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银河灿烂
而在众多珍馐佳肴之中,最受欢迎的竟然是杏花馆推出的那一款冰皮玉兔月饼。月饼,本就是中秋的绝配。
这时候的月饼,讲究的是要像满月一样,又大又圆才好。
在金陵城,大大小小有许多作坊,专门赶在中秋之前做月饼。便宜些的,就是光秃秃一个圆圆的小月饼;而讲究一些的,则是一个比手掌还要大的月饼,上面刻着吉祥如意的字样或图案。
相比之下,杏花馆出品的这一款冰皮月饼,可谓与众不同。
首先是颜色不同,冰皮月饼是白色的,一看就柔柔嫩嫩,区别于其他烤制月饼的焦黄色;其次是形状不同,月饼原来可以不是圆的。除开先前当做礼品发放的玉兔月饼之外,杏花馆备的货里,既有圆心的月饼,也有方形的冰皮月饼。表面的花纹也并不是传统的并蒂花,或吉祥如意,反而是一些小动物的模样。
而最令人觉得特别的,是冰皮月饼的馅心。传统月饼的馅心,不是豆沙,就是五仁。而杏花馆卖的最好的一味冰皮月饼,却是双蛋黄莲蓉馅。新鲜采摘下来的莲子,洗净之后捣成泥,和可以流沙的咸蛋黄配在一起。糖的用量,是很谨慎的,多一份则腻,少一份则淡。
这样小小巧巧的一个冰皮月饼吃下去,莲蓉通透,蛋黄鲜香,就是吃相最讲究的闺秀,也可以毫无负担的吃下两个。
又好吃又好看,还好玩。这样的月饼,谁人不喜欢。
寻常商家卖的月饼,一过中秋,就非要打折出售才行。可杏花馆的冰皮月饼,却在中秋之后,火遍了全城。
几乎每日都有人排着长队来买。
络绎不绝的顾客,虽然带来了很多银子,但有的时候也令人头痛。因为月牙儿实在没有足够的人手,可以安排去做月饼。
她只能向于云雾求助,问一问哪里有专门做月饼的小作坊?
还真给她问着了一个。
有个姓许的卖月饼的小作坊,有意转手。地方离杏花巷虽然有些远,隔了三条街。但小作坊门前的河,却和杏花巷这条小河是相通的。
月牙儿去实地考察之后,立刻拍板,将这小作坊买了下来。
原本作坊里做工的人还担心自己的活路,他们做了大半辈子月饼了,除了这门手艺,其他的也不会什么。
正在他们担忧的时候,传来消息,说杏花馆的萧老板接手了这个小作坊。做事的人自然是不胜欣喜。
在月牙儿接手了这小作坊之后,同每一位职工签订了契书。第二日,这个小作坊就改姓了“萧”,全力生产冰皮月饼和其他的小点心。
买下这些小作坊之后,月牙儿可谓是如虎添翼,终于可以腾开手去做其他的事。而原本杏花馆的老员工,也终于可以轮换着休假。
只要上足五日的班,杏花馆的员工就可以休两天的假。在这个时候,可谓是一件新鲜事。知道就连朝堂上的官员们,也没有休这么多假的。除开特定的节日和一旬一日的旬休之外,官老爷们可是要天天上班的。
除开足够的休假之外,月牙儿不仅提供三餐,还给几位老员工们做了股份分红。
鲁大妞回家的时候,一些街坊就偷偷跑过来问。
“听说你萧老板还给你们分红。有这事吗?”
“当然有。”鲁大妞趾高气扬的说:“光是这一个月,我就拿了三两银子呢。”
这么多?
在众人的羡慕眼光里,鲁大妞得意洋洋:“我们家老板还说了,她以后给我开店,让我当老板。”
还有这样的好事?
这个消息一传开,不知有多少人想到杏花馆做事。他们好些人托着杏花馆的老员工来说情,说的月牙儿都烦了。不得已,月牙儿只好专门指派一个人管人事。
让谁来管人事呢?月牙儿想了又想,最终决定让伍嫂来管。自从伍嫂来了杏花馆,月牙儿的压力就减轻了不少。伍嫂有了年纪,为人又端正,无论是待人接物,还是打理杂事,都井井有条。就连一开始在杏花馆临时做事的街坊,也愿意听伍嫂的话,任她安排。
这样的人才,着实可以让她来管人事。这天闭店后,月牙儿喊住伍嫂,同她说了这件事。
伍嫂听她说完,微微有些惊讶。
“可我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呀。”
“谁要是生下来,就会做事的呢?”月牙鼓励她说:“这些天你是怎么做事的,我都看在眼里。你一定行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我……我怕误了姑娘您的事。”
伍嫂脸上很有些自豪的神气,但未免又有些担忧,毕竟她以前能管的人,至多不过是她的丈夫和女儿。
“怕什么?”月牙儿说:“你不相信你自己的能力,你还不相信我的眼光吗?”
