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漫步长安
“姑娘 ,您怎么了?”静心见她突然停下来,问道。
“没什么,突然想到一些事情。”
她一想到梁帝是死在阿慎的剑下就不寒而栗,燕旭如果早知阿慎是皇子,该是多么的心机深沉。他不仅让阿慎替他卖命打江山,还处处防着阿慎。便是世人后来知道阿慎就是梁氏皇子又如何,一个弑父的皇子,是不可能复国的。
那么,前世里阿慎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静心迟疑道:“姑娘,您不用太过忧心。寿王殿下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咱们梅府一向待他宽厚…”
“我不担心他会另娶他人,他不是那样的人。”
“那您…”
“无事,或许是我想得太多。”她垂眸。
眼神不经意一瞟,瞥见不远处站着三位男子,正是叶訇燕旭和梅青晔,看样子几人在说些什么。她远远地瞪一眼燕旭,燕旭被她嗔怒的目光瞪得心神一晃。
梅氏阿瑾这是何意?难道她在怨他方才没有出声?
叶訇已经封王,他不过一介臣子,哪里能和皇子抢女人。即便他不顾一切出头,父亲和母亲也不会同意。
家族大业和儿女情长,他分得很清,万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坏了大事。只是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毕竟这是他第一个动心的姑娘。
到底是他负了佳人,以后…
梅青晓哪里知道他所想,只恨他前世那样对她的阿慎,欺负她的阿慎不善言辞不喜与人争辩。她满心满眼里都是那个高瘦修长的少年郎,眼睛里根本容不下其他人。
她只想抱着自己心爱的男人互诉衷肠,假装捋了一下头发,微微翘起三根手指,深深看一眼叶訇。
叶訇琥珀瞳仁暗了一下,似乎明白她的意思。
夜入三更后,四下一片静寂。
她睁大眼盯着大开的窗户,暗忖着也不知阿慎有没有明白她的意思。她真是一刻也等不及,有好多的想和他说。
似乎有风进来,紧接着人影一晃,她闻到了淡淡的竹香。
“阿慎,是你吗?”
“嗯。”少年站在离床榻三步之外,远远看着她。
她坐起来,随手披上一件外衣,朝他招了招手。“你过来,站那么远我怎么同你说话?”
他依言,离得近了些,始终不敢靠太近。
她心下一急,也不管那么多下地抱住他的腰,“阿慎,你看懂了我的手势,你怎么那么懂我的心思?”
“我也不知道。”
“我知道,这就叫心有灵犀一点通。我们心心相印,我一举一动你都明白我的意思。你说我们是不是天注定的一对,老天赐的缘分?”
“嗯。”
她埋首在他胸前,听着少年强有力的心跳,“你怎么突然成了寿王殿下,此前你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他知道,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
阿爹告诉他的,包括阿娘的事情。
“我知道。”
她心一抽,阿慎什么都知道,那他前世里一定知道梁帝是他的亲爹。破城那一夜,他亲手弑父,定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在世人都不知道的时候,他到底背负了什么?他沉默寡言的背后,到底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辛?
她的阿慎,远比她看到的还要隐忍。燕旭真该死,明知道他是谁,明知道他的身份,还要逼他反了自己的父皇。
“阿慎,你难过吗?”
他摇头,“说不上难过。”
怎么会不难过?
明明是皇室血脉,却流落民间任人欺辱。这些年,他可有怨过可有恨过?为何此前半分风声全无,前世里也没有过的事情,为什么他会在这个时候认梁帝?
是因为她吗?
“阿慎,即便你不当这什么皇子,我知道你也能护住我。我心系于你,我不希望自己成为你的负累。我也会保护你的。”
少女言辞切切,情意绵绵。
少年心绪激勇,抱着她的手臂越收越紧,仿佛怀中人是世间最好的珍宝。他贫瘠的心已是花团锦簇,满是芳香。
“你是叶訇也好,梁訇也好,我只知道你是我的阿慎,我是你的阿瑾。”
“不是梁訇,是梁长生。”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嘲弄。
倒像是梁帝的作风,以寿为封,取长生为名。梁帝祈求长生之生已是昭然若揭,连皇家体面都不顾了。
“没有人会长生,生死由命。阿慎,我要你好好的。即便将来有一天,有人高举为百姓讨公道的大义灭了梁氏江山,不论你变成了什么样子,我只求你活着。”
话音一落,她感觉他将自己抱得更紧,心如小鹿乱撞。
他的声音低且沉,“你怎么知道有人想谋反?”
