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银河灿烂
余宏将今日的所见所闻,在心里过了一遍,微微颔首:“萧老板这个局,怕是很早以前就布下了罢。”
他头一次正儿八经的打量了一遍眼前的少女,完全想不出她这般大的年纪,为何会想出这种赚钱的法子?难道她真是天生的做生意的人?
月牙儿不置可否,只是问他:“先生以为如何呢?”
“杏花巷的地价,最近一定不会降。”余宏斩钉截铁道:“怪不得我听说杏花巷前头,还要再建一个道观。怕也是早就商量好的,为了吸引更多人来到这里。”
“是这个意思,余先生是个明白人。”
自打在杏花巷,看见燕云楼的第一眼起。月牙儿心里这个炒作商业区房价的念头,像春日的藤蔓一样,不断的滋生。
说起来这也是家传的本领,月牙儿的爷爷,当初就是做房地产起家的。
想要完成这个计划,需要很多很多的银子,月牙儿手头并没有这么多钱。她只能到处去筹集资金,那些日子在外头到处跑,就是为了这件事。
接纳熟人的存款算是一笔来源,说服薛令姜追加一笔巨大的投资是另一桩难事,除此之外,月牙儿还分别向柳见青和唐先生争取了投资。
筹集了足够的钱之后,为了给自己多争取一份保障,月牙儿还完完整整的,将这个企划写成书面形式,呈交给李知府看。
本朝的俸禄并不高,在思虑良久之后,李知府认可了她这个想法。明里暗里,给了月牙儿诸多支持。这才有了杏花灯会和美食节的浩大声势。
房子买下来了,名气也打出去了。月牙儿便千方百计的想要引起人们在杏花巷投资开店的热情。
这个时候,燕云楼倒成了他的一块活字招牌。
本来燕云楼的掌柜,也是一个喜欢的夸耀的人,张口闭口就是:“我家的厨子是从杏花馆出来的。在那里开店没多久,我就赚了很多钱……”
月牙儿就根据他的话,小小的推波助澜了一把,在杏花巷开吃食店能够赚钱的消息传播出去。
与此同时,她也帮助杏花巷的那些自发过来的小摊贩,将他们组织起来,形成一定的规模。
杏花灯会的时候,月牙儿又特意设定了集齐盖章能够抽奖的事项。
要知道,游人们盖章的地点,就是在那些等待出售的店铺前面。
万事俱备,只差东风。
众人对于杏花巷作为美食巷的认同,便是那股东风。
月牙儿又耐心等了一个月,这才将房屋出售和出租的事放了消息出来。她出售了几座房子回收资金,其余的便留着,收租。
今天出售的,便是最后一座准备出手的店面。
连日的辛苦,终于阶段性的落下了句号,也算是有了一个好结果。
借来的钱还清了,月牙儿回到家,只觉一身轻松。
别看她在所有人面前信誓旦旦,说杏花巷房价一定会涨起来。
其实月牙儿自己心里也没底。
这些天她连睡都睡不太好,更别说亲自下厨给自己做吃的了。
如今有了空,月牙儿在小厨房里,左翻翻右翻翻,看看有什么食材。
她找出来一个小坛子,才揭开盖,就闻见一股浓郁的臭味。
差点忘了,她之前还做了臭豆腐生胚呢。
说起是臭豆腐,各地的颜色种类其实也不一样。像绍兴的臭豆腐,就是黄色的,乍一看是油豆腐的颜色;而长沙的臭豆腐的颜色却是黑漆漆的,这是因为卤水上过色的原因。
月牙儿腌制的臭豆腐生胚,就是这种表皮黑色的臭豆腐。
将臭豆腐生胚拣出来,放在清水盆里泡一泡,洗去多余的卤水,放在一旁备用。
烧热一锅油,等油温升至极热时,用长竹筷夹一块臭豆腐生胚扔进去。油锅里滋啦啦冒着小泡,豆腐的表皮也随之变得酥而硬。臭豆腐渐渐膨胀起来,不断地在油锅里打着转儿。炸好的臭豆腐,捞出来滤滤油。盛在碗里,用筷子戳开一个小洞,里层还是白白嫩嫩的。
舀一勺调制过的汤汁,再撒上一些小葱花、香菜沫。只可惜此时辣椒还没有普及,没了红辣椒的陪衬,略微缺少了一份滋味。
月牙儿咬一口炸臭豆腐,还不错,外酥里嫩,汤汁也进味了。
她吃的时候,伍嫂和六斤围在厨房外头瞧,说不清是被臭味勾来的还是焦香味。
月牙儿给她们一人夹了几片。伍嫂有些吃不惯,六斤却吃得个干干净净。
到最后,成了伍嫂看着月牙儿和六斤吃。
她见月牙儿还穿着一身旧的布衣裳,笑说:“姑娘如今可挣了大钱了,该买新衣裳了。”
月牙儿想起一事:“是啊,我明天要上街去。”
她的确有一样东西要急着买,但却不是衣裳。
第50章 烤冷面
一场秋雨一场凉。
吴勉读过一遍《中庸》, 放下手中的毛笔,就听见窗外雨打在叶子上,滴答滴答作响。
黑云阴沉沉的, 压在天空之中。
他望着这雨,有些出神。
这些天以来, 他一直在闭门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唯一期盼的就是在每月逢九的时候, 月牙儿会带着好酒好菜来吴家, 同他们父子俩一起用饭。
她这些天仿佛格外的忙碌,就是来吃饭, 也只是匆匆吃过了就走。
今天正是十九日。
可既然下了雨,月牙儿今日该不会来了吧?