话说到这份上,伍嫂也不是扭捏的性子,想了想,答应下来。
“这么着,我先管着试试看。如果哪里做的不好,姑娘再另外寻人。”
月牙儿笑道:“这是什么话,有伍嫂坐镇,我的心都安定不少。你只管放开手去做,有什么事为难的,和我说一声便是。”
“还有一事,”月牙儿从袖子里拿出两份契书,是当时伍嫂和六斤签的身契:“你在我这里,虽然名义上是主仆,但我心里从来都是把你作长辈。这两张身契,我一早就想还给你们。但那时候你老家的事还没定,我这杏花馆也是新搭的台子,怕生出变故。”
她将契书往伍嫂手里塞:“现在好了,我们杏花馆也算小有名气,就是你老家闹过来,我也能和他们对峙。这份契书还是你自己收着罢。”
伍嫂拿回身契,说话声都有些哽咽:“姑娘待我们,是真好。我必定好好给姑娘做事。”
这件事便这样定了。
杏花馆招人,最重要的是要招一位既有经验,人品又好的账房先生。这样的人很难找,因为要求颇高。
自从在用人的问题上吃了一回亏,月牙儿现在可以说是宁缺勿滥。宁愿自己辛苦一些,也要慢慢的找。她几乎将身边熟悉的人问了个遍。却没想到,最后招到的账房先生,是自己上门来自荐的。
这一位账房先生姓余,是第一次来杏花馆用餐的客人。他应当不是本地人,因为说话的口音略微有些不同。身材消瘦,穿着一袭旧衣,看着不是很好相处的模样。
可他的算盘的确打得好。算珠上下一拨动,就算是很繁杂的数目,他也能算得又快又准。
只是他拨动算盘的时候,月牙儿瞧见他的右手上少了一个手指。
月牙儿在问过他的籍贯姓名经历之后,有些犹豫。因为余宏毕竟是个生人,又莫名其妙缺了一个手指。
鲁大妞见了,也偷偷的和她说:“这个人长得这么凶神恶煞,莫不是逃犯吧?”
以防万一,月牙儿特地托人向衙门问了问,查一查这个人的底细。
那边传话来说。人可以用,但他的背景有些复杂。
这余宏原本是在辽东军里混过,也算是一个小小的粮草员。他并没有什么正式的官衔,也不是军户。后来他所跟随的那位将军死了,他也在战场上受了伤,便来到了金陵,租了一间小屋住下。在这里也呆了四五年吧,没犯过什么事。
唐可镂听说了这件事,特意跑过来和月牙儿说:“这个人我知道,他的人品是没话说的,也很有才气。我当初有想过他,但担心他不愿意,就没和你说。”
有熟人作保。月牙儿最终决定让余宏试一试。定了三个月的试用期,期间薪水照付。
余宏上班的第一日,月牙儿叫他直接去楼外楼。说是有要事,要和外人谈,让他带着算盘过来。
第49章 炸臭干子
楼外楼, 算是城里有名的老牌酒家,就在秦淮河边上。他们家二层楼的窗户往外看,可以看见缓缓流淌的河水, 以及往来如云的船只。
这座酒楼的底子是很厚实的,据说幕后的老板是金陵城数一数二的大富豪, 因此其出售的食品和酒都是十分贵。楼外楼地方大,光线也敞亮。城里人想谈什么事, 都爱在这里谈, 因为觉得彰显阔气。
只是余宏觉得有些奇怪,要谈事情, 为何不在杏花馆谈呢?他想了想,心里思量着,这大概是别人找萧老板帮忙,所以才特地约在了楼外楼。
他才走进了外楼,便有跑堂的小二满脸堆笑的迎上前来, 一路送他到楼上坐。
萧老板已经到了,正坐着悠哉悠哉的喝茶。她身边还站着个姑娘, 穿着打扮很富贵, 只是面生,没在杏花馆见过。
在桌子对面坐着的, 是一个大腹便便的老板。面色有些不悦,显然是不太高兴的模样。
瞧这氛围,倒像是双方已经谈过了一些事。
见到余宏来了,萧老板笑着向他介绍道:
“这位是絮因姑娘。”
她又指了指对面坐着的人:“这是张老板。”
互相问候之后, 徐宏入座,将算盘摆在桌上。
倒也不用萧老板多加介绍,一见这算盘,就知道他是个账房先生。