第28章 索要
少年的气势极似多年后那个铮铮冷血的王, 淡淡的竹香仿若浸过美酒,瞬间变得醇厚悠长令人面红心跳。
她心咚咚跳着,不敢看他。将发烫的脸紧紧偎进他的怀中, 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
这是她的阿慎,她一心一意爱的男子。上苍垂怜许她重活一世, 与他再续前缘,她绝不会让权势斗争刀光血影害了他。
“阿慎, 陛下痴迷道术一心求长生。京外修建了多少道观, 不少别有居心之人趁机敛财盘剥百姓。我曾听人说过, 民间怨声不绝,为了生计卖儿卖女者众多。自古以来,王朝衰败哪个不是先失民心,再伤民心。百姓活不下去,势必会有人揭竿而起。”
“陛下虽是你亲生父亲,但你实在不必为了这么一个失德的君王背负那些良心的谴责。恕我大胆猜测,恐怕异心之人已生。真等动荡来时,我不希望你因为是陛下的亲子, 而惨遭鱼池之殃。你答应我,到时就算有人骂你背祖忘典,你也记得自己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她在变,他也在变, 但她相信燕国公府的野心没有变。
叶訇修长的手关节泛着白,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天下之事,纷争从来不会断。我答应你, 真有那一天,我一定不会逆天而行。”
夜静如水,内室的香薰炉里香气幽幽。似梅如兰,清清雅雅一如她身上的幽香。他所闻皆是她的气息,而她鼻息中充斥的全是他的味道。
梅竹相得益彰,香气交缠在一起。
“阿慎,你怎会突然求娶,你是不是等不急娶我为妻?”
姑娘家问出这样的话,实在是不知何为羞臊。她红透的双颊越发艳丽,不无厚颜地替自己争辩。她爱极他,再是大胆又何错之有?
“你说,万一陛下和皇后不同意怎么办?”
这不是四年后,陛下依然是高高在上的君王,不是城破那一日命如草芥的亡国之君。皇后还是宫中之主,阿慎名义上的嫡母。
如果他们二人不同意,不仅她不能反抗,阿慎也不可以。
叶訇微垂着眉眼,看着她头顶中间的那个旋。她的发全散着,乌瀑般泄在纤细的肩上,开在他的怀中。
“陛下不管事,皇后一人同意即可。”
“皇后娘娘会同意吗?”她问。
“会。”
他回答得肯定,似乎料准虞皇后的心思。她心里琢磨了几下,觉得他之所以这般笃定,其实大有依据。
心里隐约有了底,眼波微一流转,看到床里面那件快要做好的男子外袍。
“阿慎,我给你做了一件衣服,你试试看?”
黑色的外袍,只有袖口处绣了一枝翠竹。她估得倒是差不了多少,唯有腰身处微几天有些大,收几道针脚即可。
捋平袍摆,站远一点端详着。少年俊美,简单的黑色越发能衬出他独一无二的幽冷气质。她心神悸荡着,越发倾心不已。
方才替他整理衣服时,她恍惚想起一件陈年旧事。
那是她跟在他身边的第五年,他已经请旨出京。那一日,他从战场归来。跟随的将士们只道他受的是轻伤,然而她却知道他的伤很重。
黑衣不透红,自是看不出他流了多少血,那些血又是多么的触目惊心。当时她恨不得化成一瓶止血的金创药,替他疗伤。
纵然做鬼多年,她始终规矩不忘。
那是她第一次失态,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爱上了这个男人。她根本不记得何为男女大妨,何为非礼勿视,一路跟他进了营帐。
她看到他屏退众人,自己脱衣清理伤口。那么深的口子,就在他肌理分明的左腹上。他上药的样子熟练无比,他腹部的肌肉是那么的紧实。
只是那个伤口,令她心惊。
从往事中回过神来,她心神晃了一下。他看着瘦,实则张力待发,极为精实。不知道少年的他,是不是如同几年后的那个他,一样的脱衣有肌肉。
像是鬼使神差般,她的手摸向他的腹。掌心之下是温热的躯体,不用掀开衣服查看,她也知此时的他身材和几年后差不多。
叶訇看着按在自己腹部的那只纤细的手,那根根手指细到一掰就断。玉般润白,如水葱般幼嫩。
他身体僵着,胸臆间万马奔腾呼啸狂吼。
梅青晓醒过神来,慌忙将手缩回。心道阿慎可千万不要多想,要是他知道自己刚才心猿意马,那她真是要羞死了。
她红着脸,不自在地绞着手指。其实好想再多摸一会儿,什么男女授受不清早被她抛在九霄去外。若不是世间不容女子太过恣意,她真想彻底不管不顾。
再者又怕吓跑眼前的少年郎,怕他误会自己是生性猛浪的姑娘。一时间把一双纤纤玉手绞来绞去,好不纠结。
“阿慎,你太瘦了。以后要记得多吃一点,长壮实一点。”
“好。”他回着,隐约有些失落。“太晚了,你歇着吧。”
“嗯。”她还在绞着手,咬着唇。说不出来的不舍,只盼着能早点嫁他为妻,好和他日夜长相厮守再不分离。
他高瘦的身体一转过去,她差点羞恼跺脚。
姑娘家要矜持,她已经大胆至此,为什么他丝毫不解风情。咬着唇心念一动,素手已将他的衣袖拉住。
“阿慎,今日我不小心咬到了嘴,你帮我看看,有没有破?”
习武之人夜视极好,叶訇本就天赋高于常人,夜间视物更是清晰如白昼一般。少女美目含羞,葱白的手指揪着他的衣袖。那眼神如春水般盈盈潋滟,唇像泛着水光的花瓣般润泽诱人。
只一眼,他就立马别开。
“没有破。”
她心下暗嗔,“你仔细看看。”
莹白如玉的小脸仰着,凑近他的下颌。冷梅的幽香袭来,他眼神猛地一暗,不知名的汹涌在心间奔流,目光紧紧箍锁着那一抹艳色。
“真没有吗?”她吐气如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