心里虽然这样想着,可是他却起了身,走到院子里,站在檐下往外远眺。
雨下得很大, 连起来像一片珠帘一样。
有些雨珠坠落在地上,激起一片水雾, 溅上他的衣裳, 微凉。
他就这样,独自站了一会儿。远远的瞧见一柄小红伞, 跃动在这雨雾之间。
是月牙儿。
吴勉见了,连忙拿起一把伞,推开门走出去相迎。
她背着一个长匣子,很大, 瞧着很沉的样子,不知是什么。
一见到吴勉,月牙儿便抱怨说:“这雨下的可真大。”
她的小红伞样子很好看,可是却稍微有些小。为了不使她背着的东西淋湿,月牙儿只好把伞往后面倾,弄的连衣裳都湿了一小半。
立刻将自己手中的油纸伞和她的换了过来。不由分说的,接过那东西。
等回到檐下,吴伯也迎了出来。
“这么大的雨,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他一边递上一碗热茶,一边和月牙儿说话。
月牙儿笑了笑,抖一抖头发上的水滴:“也不是很大的雨,难得有空。”
吴勉从厨房里端了一盆热水出来,又拿了一块干净的毛巾,请她洗手。
“不着急,我带了个好东西给你,算是今年的生辰贺礼。”
吴勉的生辰是十一月,已经很近了,可他们家从来没有送生日贺礼的习惯。往常过生日的时候,吴伯总会到厨房给他下一碗长寿面,上面卧两颗鸡蛋,伴着长寿面一起吃,也就算是过了生日。
生辰贺礼这种东西,他听说有些人家会有,可他自己从来没收过,所以也不曾有过期盼。夏天的时候月牙儿过生辰,他也不知道该送些什么,想了老半天,老老实实的厨房,做一碗长寿面。
这时候到了他的生辰,月牙儿却说要送他生辰贺礼,还是一看就这么沉的东西。吴勉一时有些不好意思。
她会送什么东西给自己呢?
月牙儿郑重其事的将手里的东西交到吴勉手上:
“你自己打开看一看。”
吴勉有些局促的将东西打开。
竟然是一把古琴。
那是一把伏羲式的古琴,涂着黑漆,样式很简单。
为什么要送自己一把古琴呢?吴勉有些想不明白,因为他并不会弹。
他正想将疑问说出口,在一旁的吴伯眼角却湿润了。
吴伯走过来,轻轻抚动着琴弦,动作很轻柔。
“勉哥儿,这把琴就是我同你说的,你娘当时最喜欢的一把琴。”
昔年,吴勉的娘亲自赎其身,嫁与吴伯。为了凑够赎身钱,她将当时自己几乎所有的收藏都卖了出去,无论是珍珠宝钗,还是绫罗绸缎,亦或者是这把她最喜爱的古琴,通通都卖了。只留下一根不怎么值钱的桃木簪子。
其实那些穿戴的东西,她并不是很在意。最心疼的,反而是这把古琴。
可是她还是将古琴卖了出去。
结婚那天,吴伯曾经信誓旦旦的同她说,日后他发达了,一定会将这把古琴再买回来。
她笑着说:“好。”
可是她直到死,都没有再见到她的古琴。
思及往事,吴伯差点落下泪来,好歹忍住了,哽咽着问:“月牙儿,你怎么知道这把琴的?”
月牙儿见他的神态,不觉有些慌张,怕自己好心办了错事,连忙站起来解释道:
“我上回。和柳见青闲聊时,无意中说起了吴勉的娘亲。然后她告诉我,当时吴伯母的琴艺,可是一绝。有很多人想要买她手上的那把古琴。我那个时候就记在了心里,最近好不容易得了空,四处问了一问,才终于买回来了。”
吴伯听了,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匆匆点了点头,踉踉跄跄的,径直往厨房里去了。
雨声忽然急了。
吴勉拨动了一下琴弦。
他眉眼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同月牙儿说:
“可惜我不会弹琴。”
刚才见着吴伯的神态,月牙儿情知这把古琴可能勾起了一些伤心事,心里头也有些忐忑。这会儿见吴勉的情绪似乎还正常,不免松一口气。
“我会一点点,弹的不太好,你想听一听吗?”
月牙儿在穿越前,做学生的时候,对什么都感兴趣,琴棋书画样样都学了一些。可是能够持续坚持学下来的,只有画画这一项。像古琴,她当时看着觉得很风雅,于是缠着家人,给她请了一位古琴名师,然而学了没三个月便丢开了。买回来的那把古琴好好的挂在墙上,再也没拿下来过。所以说会弹琴是会一点点的,至少还记得减字谱怎么看,可就是半桶子水,甚至连半桶水都没有。
吴勉看了她一眼,从古琴边让开来,说:“不胜荣幸。”
这里也没有正儿八经的琴桌,月牙儿先放在桌上试了试,觉得不趁手,于是索性将古琴放在了膝上。