来了新客人,店小二送上一盏新茶,依旧是细白瓷碗装着明前龙井。他又替众人的茶盏续了一回水,方才将门轻轻合上。
屋外的喧嚣声一下子远了。
月牙儿的指尖轻轻敲在桌面上,问:“说了这么多,买与不买,张老板给个准话吧,我还有事呢。我这账房才处理完一桩事,赶过来的。”
张老板苦笑道:
“我是诚心想买下那一处店面。可是这价钱也未免太贵了些。萧老板,我我可找人打听过,你当时在杏花巷买下这几处房子的时候,至多不过百来两银子一座楼。怎么如今卖出去,反倒要两三百两银子一处。这价钱,可以说是翻了个倍呢。”
听到这里,余宏有些明白了。他们应当是在说杏花巷的房子买卖。听这口气,似乎萧老板在杏花巷还有几座房子?
月牙儿喝了一口茶,不紧不慢道:
“这笔账不能这样算。我当时买下这些屋子的时候,杏花巷不过是一条普普通通的居民里弄。而现在,这里可是闻名全金陵的美食街,房价怎可同日而语呢?”
“你觉得我这处房子算贵,可是这秦淮河边随意一处酒楼,绝对可以卖至少七八百两银子。这样一比,我觉得我出的价,已经算非常公正了的。”
她说完这两句,也不作言语,只是笑盈盈的望着张老板。
这时候听见门外有人在喊:“萧老板,你这桩事谈妥了没有?隔壁还有人在等着呢。”
听了这话,月牙儿径直起身,说:“做生意这种事情讲究的就是你情我愿,张老板若觉得这样划不来,还是多考虑考虑。毕竟能够做餐饮的店子也很多。”
见她起身要走,张老板倒有些急了,忙跟着站起来,说:“等一等呀,我也没说不买呀。”
他这一表态,事情就好做了。
双方议定了一下价钱,最后决定以三百两的价格出售这处房屋。
谈完价,张老板直叹气,感叹道:“萧老板小小年纪,做生意却是真是厉害。”
算完了,余宏跟着月牙儿行到楼外楼的另一处包间。推门一瞧,里面坐着的竟然是鲁大妞和鲁伯。
鲁大妞立刻站起来,关切问:
“怎么样?他到底肯不肯买呢?”
一直没说话的絮因,这时终于开口了,倒像是在说梦话一般恍惚:“这还真成呀。”
鲁大妞一听,就知道事情成了,喜笑颜开的叫小二上菜来。
鲁伯也很开心,对着鲁大妞说:“你瞧,我说什么来着?姑娘要做什么事,还有做不成的?你就是操空心。”
一屋子的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余宏不明就里,只是安静的听着。
絮因手扶着桌子坐下,犹自捧心道:“萧姑娘,不,萧老板。当时你找我们家娘子投资这么大一笔钱的时候。我还骂过你。这下我才明白了,原来蠢的人是我呀。幸亏我们家娘子英明,没听我的说话,不然不就错过这么大一笔钱吗?”
月牙儿但笑不语,说:“本来这个请求就挺突兀的。那时候殷姑娘不理解也是自然的。”
她想了想,叹了口气:“其实那几处房子,很不应该在现在就卖出去,我想以后应该还有的涨。只是没法子。我手头实在周转不开,之前借的钱也该还了。这才做这桩买卖。不然,如今全都留着,收收租,等再过几年。房价涨的高了,再卖出去,那才是翻了好几倍的利润。”
“这样已经很可以了,谁知道之后,人家是降还是涨呢?”鲁大妞手里捧着茶盏,恭恭敬敬的,放在月牙儿面前的桌子上。
“远了不知道,但是这几年,杏花巷的地价一定会往上涨的。”月牙儿提醒道:“你可别忘了,李知府联合他们县衙的几位大官人,都在杏花巷买了房子,他们才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这里的房价,就这么跌下去。”
月牙儿看向余宏,问:“余先生怎么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