世,那我们该怎么做?要思考。”
“‘文以载道’乃文人的本分,不可或忘。小友的赤子之心, 让吾等惭愧。”
“…………”
一人一句,都是夸奖。那个年轻人更加害羞, 脸红红的, 略带拘束地举手抱拳行礼一圈,感激地回答:“感谢诸位。”
顿了顿,专门对着一开始就认可他的父子两个行礼:“感谢贤父子。”
弘晙轻轻笑,对儿子扬眉示意。
靠窗的几张桌子确实是“好位子”, 不光是视野好。一圈竹帘将他们的桌子和三楼的其他桌子隔开,窗台上一盆牡丹正在盛开, 一片沉香在小巧的香炉里静静燃烧……永琢本以为他阿玛要清净,看到阿玛的暗示,板着小胖脸起身。
很是“沉稳”地回答这位大哥哥:“大哥哥不谢。大哥哥思维敏捷,着眼点独到, 殊为难得,阿玛和我都喜欢。”
大约五岁的小胖娃娃学着大人的严肃举止,整个三楼的人都笑出来,那位少年学子的眼神儿越发亲近,其他人也是安耐不住结交的心思。
就听有人趁机高声问道:“小娃娃可是读了书?你来说一说, 《长恨歌》和‘三吏三别’的区别,做个裁判,好不好?”
裁判?刚刚听着他们讨论得火热早就心痒痒的小永琢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不是争论,也没有高低之分,没有应该不应该,合适不合适的说法。”
“从古至今的书本儿都大体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传统的‘文以载道’,一类是不怎么传统的‘文以娱乐’。都很好。阿玛经常说:做事的时候认真,玩乐的时候也认真,享用美食美酒的时候更要认真。”
“好!小娃娃说得好。”众人哈哈哈大笑,刚刚争论的脸红脖子粗的人也都是“一笑泯恩仇”。
江南文风鼎盛,同样也是富庶鼎盛,永琢早就听金农伯伯、郑燮伯伯、吴士元伯伯说起过他们当年和阿玛的故事,今日见到一位这般心怀天下的少年人,顿觉格外满足。
第239章
“乌库玛法, 你这两天好不好?要好好吃饭, 好好休息哦。”
“乌库玛法, 永琢和阿玛来到苏州,阿玛和永琢讲述乌库玛法、十三爷爷、十四爷爷、张廷玉爷爷……在苏州的故事,郑燮伯伯、吴士元伯伯、金农伯伯……都给永琢来信,永琢也遇到一位‘很有前途’的人, 他叫袁枚。他写一首《马嵬》永琢喜欢……‘’
“玛法,你这几天忙碌吗?有事情分担给叔爷爷们和伯伯们, 阿玛和永琢都担心玛法。”
“玛法, 永琢和阿玛来到苏州,看过很多幅画,都是扩建之前的苏州,原来的苏州。永琢喜欢。现在新区的苏州更大, 更漂亮,也喜欢。老区的苏州更为古色古香, 腔韵十足,同喜欢……”
永琢正在“伏案疾书”,给乌库玛法、玛法、玛麽、额涅……写信。弘晙收拾妥当进来一看,微笑开来。
万家灯火, 华灯初上,入夜的苏州城依旧明亮耀眼。行馆里小书房的一点点昏黄的灯光恰到好处地烘托出安静和温馨。弘晙陪着儿子一封封信件晾干字迹封号蜡,永琢更加开心,信写起来就更加唠叨。
“恰好”快到熄灯时分写完。
弘晙给宝贝儿子活动活动手腕,催着他睡觉。永琢乖乖答应, 躺好后想起一个事情,眼巴巴地问出来:“阿玛,我们明天去镇江吗?”
弘晙笑道:“明天在苏州再待一天。”
开心得来!
“谢谢阿玛。”一双和他阿玛一模一样的大眼睛闪灵,“阿玛,永琢喜欢苏州,和喜欢杭州一样喜欢。”
“阿玛也喜欢。和喜欢杭州一样喜欢。”弘晙特配合地实话实说,“明天我们去看看其他的园林,还去虞山尚湖和同里看看,安心睡觉嗯?”
“嗯!”
“阿玛晚安。”
“永琢晚安。”弘晙亲亲儿子的小额头,守着他睡着了自己才离开。
熄灯后的苏州城依稀可见几处灯光闪烁,在这沉沉夜色下格外的亮眼。弘晙眯眼仔细看看,各个区,各条街道都有。
虽然朝廷一直不同意开放宵禁,但架不住“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有的富人就是舍不得晚上的灯火辉煌,熄灯时间到了就在自家的宅子里、园子里来一个“丝竹管弦的歌舞升平”,类似当年的大唐各坊严格区分,每到夜晚坊里面的笙歌燕舞一样。
弘晙站在回廊里看了看,尽管知道他们没有按照朝廷要求、提倡的节约水电,可还是为这一片欢乐中的繁华盛京开怀。
“主人,繁华盛景不一定就是‘国泰民安’”
小系统的语气幽幽:“国破山河不在的时候,人都说上海在当时是整个亚洲第一繁华的大都市,也是当时亚洲唯一的世界级的金融中心。大上海的火车站还是当时上海最重要的交通枢纽,也是人员流动比较多的地方,在这里能见到不同装扮,不同风格的人。”
“可是历史上民国的上海真的繁华么?公元1948年上海全运会,组委会提前一年开工筹划,发誓要在可容纳五万观众的主会场内建造五百个左右厕位——经过一年的紧张施工后,上海市市长吴国桢在大会开幕式前一天亲自检查,主会场内已经建成的厕位是……”
弘晙:“……”弘晙权当这是小系统的“个人爱好”,还是挺可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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